蓝华容见这位王妃姐姐还如昔日一般与自己亲近,轻吁了一口气,与蓝徽容有几分相似的俏脸上露出如花笑容,偷偷瞄了简璟辰一眼,凑到蓝徽容耳边轻声道:“姐姐,你真要嫁给他吗?” 蓝徽容牵住她的手,转身正待说话,却见一名侍卫匆匆步入院中,在简璟辰耳边以极轻的声音说着什么,简璟辰眉头微微一皱,又瞬间恢复正常神色。
他微笑着望向蓝徽容:“容儿,父皇要见你。”
京城北面五六里地是皇家山林---玉泉山,山并不高,却是浓荫翠峰,飞泉流溪,山腰处的石燕湖,湖水清澈,碧波dàng漾,湖边遍植翠竹垂柳,鹅雁翩跹,风景秀美。
蓝徽容随着简璟辰在玉泉山脚下了马,沿浓荫蔽天的山道蜿蜒而上,林间的鸟儿在chūn光下婉转地歌唱,阳光透过参天古树,一路洒在二人身上。
蓝徽容神色平静,不发一言,简璟辰不时侧头看看她恬淡的面容,偶尔阳光闪过她的睫羽,扑闪中灼痛了他的眼睛,心中似有些话要说,又只能收了回去。
行至山腰处,视线豁然开朗,一片绵延的糙地过去就是波光粼粼的石燕湖,数名侍卫从林间行出,给二人行礼后,束手立于一旁。
简璟辰遥望着湖边巨石上的灰色身影,轻声道:“容儿,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你自己过去吧。” 蓝徽容将腰间佩剑解下,递给侍卫,也不看向简璟辰,从容平静地走向湖边,走向那个巨石上的灰色身影。
脚下的糙地软软的,带着盛chūn的清香,迎面扑来的湖风有着垂柳的委婉,湖面一片明亮的绯红,满眼皆是明媚的chūn光,却在那个灰色身影的衬映下透出无限孤寂之意。
她轻步踏上湖边巨石,在那灰色身影后立住,他不曾回头,她也没有言语,只是平心静气地望着湖面。
这位东朝帝国至高无上的君王一袭灰袍,坐于竹椅上,手执钓杆,似是在假寐,又似是在享受着拂面的湖风。他每隔一段时间便将鱼食投入水中,钩线落处,成堆的鱼儿争相抢食,他却始终不曾起杆。
他的背影,有着一种肃穆的威严,虽是随意而坐,却渊亭岳峙,如高山般沉稳,更有一种天下在他足底有如尘埃的气势。
他的身形似有一种无言的魔力,可以与天地抗衡,又似已融入到这天地之中,无处不在,让万物亿民默然伏首在他的面前。
蓝徽容静静立于他的身后,chūn日下的石燕湖清澈动人,她却想起了翠姑峰顶的小木屋,那白雪覆盖下的木屋才是自己的天地和归宿,这chūn光下的石燕湖再美,也终是别人的世界。
“你母亲唤你容儿?”当今皇帝简南英的声音并不似他的身形那般威严,反而清朗中带着一丝淡漠。
“是。”蓝徽容轻声道。
“二十年来堕世间,霜风雪雨下苍山。皆为意气豪qíng故,一声弹指出容州。”他悠悠吟道,蓝徽容稍稍有些讶异,这首诗,当初自己身份初显时,慕王爷便曾吟过,有什么典故吗? 皇帝似是感应到了蓝徽容所想,叹道:“这首诗是你母亲所作,也就是那年一出容州,朕与她,终成陌路。”言语中隐有悔恨与惆怅之意。
蓝徽容越发证实了心中的揣测,想起下翠姑峰时与孔瑄商定的计策,心中渐渐有了主意,她静默片刻,淡淡道:“母亲与皇上之间的往事,容儿并不知晓。”
皇帝将钓杆慢慢收起,蓝徽容看得清楚,钩线尽头,竟没有鱼钩,只是一根细直的铁丝。 皇帝并不回头,悠悠道:“容儿,你说说,朕这是何钓鱼之道?”
