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_兜兜麽【完结】(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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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低头,付钱,手中又多一包东西。

  “陆阁主还是快些跟上才好,姑娘还在官道上等着,这时节,路上人烟稀少,耽误了怕遇上匪人。”陆非然笑得诡异,两三步上前接过念七手中的大包小包,却并不看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她若出事岂不更好?如此,念大侠便是自由身了。”毫无预兆的,念七的剑架在了陆非然脖子上,但陆非然依旧保持着无所畏惧的模样,含笑看着念七。

  “听着,虽然姑娘要救你,但若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动作,休怪念某剑下无qíng。”念七的脸上始终没有过多的表qíng,只是语气冷得吓人,听得人没来由生出一股惧意。

  陆非然仿佛死皮赖脸惯了,只是“呵呵”地笑,看着犀利的剑尖,眼神陡然一收,尽是杀意,“念大侠自信能杀得了陆某?”“至少现在能————”念七还未将话说完,顿时腕间一疼,手中长剑便在瞬间转移到陆非然手中,那人抖落剑身,听一道沉沉的呼啸,口中赞道:“当真是一把好剑。”竟是一脸轻松,未见不适之色。

  “你不是……你不是要三日后才能恢复吗?”呆呆看着眼前随意舞出几朵剑花的人,念七早已顾不上被夺剑的失败,眼中全是惊异。

  仿佛完全于己无关,陆非然只漫不经心地答道:“你知道岑缪崖的xing格,总是喜欢大惊小怪,胡乱吓唬人,上次偃月山庄庄主李穆伤了,明明只要修养半个月,他却硬是让人在chuáng上躺了半年……”但,但他拿来试的是自己的命啊,一不小心便是经脉尽断而亡,他……果真是如世人所说,澄江阁阁主陆非然,行事怪异,偏颇,难以琢磨。

  念七取过被陆非然抢过的剑,收在腰间。

  方才言崇在的时候,陆非然是准备出手了吧。

  好个可怕的身手,好个可怕的人物。

  拆开念七刚买的桂花糕,陆非然捻起一个放进嘴里,动作连贯,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qíng。

  他随意地嚼了嚼,觉着不错,便又多吃一块。

  接二连三地大快朵颐,他决定留下一个给那麻烦的女人,好歹他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是么?要有寄人篱下的样子。

  逃跑的王妃,远嫁的公主,哈丹巴特尔的恩人,念七守护的人,岑缪崖要极力保护的人,算计了金国大学士的人,敢一次次要挟他的人。

  而且是个女人,却又不全像个女人。

  可是她,真是不简单啊。

  陆非然拍拍手中的碎屑,大步向前。

  启程

  残破的马车被推下山崖,发出轰然一声巨响,细碎的石子亦然往下翻滚,似乎要将它全部填埋。

  马车上还有她的贴身衣物和完颜煦的令牌。

  都随同这久久不灭的空响葬在崖下吧。

  如同昨日委曲求全的生活。

  如同终日仰望日光的等待。

  如同曾经笑容苦涩的阿九。

  所以,那些欺负过她的王八蛋都统统去死吧!她这样想着,便就这样喊了出来。

  日光正好,洋洋洒洒跳跃满身,风暖暖的,卷走额角最后一滴汗,chuī出浓浓睡意。

  她站在山崖处,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淡蓝色的宽大袖子一路滑到手肘,露出一截细嫩的小手臂,开州商铺里最小号的男装对她来说依旧是大,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好似小孩穿大人衣服,滑稽却惹人疼惜。

  “女孩子家满口粗话不好。”背后突然响起一个低哑的男声,莫寒回头,将零散的头发挽起,扎成弱冠男子的发式,并不看那带笑的脸庞,目光独独落在他手中的包裹上,蹙眉,指责道:“你偷吃了我的东西。”“哦?”陆非然似乎颇有兴致,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奇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对于他的不打自招和寡廉鲜耻,莫寒不做评价,径直走进车里,作好后方开口:“念七买东西从来不会这么小气。”拿过陆非然手中gān瘪的油纸包,笑得狡诈,“你又欠我一次,先前在言崇手里我救你一命,现今你又偷吃我的东西,你说,你该用什么来还债呢?”“你要什么?”仿佛又害了病,他斜斜地靠在车门边,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他的身子便也扭来扭去,眼底却有深深地打量,形象怪异。

  “现在还不知道,但你只需记着你欠我的就好。”话说多了,牵扯到嘴角的伤口,还是火辣辣的疼,她乖乖闭嘴,保持缄默。

  换了官道从别处往南,念七依旧不辞劳苦地驾车,哈丹巴特尔已经好多了,端着药箱冥思苦想,而陆非然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递到莫寒眼前,“画师很厉害,把你画得挺美。

  只说是寻府里走失的丫鬟,但赏金却是足足一万两……”始终不该接过那副通缉令似的画,更不该多看那画一眼,如此便不会没来由地红了眼,平白让陆非然看了笑话。

  细致的眉眼,轻挂唇角的笑,眉尾隐隐一颗小痣,永远无法整齐出现的碎发。

  发白的指尖微微颤抖,她克制着转过头,不让任何人瞧见心底的软弱与苦涩。

  不明白,她越发不明白自己。

  在王爷府里可以那样冷漠地对待,完完全全置身事外,麻木如一尊石像,却在此刻,看到曾经日日相见的笔墨时疼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其实,只是看起来潇洒。

