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_箫楼【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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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蘅觉他这话说得太过莫名其妙,抬头怒道:“谁这么说了?!”

  谢朗哼了一声,道:“有些人嘴里没说,可心里不一定没说。”

  薛蘅气得将热巾甩在盆里,薛忱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冲薛忱微微一笑,又重新拧了热巾,弯下腰替他轻柔地擦脸。

  管家对薛谢二人三年前的旧仇宿怨知道得颇清楚,眼见谢朗的脸色青得似bào风雨前的天空,急忙将他往门外哄,“少爷,您不是说今天要去青云寺吃斋吗?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谢朗见薛蘅正目光温柔地望着薛忱,大叫一声,“不去了!有什么好吃的?!回去睡觉!”甩门而去。

  他回到自己屋中,见小柱子和小武子还在横七竖八地躺着,气得一脚踢了过去,骂道:“还不起来练功!只会睡懒觉!”

  二人吓得爬起来,谢朗已进了里间。他握起长枪,冲到院中,银光闪烁,待一路枪法练完,院中碎叶满地,他才泄了些气,至于气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明所以。

  小柱子和小武子在廊下探头探脑,见谢朗拄着长枪愣愣发呆的样子,小柱子轻声道:“少爷怎么了?”

  “不知道。”小武子低声道:“今天咱们小心些,看来不对劲。”

  四二、玉堂chūn酒暖

  “三妹。”

  “嗯。”

  “明远这两天怎么没来叫你出去游玩?”

  薛蘅低头在《山海经》上标注着记号,淡淡道:“不知道,也许忙吧。”

  薛忱见她看得认真,问道:“还没办法破解吗?”

  “嗯,虽然看出来其中有暗语,但要想找出规律,还真是挺棘手。”薛蘅放下笔,想起昨日被召进宫时景安帝的奇怪言语,再和他那次在太清宫中召见时的言语对照起来,不由发狠道:“一定有什么秘密,非找出来不可!”

  “慢慢找,别急。”薛忱捣着药,笑道。

  他微抬头,见窗外有人影一闪,忙唤道:“明远!”

  谢朗夹着个棋盒进来,并不看薛蘅,只向薛忱笑道:“二师叔,听说您棋技高超,不知能否指点几手?”

  薛忱待要推辞,谢朗已一屁股坐下,摆好棋盘。薛忱只得与他对弈起来。

  薛蘅听着轻轻的落子声,又将全部注意力投到眼前的《山海经》上,她越想越出神,喃喃道:“难道会是逢九进七?可自古以来,没有这样写暗语的啊?”

  谢朗抓住这难得的良机,忙接口道:“逢九进七,也曾经有过。”

  “真有过?”薛蘅抬头。

  谢朗丢下棋子,坐到她身边来,侃侃道:“安宗泰熙五年,因为楚王谋逆,军中不可能再用原来的暗语,便有大将启用了‘逢九进七,退一望二’的法子,用来传递军qíng。不过后来内乱平定,军中也再没用过这古怪的暗语了。”

  他起始还有点不太好意思直视薛蘅,说到后面,便越来越自然,恍如两人之间从没发生过争执。

  薛蘅来了jīng神,道:“你详细给我说说。”

  “好。”谢朗将椅子再挪近了些。

  薛忱敲着棋盘,道:“明远,你还下不下?”

  谢朗头也不抬,随口道:“不下了。”仍旧望着薛蘅,耐心地向她讲解。眼见她听得极认真,他郁闷了两天的心qíng才又舒畅起来。

  薛蘅对照着手中的《山海经》,慢慢看出些端倪,便抬头向谢朗微微一笑。谢朗心中一飘,说得更是眉飞色舞。

  薛忱坐于窗下,默然看着二人,若有所思。

  工部尚书谢峻巡视完皇陵修缮的工程,又再去检查了一回河工,才回转涑阳。

  他从宫中回来,听说薛蘅和薛忱已在谢府住了一段时日,再听二姨娘将谢朗护书的险难大肆渲染了一番,忙吩咐这夜摆下家宴,正式宴请师弟师妹,并要谢过薛蘅对谢朗的救命之恩。

  太奶奶服过薛忱开的药方后,风寒已去,连缠绵多年的夜喘也好了许多。她喜得连声说要认薛忱为义孙,早早地便穿戴整齐,在丫环婆子的簇拥下,往东花厅而来。

  快到东花厅,见三四五三位姨娘站在廊下探头探脑,太奶奶禁不住笑道:“还站着做什么?都进去吧。”

  三姨娘为难道:“老祖宗,今夜是老爷宴请那薛二叔。”

  太奶奶啐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避讳什么?再说我还想收那孩子为义孙,将来成了一家人,你们也要回避不成?”

  三位姨娘大喜,笑着扶住太奶奶,进了东花厅。谢峻恭恭敬敬过来,将她扶到尊位坐下,转身皱眉道:“明远呢?他怎么这么不懂礼数,不先到这里准备迎接贵客!”

  二姨娘忙道:“他去请薛阁主和薛二叔---”

  话音未落,只听到谢朗慡朗的笑声遥遥传来,三姨娘笑道:“明远这孩子,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谢朗推着薛忱,侧头和薛蘅不停说着话。到了花厅门口,他与薛蘅一左一右,架起轮椅,薛忱身形几乎未动分毫,轮椅便过了门槛。薛蘅松开手,与谢朗相视一笑。

  谢峻过来拱手行礼,“谢峻见过阁主!”

