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瑄bào喝一声:“你快走!”拼着双足受伤,双拳猛力击出,一力压住仇天行挺身之势。 慕世琮却无丝毫犹豫,再度掠入房中。眼见仇天行右足蹬向孔瑄腹部,慕世琮顺势抄起先前放落于地的长剑,寒光凛冽。仇天行怪啸一声,一股真气涌起,身形如陀螺般在地上旋转,激起一股劲风。孔瑄与慕世琮齐齐退后一步,仇天行已飞起身来。
慕世琮知孔瑄已中一掌,手中又无兵刃,飞身扑上。孔瑄则知仇天行武功高qiáng,得合自己二人之力才能赢得生机,也是qiáng压下左肋剧痛,猱身向前。
三人片刻间便已过了上百招,仇天行被他二人联手招式bī住,固是无法取胜,孔瑄与慕世琮也一时脱不出他的掌风。
只是三人jiāo手之间,都控制着不发出太大声响,而且都不出房门一步。孔瑄越斗越是忧心,自己能不能逃脱仇天行之手尚是其次,他唯恐激斗声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给慕世琮惹来杀身之祸。 正忧切间,仇天行忽桀桀一笑:“阿瑄,小侯爷,我有几句话说。”
孔瑄与慕世琮心意相通,慕世琮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银圈,护住赤手空拳的孔瑄,二人齐齐后退一步,身形一凝定,一刚勇,冷冷望着仇天行。
仇天行眼神深晦,在慕世琮与孔瑄面上看了一阵,又环顾屋内,笑道:“没想到我兄长还留下这一手,倒是让你们算计了一回。只是可惜你们不知,我早预料到你们可能会下迷药,所以带了这样东西。”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模样的东西来。
慕世琮面色微变,寒声道:“貎龙佩?!”
仇天行梭摩着那块貎龙佩,得意笑道:“不怕告诉你们,这可以辟百毒的貎龙佩是西狄国君送与我的,那昏君虽不甚合我意,送的东西倒是不错。”
孔瑄左肋越来越痛,呼吸也有些不顺畅,知不能让仇天行看破自己伤势,qiáng自忍住。 仇天行瞄了他一眼,笑道:“我们现在徒斗无益,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若是合了我的意,我自有解药拿出来。”
慕世琮剑横胸前,冷冷道:“什么选择?!”
仇天行意态从容,悠悠道:“第一个是小侯爷jiāo出铁符,容儿找出宝藏所在地,我便给出解药。”
慕世琮一愣:“宝藏所在地?!”
仇天行仰头而笑:“看样子,你们还真是不知,寒山图早被清娘烧毁了。所以阿瑄昨夜说寒山图在容儿手中,我便知有诈。只是以清娘的聪慧,她既早已参透寒山图的秘密,也必定会将宝藏所在地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留下来。现在能不能救阿瑄的xing命,就要看容儿够不够聪明,能不能找到她母亲留下的线索了。”
慕世琮心渐往下沉,冷声道:“那第二个选择呢?”
“第二个是给阿瑄的。”仇天行锐利的眼神投向面色苍白的孔瑄:“阿瑄,你虽然屡次背叛于我,但师父我还是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孔瑄默然片刻,忽然一笑:“师父,你不用多说,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我?!”仇天行注目于慕世琮脸上,叹道:“这人,就值得你用生命来维护他?” “是,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我绝不会让你伤害他分毫。” 孔瑄避开慕世琮清澈的眼神,声音略带gān涩,却极坚定:“更何况,你要害他,目的是挑起王爷与朝廷之间的战争,好让西狄渔翁得利,连累万千无辜之人死于战火,来实现你所谓的抱负。我,是宁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心神激动下一阵咳嗽,慕世琮心中百感jiāo集,伸出手来相扶。孔瑄却猛然夺过他手中长剑,踏步上前,护住他身形,眼神如月光一般寒冷投向仇天行:“师父,我也最后称您一声师父,你引láng入室,颠覆旧国;你杀害我父亲的恩人、自己的亲兄长叶元帅;你欺骗我的父亲,欺瞒我多年;你让我过了那么多年残酷的生活,又bī我服下毒药。这种种恶行,已让我无法再认你为师父!” 他眉锋一挑,脸上充满决然之色,剑意腾腾,剑刃轻弹,割下鬓边一绺长发,抛落于地。平时清朗的声音此时锐利如刀剑:“你抚养授业之恩,我自用xing命来还,解药你不给也罢。但宝藏,我决不会让它落在你的手中,侯爷,我也决不会让你伤害他一分一毫。”
仇天行良久地与孔瑄对视,昔年那个天真幼稚的孩童的记忆终完全褪去,立于自己眼前的,是这个铁骨铮铮、卓然朗洁的热血男儿。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帮手足兄弟,一起驰骋,一起高歌,却都在残酷的历史中化成了过眼烟云。
仇天行本就戴了人皮面具,此时更看不出是何神色,他沉默许久,方呵呵一笑:“看来今日,我们只能如此罢手。你们固留不下我,我也拿不下你们,双方都投鼠忌器。不如这样吧:阿瑄,小侯爷,我再给你们三日时间考虑,三日之后,我在宋家客栈等你们的答复。”说完他不再看向二人,飘然出门,由后墙纵身而去。
宅内恢复可怕的宁静,慕世琮自孔瑄说出那番话后,便一直面无表qíng,呆立原地,眼前一时是与孔瑄初识时的场面,一时是多年来的生死与共,一时又是容儿恬淡的笑容。
他的心头似压得满满当当,却又似是极为空荒,去年蓝徽容‘死亡’噩耗传来时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涌上。正在极度茫然之时,人影一闪,他的手本能下伸出,将昏倒的孔瑄抱入怀中。
蓝徽容悠悠醒转,被窗外明亮的阳光照得眼睛一眯,qiáng烈的光线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俯到她的面前:“你醒了?”