蓝徽容微微一笑,视线投向远处灿丽的湖面:“皇上意不在钓鱼,意在俯视众生,为了这区区食铒趋相争夺罢了!”
皇帝大笑着起身:“容儿倒是比朕的儿子还要了解朕的心意!”
他舒展从容地转过身来,灰袍在湖风的chuī拂下微微而鼓,他淡淡地看着她,眼中有着威严与智慧,也有着沧桑与冷酷。
蓝徽容并不心惊,淡然地回望着他,他的五官,与简璟辰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更为开阔,多了几分豪飞之意,他的眼神,也比简璟辰多了几分威严肃杀之意。
湖风chuī得二人的衣衫簌簌作响,皇帝的眼神凝在蓝徽容身上,良久,方呵呵一笑:“果然是清娘的女儿,这么多年,再没有人敢这样与朕对望了!”
蓝徽容淡然一笑:“连个可以对望的人都没有,那皇上这么多年,岂不是十分寂寞?” 皇帝步下巨石,负手而行,轻叹道:“是啊,这么多年,没人敢和朕对望,没人敢和朕并肩而行,更没人敢和朕纵qíng欢笑,实是有些寂寞啊!”
蓝徽容步于他身侧,悠悠叹道:“谁让皇上坐的是这个注定要称孤道寡的宝座呢!” 她这话说得十分逾矩,皇帝却也不以为忤,反而似是极为开心,带着她在湖边慢慢走着,偶尔问问她小时候的一些事qíng,蓝徽容一一详答,二人倒似久未见面的亲人,互叙寒喧,长辈表达对晚辈的关爱之qíng,而晚辈则恭敬地执礼相答。
皇帝视线掠过远处林边相候的简璟辰,和声道:“容儿,你看我这个儿子怎么样?” “容儿对宁王殿下不太了解,不好回答皇上的这个问题。”蓝徽容漠然道。 “我?看来,你是铁定心不愿嫁给他了,为什么?不是听说你曾与辰儿相处甚欢吗?”皇帝立住脚步,转头望向蓝徽容。
蓝徽容与他对望片刻,望向西北方向碧蓝的天空,轻声道:“皇上,母亲曾教过我一首歌,我唱给您听,可好?”
“女儿意,塞外约,千里心相系;
家国恨,英雄气,烽火燃几季;
少时白衣胜雪,逐月追星,笑问chūn柳向谁依;
到如今,蓦然回首,红尘寂寞,远峦钟声长相忆;
莫如乘风远去,不问人间qíng与意,梦初醒,埋首不沾名与利。”
chūn风中,蓝徽容婉约的歌声在石燕湖畔悠然飘扬,皇帝负手立于湖边,垂柳依依,翠竹青青,满眼chūn光,大好江山就在他的脚下。可此刻,听着这歌声,他只想卸掉这沉重的冠盖,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青山绿水,回到那纵qíng欢歌的游侠岁月,寻回这一生曾拥有过的,后来再也未曾得到过的的那一份痴qíng真意。
这一刻,他也终于面对那个事实:终其一生,再富拥四海,子民亿万,却始终只有一个人,才是曾经对他真心真意的。那种真qíng,那种快乐,其后的漫长岁月里,再也没有人给过他。
四四、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唉,这几天明显不在状态,这章,大家将就着当成番外看吧,如果不满意,结文后,某楼再另写清娘的番外好了。太忙,恨不得会分身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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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歌声中,皇帝深远的目光投向西北方的天际,那处的天碧蓝,那方天空下的山雄伟壮丽,那山峦之间的湖泊迷蒙缥缈,仿如年少轻狂时的自己,有着惊天的雄心壮志,也有着如歌的少年qíng怀。 这二十五年来,他以为自己能够忘掉她,却于午夜梦回时,总是呼唤着她的名字,妃嫔如云,却无一人能填满心中的空虚与寂廖。
初次相遇,十六七岁的她一袭红裙,热辣如火,策马如风,脸上有着因剧烈运动后而泛起的红晕,衬着白嫩圆润的肌肤,宛如熟透的苹果,其后的岁月里,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哪个女子能焕发出那样的光彩,能有那般的活力。
她策骑疾驰而来,将火场中的牧民们一一救出,见到同样在救人的他,朗声而笑:“外乡人,不错嘛!”
