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_柳寄江【完结+番外】(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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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钱大婶摆手笑道,“农家这个时节,最多的就是藕,不值几个钱的。哪敢收夫人的。”

  陈阿娇嫣然道,“可巧,我家最多的就是五铢钱了,不值大婶一篮藕的。”

  一席话说的钱大婶也笑了,道,“既如此,那我也就收了。”远远的看了刘彻一眼,凑近阿娇道,“龙夫人,你的夫君看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难得又疼你,要惜福呢。”

  阿娇听得又一笑,送走了钱大婶,将藕篮jiāo给缥紫,吩咐道,“给厨下的人,让他们晚上做来当晚膳吧。”

  缥紫应了一声是字,轻轻退下。

  “看来,”身后传来刘彻戏谑的声音,却原来刘彻趁着她jiāo待缥紫的时候,已经缓缓走近,道,“若不是朕来的及时,再过些日子,娇娇便真的要成了农妇了呢。”

  她扑哧一笑,回身正色道,“既然如此,东巡返回的仪仗还要几天才能到临汾。不知道这几天里,陛下可愿陪阿娇扮一扮农夫呢?”

  刘彻怔了一下,望着她,徐徐道,“卿所愿,朕不辞也。”

  ……

  上官桀挨杖罚之时,上官云与上官灵都在别院之中。上官云从房中推了窗看,远远的见了哥哥面上惨白,更是哀呼连连,不觉泪水涔涔而下,听得上官灵在身后轻轻叹了一声,回声怒道,“那也是你的哥哥,你为何没有半点哀伤?”

  “姐姐这样说就不对了。”上官灵垂眸道,“姐姐焉知妹妹没有难过?只是难过了,一定要像姐姐那样哭么?我们还是先讨了伤药,待会为哥哥上药吧。”

  上官云压下心底火气,自去讨了伤药,与上官灵来到上官桀下榻的地方。

  上官桀上完药后,趴在榻上,叹道,“云妹,做哥哥的千辛万苦为你们两个挣下如此机会,你身为长姐,怎么还没有灵妹聪慧,白白放过了呢?”

  上官灵站在上官云身后,闻言一怔,咀嚼着灵妹两个字,淡淡一笑。

  从前都只唤她阿灵的,现在,改换心思了么?

  上官云恨恨瞪了上官灵一眼,委屈道,“我做不来那样的事。”

  她是大家小姐,自诩琴棋书画,都不逊于人。便是陈娘娘最擅长的琵琶,也能jīng通。本来踌躇满志,却不料陈娘娘根本不是按牌理出牌的主。

  上官桀暗叹一声,想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也怪爹娘和自己将她宠坏,意兴阑珊道,“你们都回去吧。”

  上官云忍气回房,终于对上官灵吼道,“你得意了吧。不过是庶出女儿,却得到陈娘娘赏识,连哥哥都另眼相待,终于踏过我一头,得意了啊。可是委屈自己讨好人家,有什么了不起?”

  “姐姐这话说差了。”却不料上官灵摇摇头道,“第一,娘娘虽然不见得喜欢姐姐,但待妹妹也是一般,看不出喜恶来。第二,姐姐觉得出身高贵,不肯与平民为伍,却不知道真正高贵的人,如陈娘娘,无论行何事,还是高贵之人。纵然陛下亲眼所见,不还是对娘娘宠爱有加?姐姐太在乎此节,却是着相了。第三,我从来不觉得委屈。”

  “娘娘行事,虽然出人意料,这一个月里,我跟她到处行走,行平生所未行之事,只觉畅快,对她更加敬佩,没有半点委屈。”

  上官云一怔,看着这个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妹妹,眼神陌生。仿佛那不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姑娘。

  第126章 初阳东升耀天下

  皇帝的仪仗车马沿着汾水方向缓缓行了一天,近晚的时候到了晋中地界。御前总管杨得意宣陛下意旨,在晋中歇一夜,待来日再继续启程。

  一袭宝蓝色衣裳的少女从御辇上跳了下来,杨得意连忙迎了上来,唤道,“公主殿下车马劳累了一天,先进行宫歇下吧。”

  刘初眉毛一扬,就要发作,然而思及什么,终究忍了下来,冷哼一声,越过杨得意,进了行宫。

  晋中官员为迎接御驾,下足了功夫。这行宫寝殿整理的虽没有长安城中的未央建章二宫繁华,却也是颇说的过去了。莫愁伺候了刘初梳洗,觑着这个一向脾气和善的小公主一脸yīn郁之色,小心翼翼的说,“陛下也是念着公主身子不好,又不善骑马。这才没有带公主走的。”

  “可是人家也很想娘亲啊。”刘初气苦道,“平日里说什么千疼万疼我,到了关键关头,还是抛下我一走了之。最是无qíng帝王家,我算是见识到了。”

  “话不是那么说的。”莫愁啼笑皆非,谨慎的望了望四周,叮嘱道,“这话莫让他人听了。否则,陛下就算最是宠爱公主,也不会轻饶的。”

  “本来就是。”她坐在锦榻上,越想越是心灰,“本来出长安的时候,哥哥就不在身边;到了临汾,娘亲病了,不能前行。如今连父皇都丢下我了。到最后,竟是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御驾仪仗中回京。”

  她平不下来心气,起身道,“我到外面走走,不许着人跟过来。”

  出了寝殿,徒留莫愁在身后呼唤。一阵秋风chuī过来,刘初清醒了些,沿着长廊走了一会,听见廊下一阵豪迈的笑声,“冠军候有你这样的弟弟,倒也可慰平生。”

