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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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方案三人都不反对,此时外间火势渐熄,三个形容láng狈的人相扶了出去,淳于猛在火场穿行,看见一地自己的同袍兄弟尸首,双泪长流。

  在铁皮门口,他指着一具焦尸道:“我叫老郭护送殿下进去,他不肯,硬推了我进去,自己带一群兄弟死死守在这里,用背挡住了这门,才没被发现……”他抹一把眼泪,说不下去了。

  “你放心,这仇,总是要报的。”宁弈并没有睁眼,也没有看一眼那几百具尸首,在满地焦臭烟火之中,面色淡然无波,语气却清晰坚定。

  凤知微却没有伤同袍之死也没有发誓要报仇,她在火场中翻来翻去,翻出一些烧成各种形状的散碎金子,赶紧收了。

  淳于猛哭笑不得的看她,凤知微理直气壮的道:“看我gān嘛?你身上有钱?殿下身上有钱?我们马上要隐姓埋名走路,没有钱怎么雇马车怎么买gān粮怎么治伤?”

  淳于猛怔了怔,半晌摇摇头道:“看你气质比王孙公子还贵气,看你行事比穷家小子还小气。”

  宁弈在他背上半转头,看了凤知微一眼,突然道:“你受伤了?”

  凤知微皱皱眉,心想都有些烧傻了,我身上的撞伤烧伤擦伤一身的血你到现在才看见。

  “别磨蹭了,我们先出去。”出了火场拐入小路,凤知微在路边树上做了个记号,随即道,“既然要入暨阳山,先得在山下备点gān粮,前面半山有个小村,我们去投宿,休息一下,对方料想不到我们进山,那里应该安全。”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山村看起来就在前面,三人却走了好长时间,在黎明之前天最黑的时刻,敲开了一家猎户的门。

  “老丈,我兄弟三人出行游玩,大哥跌伤了腿,请老丈行个方便,让我们三人借宿一夜。”

  山民纯朴,开门的老头立即呵呵笑道:“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进来,进来。”

  小屋简陋却温暖,三人一夜血火奔波辛苦,此时都觉得心中一松,老汉斟上huáng黑色的茶水,淳于猛渴得厉害,端起来一饮而尽,凤知微却忙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豆子,递给那老汉,道:“我大哥落了水,烦老丈寻件衣服给我大哥换换。”

  “山野人家没什么好衣服,我只去寻件gān净的给你。”老汉笑呵呵接了,转身去寻衣服,凤知微端了水递给宁弈,宁弈还是闭着眼睛,淡淡道:“不喝。”

  “客人是觉得这水色不gān净吗?”那老汉拿了一套布衣过来,笑道,“这里面是咱暨阳山独产的红藤根,喝了补血宁神,是好东西,就是看起来不好看。”

  凤知微笑道:“我大哥是身子不舒服,他不喝我喝。”茶碗端在嘴边,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敢问老丈,往瓜叶渡怎么走?”

  “客人要去瓜叶渡,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那老汉惊讶的道,“方向相反啊。”

  凤知微放了心,哦了一声,突觉心中烦恶,翻江倒海的想吐,心知劳累太过,先前那一掌内伤发作,不想在宁弈面前吐出来,便道:“烦老丈给我们兄弟安排个宿处,随便什么地方,躺一躺就好。”

  “还有一间空房子,你们挤一挤?”

  凤知微点点头,老汉去安排住处,那间小房靠着后山,背后便是一座断崖,凤知微心中烦乱,自出了门找地方去吐,在一处山石后蹲了半天才好些,因为蹲太久,站起来时便觉得有些腿软眼花,向后一退,扶住了一块石头。

  她定了定神,准备回去,回头看见了那石头,似乎是个碑,这碑立在村口位置,看样子是写的村名。

  碑上长满藤蔓遮住字迹,她看着那隐约透出的笔画,心中一动。

  一把拉开藤蔓,碑上四个字“华严杜村”。

  底下还有简单的说明,意思是三姓之村,华、严、杜,是以有此名。

  凤知微一眼匆匆扫过,心中咯噔一下。

  华严杜……

  华、严、杜……

  瓜叶渡!

  驿站隔墙听见的那句“瓜叶渡汇合”,原来说的竟是华严杜!

  隔着墙,对方又有口音,自己听错了!

  她愣在夜风里,突然想起自己递出金豆时,那老汉坦然自如的表qíng。

  一个乡野山民,银子都很少有机会见识,怎么会对金子这么态度自然,像是见过很多次?

  一个乡野山民,一套布衣一杯茶水,也会收人家一个金豆?

  凤知微霍然跳起,迎着寒风快步奔回,却在离门口几丈远处平息呼吸整理衣裳,随即才去敲门。

  老汉还是笑呵呵的接着,关切的问她觉得怎么样,凤知微看着那笑容,只觉得一阵发寒。

  她面上含笑和那老汉寒暄,快步回到后房,推门时手指发抖,生怕一推开门就是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门开,宁弈和淳于猛都在,淳于猛睡得鼾声四起口水横流,宁弈没有躺下,坐着,门开时肩背一紧,随即放松。

  凤知微松一口气,知道对方可能还在山下搜寻,还没过来汇合,快步到淳于猛chuáng边便去摇他:“醒醒,醒醒!”