她眯眼半晌,脑中方恢复几分清醒,‘腾’地坐了起来,又觉一阵眩晕,抚上额头,qiáng自忍住,低声道:“皇上!”
皇帝探上她的脉搏,眉头微皱:“好象厉害了一些。”
蓝徽容不明他言中之意,努力回想昏倒前的事,这才忆起自己因华容一事,在质子府后院中痛哭,终至昏厥。又想起孔瑄与慕世琮整整一日没有归来,不由涌上浓烈的忧虑之qíng。 正思忖时,皇帝站起身来:“看来朕得给你派几个贴身侍从才行,你昏倒在质子府后院,直到晚上那些蠢驴才发现。世琮去了哪里?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质子府?!“
蓝徽容这才醒觉自己竟昏迷了一整夜,难道孔瑄他们晚上都没有回来吗?她恨不得即刻飞到质子府,又怕皇帝察觉到什么,淡淡道:“不怪侯爷,我前日说好了,这两日不去他那处的,他可能出去游玩了吧。”
皇帝静静望了她片刻,和声道:“容儿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蓝徽容心一惊,抬起头来,皇帝面上隐有疼惜之色:“朕上次探你脉搏,就觉你心脉似是幼年未长齐全,后被人以高深内力和极罕见的灵药接续起来,你又修习了苍山内家心法,才得保这么多年的健康。但现在又隐有病发之势,得再寻灵丹妙药才行。”
蓝徽容一时怔住,怎么自己从未听母亲提起过此事呢?
皇帝和声道:“容儿不用担忧,朕自会命人配方寻药,再难求的,即使是‘九阙丹’,朕也要想法子给你找来。”
蓝徽容垂下头,低声道:“谢皇上!”
皇帝见蓝徽容醒来,放下心,便起驾离开了嘉福宫,蓝徽容也未将他说的自己病qíng的话放在心上,没有洗漱换衣便直奔质子府。
刚迈入府门,绕过影壁,梅涛迎了上来,大声道:“蓝小姐!”又急问道:“蓝小姐昨天怎么昏倒了?守门的小子们直到晚上不见您出来,去了后院才发现的,现在没大碍了吧?!” 蓝徽容正容道:“梅涛,侯爷和孔瑄回来了吗?”
梅涛挠了挠头,为难道:“还没。”
“你告诉我实话,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蓝徽容盯着梅涛,带上了一丝央求的口气。
梅涛心中极度为难,但面上仍是镇定自若:“我也不清楚,蓝小姐还是亲自问侯爷吧,他们等会应该就会回来了。”
蓝徽容怔怔地步入孔瑄房中,坐于chuáng边,心神难宁,一种qiáng烈的不安攫紧了她的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íng?!为何,自己会有一种隐隐的恐慌,会不安至难以呼吸?!
发愣间,她的视线凝在了枕上,心尖蓦然一痛,一股无端的寒意自那痛处涌上来,弥漫她的全身,五脏六腑皆似被针扎一般,又似被无数的锉子在不停的挫着。她眼中泛起血丝,慢慢地、颤抖着伸出手去。
五七、挣扎
流沙井旁的宅院内,东厢房。
孔瑄坐于榻上,调运内息,渐感左肋处疼痛减轻,睁开眼来。见慕世琮呆呆坐于一旁,脸却不望向自己,只是向另一侧拧着,轻笑道:“侯爷,脖子这样拧久了,会变成歪脖子,可有损你东朝第一美男子的形象。”
慕世琮心中难受,不忍与他辩言,转过头来,低声道:“现在该怎么办?”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在孔瑄身上,不由一声惊呼。
孔瑄见他异样神色,心微微一沉。他伸手将自己发髻解散,握起一把长发看了片刻,轻叹一声:“每受一次伤,这毒发作便快些,又白了这么多头发,看来我真的拖不了多久了,也不能再见容儿了。”
慕世琮觉孔瑄鬓边的白发似刀子一般在剜着自己的心,他猛然攥住孔瑄的手:“孔瑄,我们告诉容儿吧,现在只有找出宝藏,才能救你了!”
孔瑄看着手中那黑白间杂的头发,面上表qíng波澜不兴,沉默许久,低声道:“侯爷,您先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慕世琮渐感恐惧,看着孔瑄那从未有过的漠然神qíng,口张了几下,终缓步退出东厢房。 他觉自己的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再无以前的意兴飞扬。他默默地坐在院中的槐树下,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响起,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泪痕满面。
孔瑄默默地看着慕世琮,慕世琮觉他眼神竟是这段时间从未有过的平静无波,心中渐涌不安的感觉,嗫嚅道:“孔瑄,你―――”
孔瑄在他身边坐下来,低声道:“侯爷,你想过没有,仇天行当日是在棋子坡重伤坠崖的,后来也一直是要我找寒山图,今天他怎么又会改口说寒山图早被伯母给烧毁了?” 慕世琮一愣,好半天脑中才恢复素日的冷静,想了想,‘啊’了一声:“难道皇上也―――” “仇天行具体从谁口中知道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想来必定是事实,当年最后追捕伯母的是皇上,那么,皇上也必定知道这件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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