  笑声有着丝丝缕缕的熟悉,然而更让她熟悉到骨子里去的却是那个久未有人提过的名号,到如今,扯了出来,还是一阵疼痛。

  站在廊角望下去,廊下遍植着嘉树。到了深秋,叶落枯huáng,唯有数株松柏,尚持盈盈绿色。一对少年面对着站在树下,背朝着她的那个人背脊宽广,有丝熟悉,却一时想不出是谁。对面的少年似乎闻声,微微仰起头来,看见她,神qíng一愣,眸底闪过一丝异色,眉目竟是比寻常女子还要jīng致三分,无比清秀。

  少年躬身拜了下去,“臣,大夫霍光,参见悦宁公主。”

  前面的少年连忙回了过来,眉眼飞扬,却是曾在太子刘陌宫中见过的金日单。他亦按规矩下拜,虽低了首,声音里都透出一种不羁来。

  “免了吧。”刘初望着那两个少年,抿唇一笑,慢慢记起那年在冠军候霍去病病榻前曾有一面之缘的男孩。彼时他比如今还要小着几岁。还未长成,却已经有着清秀的容颜。

  “这位是我的异母弟弟,霍光。”霍哥哥如是说。

  那次是她最后一次见霍哥哥。

  若gān日后,冠军候霍去病遽亡。

  如果霍去病没有死去,她会渐渐和这个少年熟稔。然而命运开了她一个玩笑。霍哥哥去世后,她虽无比悲痛,却从未想过见一见霍嬗,或是霍光。不仅仅是因为怕见了彼此伤心,更因了,再她心中,霍哥哥就是霍哥哥,不是任何人能够代替的了一丝半毫的。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儿子,或是弟弟。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那些属于她的伤感往事,面上却淡淡问着,“霍大人怎么和金大人撞上了呢?”

  “禀公主,”金日单骤然抱拳道,“臣曾与冠军候有一面之缘,对冠军候甚是佩服。听闻霍大人为冠军候幼弟,便说了会话。霍大人才思敏捷,倒果然是人杰的。”

  记忆中,霍去病的五官不可说不漂亮,毕竟父母都是出挑的美人。但是人们看上去,第一眼注意到的,绝对不是他的漂亮。而是他刀削斧凿的气势,踏马匈奴的豪壮。

  从这个角度上说,霍光,一点点都不像他的哥哥。

  她这样想着,问道,“霍大人武艺如何?”

  “这,”霍光迟疑了片刻,方道,“略通皮毛。”

  刘初抿了抿唇,回身道,“出来吧。”

  两个侍卫从角落里逸出,拱手道,“参见公主。”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公主如何知道我等跟在后面?”

  “我并没有察觉。”刘初微笑道,“我只知道,杨得意绝对不敢放任我独自一人在这行宫中行走。”

  “你,”她指了指那个问话的侍卫,道,“将佩刀jiāo给霍大人。”转脸对另一个沉默的侍卫道,“你去试一试霍大人的功夫。”

  “记住,”少女语寒深意的吩咐,“不要留手,也不能伤到霍大人。”

  霍光无奈接过陌刀,与侍卫过招。然而他武艺的确生疏。支撑了片刻,连刘初都已经看出,他左支右绌的处境。

  暗暗的叹了口气,压抑住眉间的失望,他竟然连这点地方,都不像他。

  然而即使他与那个人一样豪qíng万丈,勇武善战,那又如何,他依然不是他。

  那个独一无二的他,仿如正午阳光一样灿烂的他,早就不在了。

  刘初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道,“算了,你回去吧。”

  霍光将陌刀奉还给侍卫,颇有些不服气,然而看着神游明显已到物外的少女眉宇间的伤痛,却只得叹了口气,颓然去了。

  “你不可以这样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那个声音,愕然抬头,看见金日单微笑的脸。

  金日单的笑容亦像太阳。如果说,霍去病的身姿是正午的阳光,灿烂的让人睁不开眼去。金日单褪去了浑身的刺后的笑容,就像冬日的阳光,暖煦的让人不想放手。

  “你……”她的声音有些迟疑。

  为何还在这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金日单微笑道,“与公,你是大汉的公主,我只是小小的朝臣。不该管你的事。但与丝,我是阿陌的好友,你却是阿陌放在心里疼手上捧的宝贝妹妹,我不能看着你沉陷伤痛。”

  “你跟我来。”他拉着她的手,在行宫里奔跑,往来或有宫人,尽皆侧目。然而悦宁公主是陛下最宠的公主,她并无异议,并没有人敢说什么。

  他带她来到马厩,指着拴在其中的骏马,道,“你看看这些马。”

  “金日单你什么意思。”刘初奋开甩开他的手,怒道,“天下人都知道我惧马。你却偏偏带我来看这些马。”

  她转身yù走,金日单却在她身后悠然道,“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悦宁公主有两个心结,一是冠军候霍去病,另一就是上林苑事变,是不是?”

  刘初脚步一滞,并不回头,冷笑道,“是哥哥告诉你的。他待你可真赤诚。”

  “皇家无秘闻。”他淡淡一笑,慢慢道,“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闻。”

  “我们匈奴人信仰的是长生天的láng。但最忠实的伙伴,却是奔驰的骏马。”金日单轻轻道,“马通人xing,它若是忠诚于一个人,是终生都不会变的。在战场上,战马只懂得向前,从不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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