  “师兄切莫这样,薛蘅万万当不起。”薛蘅吓得还礼不迭。

  谢峻便笑道:“阁主有命,焉敢不从?那我就随便些,叫一声师妹了。”

  薛蘅这才舒了口气,又赶紧向太奶奶施礼。

  谢峻又向薛忱拱手道:“二师弟。”

  薛忱忙着还礼。三四五三位姨娘还是首次见到薛忱,见他生得清隽温雅,一袭白衫更是显得翩然若仙,偏偏竟是个残疾,只能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三人都在心中唏嘘了一番,怜意大盛。

  一番礼罢,谢朗将薛忱推到客位坐下,又赶紧拉开旁边的椅子,笑道:“蘅姐,请!”

  薛蘅向他微微一笑,端然坐定。谢朗浑没看到二姨娘的招手,径自在薛蘅身边的椅中坐下。

  谢峻正走回主位,本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可等他坐定,只见谢朗夹了一块鸭腿放在薛蘅碗中,笑道:“蘅姐,我家的厨子烤鸭做得不错,你试试!”

  谢峻再看了看太奶奶和几位姨娘的面色,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气得将筷子一拍,怒喝道:“明远!”

  谢朗吓了一跳,抬头茫然道:“爹。”

  谢峻指着他,双目圆睁,怒道:“你、你叫阁主什么?!”他总算想到这个儿子屡立功勋,已是和自己平级的二品将军,没有骂出“畜生”二字来。

  谢朗看着众人诧异的面色,讷讷道:“我叫惯了---”又嘀咕了句,“我又不是天清阁的,她本就不是我什么师叔。”

  谢峻气得胡子直颤,二姨娘忙从中劝道:“老爷有所不知,明远和薛阁主为躲避追杀,一路上易容扮成姐弟,这才能平安回来,并掩护薛二叔将书送到京城。他可能叫惯了。”又向谢朗急使眼色,“明远,今后可不能这么叫了,还不赶紧改口?!”

  谢峻想起入宫时,景安帝在自己面前颇欣慰地褒扬了儿子几句,这口气才顺了些。他狠狠瞪了谢朗一眼,又向薛蘅赔笑道:“师妹,犬子顽劣,你切莫见怪。”

  太奶奶盯着薛蘅看了一眼,笑道:“悯怀,你一回来就只会拍桌子骂儿子,我看你还是不在家的好。”

  谢峻尴尬地笑了笑,几位姨娘也忙着打圆场,屋内一时欢声笑语。

  说话间,谢朗见桌上有一盘野兔子ròu,想起那不知已游dàng到了哪里的大胡子,哈地笑了声,起身夹了块兔子ròu,放在薛蘅碗中,得意笑道:“蘅姐,兔子ròu补筋益气,比人参可差不了多少。”

  薛蘅禁不住横了他一眼,却还是夹起兔子ròu,送入口中,细细嚼着。

  谢朗紧盯着她,问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薛蘅微微点头,谢朗大喜,再夹了一大筷放入她碗中,道:“那蘅姐多吃些。”

  屋子里其余人都看呆了。眼见谢峻又要发怒,太奶奶急忙踩了他一脚,谢峻总算压住怒火,没有再度拍桌骂人。

  太奶奶咳了声,唤道:“明远。”

  谢朗一心只在薛蘅身上,太奶奶再唤了声,二姨娘忙拉了他一把,他才抬头道:“啊,太奶奶,什么事?”

  太奶奶眯起眼看着他,微笑道:“你从边关回来,还没给太奶奶说过这三年的事qíng,这一回又经历了护书之险,今晚就上太奶奶那里,好好给我说一说。”

  三四五三位姨娘虽听二姨娘略略转述了一番,但总觉不过瘾,偏偏这段时日,谢朗不是呆在秋梧院,就是带着薛氏二人四处玩耍,逮不到他的人。这刻听太奶奶发话,喜得都连连点头,“就是,明远,回头好好和我们说一说。”

  谢朗看了一眼薛蘅,竟忽觉不好意思,嘿嘿笑了声,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很平安地就回来了。”

  三姨娘撇嘴道:“还说什么‘很平安地就回来了’,听二姐说,你还被那丹国的贼子she中了手臂,幸好只伤了一只手臂,若是伤在其他地方,可怎么办?”

  薛蘅筷子微抖,凌厉地看了谢朗一眼。

  谢朗慌了神,恨自己一时口快,竟说出曾经受伤一事,好在当时留了点心眼,只说一只手臂受伤,若说出两只手臂都受了伤,可就大事不妙。

  他正胡思乱想,三姨娘已站起,来掀他左手的袖子,口中道:“快,让三娘看看,伤成怎样?”

  她刚起身,四姨娘几乎同时站起,跑过来掀谢朗右手的袖子,连声道:“伤在哪里?让四娘看看!”

  谢朗吓得将筷子一丢,腾身而起,差点将椅子带翻,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早就好了,不用看了!”

  太奶奶夹了筷野兔子ròu,慢慢嚼着,又眯起眼看了谢朗和薛蘅片刻,再向谢峻叹道:“这只兔子老了些,我嚼不动,下次让厨子弄只嫩的来。”

  谢峻连声应是,二姨娘听见了,忙吩咐了下去。

  谢朗吃完饭,再在秋梧院拖着薛忱下了数盘棋,眼见薛忱呵欠连连,才不得不作别,回到自己居住的毓秀园。

  他在秋梧院时浑没觉得出汗,一回到毓秀园便连声叫热。小柱子等人忙将大木桶中倒满水,谢朗将衣服脱得jīng光,跳入大木桶内,长长地叹了声,“慡啊。”

  他正闭目享受这井水的清凉,却听小柱子在外叫了声,“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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