烈火将她的裙边烧得焦黑,她用手抹去额头的汗珠,却留下一抹抹黑印,在那一刹那,他的心中,觉得她是自己平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二人合力将火场中的一个孕妇救出,又亲眼看着那新生命在废墟上降生,她看着那新生的婴儿,竟悄悄地落下泪来,表qíng是那般的丰富生动,或哭或笑,短短的时间内迷醉了他的心。 直到她打马离去,从牧民们的呼声中,他才知,她就是自己要找的‘天机子’的弟子,‘苍山三英’中的玉清娘。他狂抽身下骏马,追了上去,那倩丽的身影进入眼帘,也同时听到了欢快入云的歌声。
她悠悠扬着马鞭,秀发在风中轻扬,歌声如天上的云雀在婉转啼鸣,那般欢悦,哪象刚经过烈火的生死考验,仿似刚从郊外踏青归来的少女。
他策马追了上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她发觉后策马疾奔,他却紧紧相随,一灰一白,两匹马儿,在苍山的糙原上追逐了整整半日。
她被他追了半日,似是十分羞恼,终于漫天星光下抽剑与他激斗,当她怒骂 ‘登徒子’时,他发现她发怒的样子也是如此可爱。她的身手并不及他,他期待着能看到更多更丰富的表qíng,总是在要胜出的那一刹那稍稍收招,待她大汗淋漓时,才轻轻点上她的xué道。
她的泪水如珍珠般晶莹,神qíng却有着小牛犊一般的倔qiáng,尽所知道的话语来骂他,骂声都是那般娇蛮可喜。
他微笑着,嘴里说着调侃的话掀开了她的裙裾,眼见她羞愤得要晕过去,却从怀中掏出伤药轻轻地替她敷上先前腿上被烈火灼烧的伤痕。
她的骂声渐渐低了下去,眼中也闪过感激的光芒。他又替她手臂的烧伤处敷上伤药,眼见那脖颈处似也有烧伤的印迹,便待拉开那衣衫。
叶天羽和慕少颜却于那时赶到,以为他yù行不轨,三人展开了激烈的决战,他以一敌二,自是落于下风,她xué道得解,笑吟吟地站于一旁,直到他láng狈不堪,屡受轻创,方才出言制止了两位结义兄长的疯狂攻击。
这一战,他与‘苍山三英’惺惺相惜,结为知己,四人带着一群少年,在苍山纵横驰骋,放马青山,畅游雾海,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长于武将世家,自幼受到严酷训练,野心勃勃,志在天下的他这才知道,原来也有这样纵qíng欢歌的快意人生,原来青chūn岁月也可以这般激qíng飞扬。
他渐渐感觉到,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与看其他人的目光有些不同,她在别人的面前可以娇纵野蛮,但唯独在他的面前却总是有些羞涩无语。
他也渐渐感觉到,自己竟时时刻刻都想看到她,想看到那或笑或哭或嗔或羞的种种表qíng,自己,真的是喜欢上她了吗?
但他始终都没有忘记自己到苍山的目的,自己的心,不可能永远留在苍山,他有惊天的理想与抱负,千疮百孔、一分为二的国家在等着他,对他抱有极高期望的简氏家族也在等着他。 半年过去,他终取得叶天羽的信任,将‘天机子’留下来的兵法诸策都细阅了一遍,并在心中暗自警惕:看来日后,若要得这天下,只怕叶天羽将是最qiáng的对手,而苍山这帮兄弟们如若放到战场上,更是一员员猛将,若是齐心协力,定会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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