  淳于猛却不醒。

  一身好武功,又在这样的环境,却还睡成这样,不用说是有问题,凤知微想到那茶水,暗暗懊悔自己警惕心还是不够。

  宁弈在一旁淡淡道:“不必管他,我们走吧。”

  凤知微霍然回首。

  “那老汉一开口我就知道有问题。”宁弈言简意赅,“暨阳山猎户大多是早年北疆战乱移民,口音偏北方,这人一口当地话反而露了行迹,而且态度也太大方。”

  这人竟然连这也知道,凤知微有几分心惊,赶紧扶起宁弈,又去摇淳于猛,淳于猛似乎也知道不对,挣扎半天睁开眼,说了一句:“走……”又睡了过去。

  凤知微望着他,突然道:“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有问题,那为什么不阻止他喝茶?”

  “总要有人喝的,不然会引起对方疑心,更加麻烦。”宁弈还是那个神qíng,淡淡的不看她一眼,“你喝?还是我喝?我看不如淳于喝。”

  凤知微看着他,这人面容如花清雅似竹,这人心肠如雪心意如冰。

  “你们走——”淳于猛满头大汗,挣扎着醒了,艰难的支着刀爬下chuáng,先一刀斩在自己臂上,鲜血横流间神智一醒,低声道,“走——我挡着——”

  宁弈回首,仔仔细细看他一眼,随即道:“好。”

  他端坐着,平静的吩咐凤知微,“从后崖走,这崖不高,我们可以爬下去,前面会被人堵个正着。”

  凤知微默然半晌,将两只笔猴掏出来,塞到淳于猛怀里,随即二话不说,扶起宁弈,从后窗爬了出去。

  山崖湿滑,山风鼓dàng,凤知微抓着宁弈的手,小心的爬出一截,她觉得他的手冰凉入骨,他觉得她的手滚烫入心。

  满地青苔滑腻无比,谁也不敢放手,手指紧扣着爬出一截,下方就是半截断崖。

  凤知微俯身看着那崖,心想平日里倒也不是问题,此刻自己有伤在身,实在有点难度。

  忽听遥遥一声怒吼,是淳于猛的声音,从几丈外小屋后窗里,悲愤的喷薄出来。

  那声音像一道利剑穿透夜色,震得四面碎石簌簌滚落山崖。

  山风更烈,涤dàng无休,衣袂被风卷起拍在脸上,重而疼痛,屋内有人用生命呐喊厮杀挣扎,屋外两个人伏在湿滑嶙峋山石上,一动不动,沉默无声。

  风凉得比冰窖还冻人几分,两人的乱发散在冷风里,一丝丝割着脸,那声音割人肺腑的响着,却在下一个刹那,戛然而止。

  如爆发一般突然,沉寂得也突兀。

  四面恢复了静寂,却是更为沉重压迫的静寂。

  除了山风声,似乎连呼吸声都冻住,宁弈垂下眼,没有表qíng,凤知微扭过头,眼神晶亮。

  半晌宁弈推了推凤知微,示意她先下去。

  凤知微找准崖下一块突出的山石,将身子小心移了下去,随即来接宁弈,宁弈慢慢下来,眼看将要踩到山石,突然身子一倾。

  紧急中凤知微膝盖一顶,砰一声闷响重重顶在崖壁,代替山石顶住了宁弈的脚,因为用力过猛,膝盖上顿时一片血ròu模糊。

  宁弈颤了颤,下意识的要缩脚。

  凤知微抬手抓住了他袍角。

  “宁弈,你的眼睛……”她仰起头,在黎明最黑的夜色和最冷的夜风中,清晰的问:

  “是不是瞎了?”

  第六十四章 旖旎

  宁弈身子颤了颤。

  凤知微一膝顶在崖上,仰头看着他,想起地窖第一眼他眼神的涣散,想起他遇见自己第一个动作是闻那血火气息,想起他不知道自己的伤,想起他曾面对眼蛊,而那东西,她不小心看了个余光都眼泪直流。

  是她疏忽了,淳于猛既然是被宁弈拉开了避免直视那东西,正面对上眼蛊的宁弈,又怎么能幸免?

  头顶上宁弈却已平静了下来,淡淡道:“无妨,这东西我知道点来历,有法子可解,只是暂时是不成了。”

  凤知微“嗯”了一声,仰头笑道:“那现在就让我做你的眼睛吧。”

  她语气轻快,带点平日没有的舒朗,轻轻一句,却似这猛烈山风般,撞得宁弈又震一震,他斜斜俯下脸,用一片灰白的视野“看”着凤知微,那张脸虽然看不见,看见的也不是真的,然而他就是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神qíng,眉轻轻扬着,秋水迷蒙的眸子反she着月色的光,晶亮晶亮。

  这个女子,越是危难时刻越见颜色,可以看见她退让服软,却不能看见她哭泣迷茫。

  头顶上一直沉默,凤知微有点诧异的抬头,宁弈已经转过脸去,道:“好。”

  答得简单,凤知微却觉得这个字里似乎有些特别的意味,然而从她的角度,再看不见宁弈神qíng。

  “小心些。”凤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臂揽住了宁弈的膝窝,她居于他身下,只有这个姿势才能保证失明的宁弈不会在这崖面上失足,只是这样几乎等于半抱了,脸几乎贴着他的腿——凤知微偏过脸,一万次的告诉自己事急从权事急从权,耳侧还是不可自抑的泛出可疑的薄红。

  她环抱上宁弈的腿的时候,宁弈又震了震,一瞬间隔着不薄的秋衣,都似能感觉到她的脸那般轻俏的贴过来,温暖的小小的脸,耳根想必已生出薄红,透明jīng致如珊瑚珠,而细腻如薄瓷的肌肤近在咫尺,近到仿佛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暖暖拂在膝窝……宁弈腿突然便软了软,呼吸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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