  其实,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细微的眷恋被遮盖在逃跑的yù望之下。

  说毫无留恋,是假的。

  说完完全全舍得,也是假的。

  但是,那又如何呢?她吸吸鼻子,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带着浓重的鼻音,于是住嘴,只用手将那悬赏寻人的画像夺过。

  抚平,两边对齐,比好折痕,对折,再对折。

  它变得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可以随意塞在宽大的袖子里,因为很小很轻很微不足道,所以,大概没有人会来抢了。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因为软弱,因为害怕,因为争不过,因为害怕被丢弃……因为不想委屈,因为不想将就。

  因为太渴望有一个家,她的,她自己的家。

  只要一点点钱,一个小小的房子,一个可以自己布置房间的机会,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这个家的男人,一个她爱,他也爱的孩子。

  孤独不苦,拥有过,再失去,才是真正的痛苦。

  太清醒,太执着,太现实,所以,不想将就。

  她的愿望很小,她要的很少。

  但这是她的事,与陆非然无关,何必要回答。

  “不为什么。”“那么,总要有个目的地吧!”“苏州,我去苏州。”陆非然闭上眼,不再去思考她眼角的泪珠究竟要何时才肯落下,“遵照jiāo易内容,我送你到苏州。”从开州往南的守备渐渐松弛,没有太多的盘查,所以一路还算顺利,也不枉费他们先北上后又南下的辛苦折腾。

  第一次是被绑来奉州,那时的完颜煦一身骄傲,始终是挑眉俯视着周遭的每一个人,带着俊逸的脸和高大的身躯,从客栈房间的yīn影中走出,冷冷地从高处向下瞧着她,自以为是得可爱,大约也是在奉州,遭受了他人生中的一大挫折,曾经发誓要她血债血偿,但没料到却是今天这么一个结局,兴许,当时的jiāo集再少一些,创伤会少一分。

  现如今,已然是第三次过奉州,这个边境小城越发繁华,互市重开,两国战事平息,自然带来了无穷无境的边境贸易,财富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聚集,最后莫寒看到的,便是繁华堪比汴梁的奉州城。

  茶肆里,说书人一声惊堂木响,将众人目光集中在自己开阖的嘴唇上,cao起软软糯糯的南腔,一开扇,一抬手,开口便激动高声唱到:“话说那承元长公主在酒宴上拍案而起,扬扬洒洒终成一曲《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ròu,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到最后,说书人竟以袖掩面,左右拭泪后,方才叹道:“何其悲壮,何其感人!承元长公主虽为女儿身,亦有如此气魄,尔等七尺男儿怎可偏安一隅!”话未完,茶肆内早已叫好声一片,群qíng激奋,男人们面红耳赤,恨不得立马cao家伙去边关大gān一场。

  还做一身男子打扮,她优哉游哉地走在奉州城最繁华热闹的新正门大街上,左看看又瞧瞧,有用的没用的买了一大堆,更甚者,身后跟着个免费的挑夫,此时不买更奈何时?

  念七任劳任怨地去安排马车住宿,哈达巴特尔不习惯大城市的喧哗,早早躲进客栈休息,便只剩妖孽陆非然饶有兴致地跟在她身后,逛街的兴趣似乎比她还浓。

  路过茶肆,略微听得里头的谈资,只觉得好笑,却并未多做停留,走了许久,忽然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停步,才发现是少了陆非然的影子,莫寒回头环顾,目光瞥见站在茶肆外靠着柱子懒洋洋仿佛没有胫骨般的男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叫他,免得走散了,就见那人突然侧过头朝她招手,好似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

  “你听听,你成巾帼英雄了!”他眨眨眼睛,狭长的眸子里竟有一丝促狭与玩笑,和那半百的头发丝毫不相配,“嗯,诗写得不错。”莫寒点点头,并不否认,“多谢夸奖。”对于她这样毫不谦虚的回答,陆非然并不惊讶,只是坏笑着说:“什么时候,能请莫兄弟为陆某的剑赋诗一首呢?”抖了抖撑在土里的破旧长剑,他抬头,依旧是让人看不透的眼,“莫寒才疏学浅,粗鄙文字怕毁了陆阁主的好剑。”她习惯xing拒绝,却没想此番遇到高手中的高手,一击即中,gān净利落。

  陆非然抚额,慢慢回想般,“上次来奉州,那玉华楼的老板可还欠我一份玉华羹呢,唉……此番匆忙,却不知能否赶得上去尝一口……”“真的?都说玉华楼的老板每个月才下一次厨,做一碗玉华羹,你真的能吃到?”莫寒兴奋异常,两眼放光地看着陆非然,如láng似虎。

  “看来,我只能一个人去了。”陆非然缓缓离开柱子,将支撑身体的剑抗在肩上,落魄潇洒,丝毫不似视剑为命的杀手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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