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脸,淡笑着看着有些颓丧的完颜煦,无奈叹道:“大人的过错不该推到孩子身上,无论如何,他是无辜的,孩子已经没有母亲,你还要连父爱都不给他吗?但……不放我这里也是好的,免得我哪天不顺心拿孩子出气,我可是个心眼极小的,保不齐哪天就……对了,不是说起名么?想好了没?”
完颜煦见她仍是笑,更觉得心里发毛,知她心存芥蒂,这事已在她心中打了死结,怕是这一辈子都难以疏解。“你觉得……”
“名自然要由你来定,但表字……”她托腮想了想,方道,“表字尽欢,人生得意须尽欢,王爷认为如何?”
“你起的,自然是好。那个……”完颜煦yù言又止,面中竟有惧色,何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糙绳便是如此。
不顾他的窘迫,莫寒依旧满脸笑意,不过是好整以暇,幸灾乐祸的笑,装模作样地好奇道:“王爷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古人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王爷有话直说就好,莫寒总是信你。”
完颜煦拍案而起,“我去将她赶走!”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等等!”将他拖住,莫寒扬起下巴,挑衅道,“这么急着把她赶走,难不成是要在外面金屋藏娇,也免得我妨碍你们,对不对?”
“本王……”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那女人在府里多待几日你会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yù火而半夜跑去饿虎扑食霸王硬上弓jianyín掳掠……嗯,总之你是有这个心,对不对?”
“我……”何谓有口难言,何谓百口莫辩。
“好啦好啦,逗你玩呢!”莫寒忍住笑,好心拍了拍完颜煦的肩膀,却被他孩子气地躲开,不由得更是乐不可支,好半天才止住笑,好言相劝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呢,难不成……”
“你又难不成什么!”若不是他有愧于她,早就……
“没什么啦!”不再玩笑,她有些担心地说道,“留下她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完颜煦不服,“多半是你那弟弟又想着法子离间我们夫妻俩。留她无益。”
莫寒摇摇头,将头发甩到肩后,“你且等等,我总觉得事qíng没有这么简单,袭远是想离间你我不错,但那女人,真是有些奇怪……”
“何处奇怪?”男人看女人与女人看女人自是不同,完颜煦自当好奇。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处处都很假,事事处处都像是在故意装成……”恍然警醒,莫寒急急拉住完颜煦袖口,仰头看他,“完颜煦,答应我件事好么?”
对于她突然衍生出的无助,他倒是享受,牵住那只纤细的手放在手心,低声宽慰道:“别急,本王答应你就是。”
“那好。”她调整心境,顿了顿方说,“这段日子,无论发生什么,你必要信我,无条件地相信,不能有丝毫的怀疑,你能否做到?”她抬手遮住他唇,眉间微蹙,“不要轻易说好,不知为何,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日后会发生什么,我想象不到,你若不答应也可,我自有其他方法应对。”
他笑,轻吻她指尖,“你方才不是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么?你信我,我自然也信你,但不是这段日子,是以后,是……我知道,你又要不信了,但,我尽我所能。”
“完颜煦,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接受那个孩子,也……没有办法接受你。”
“唉……行了,本王知道了。”揉了揉她冰冷的发丝,他有点挫败。
从他怀中退出,莫寒笑得狐狸般狡猾,“夜深了,王爷回去休息吧。”
“回去,回哪去?”完颜煦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眨眼,好奇宝宝似的问,“本王不就是在这儿休息的?”
莫寒牵着完颜煦往门口走,自顾自地打开门,朝门外指了指,理所当然地说道:“王爷自然是回自个房里睡。”
“这是做什么?”他皱眉,有些不耐。
“怎么?又忘记自己的许诺了?马车上说的话都是假的?那我知道了。”说完,转身就要走,完颜煦自然中计,连忙拉住她,赔笑道:“不会是真要本王走吧?”
莫寒点点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完颜煦认栽,往门外跨出一步,又转身,心有不甘地问道:“那……本王可真走了……”
“走吧走吧。明儿一早见!”说完,“嘭”一声gāngān脆脆地关上门,半点fèng隙不留。
莫寒靠着门,捂着嘴偷笑。
完颜煦在门外兀自生一会儿闷气,一跺脚,走了。
莫寒拢了拢头发,走回chuáng边,忽然觉得连睡觉的兴致都没有了,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有那个同她长得相似却美上许多的女人,真是惹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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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当空。
晚风chuī乱了青丝,纷纷扰扰,如凡尘琐事,纠结缠绕,无人qíng愿放手。
四月,每一次呼吸都是轻柔,风中有淡淡花香,清新,恬静。
她伸出手,仿佛能接下缤纷落英。
黑色的人影闪过,那人身手极好,落地无声,却是稳稳当当。
多久未曾见过了,约莫半年光景,而眼前似乎,已是另一个人了。
她真心相待,敬他如兄长,却得如此回报。
但,何必计较,人人都有隐秘,谁又能救得了谁。
她笑,依旧是欣喜,“念七,好久不见。”
“姑娘。”
深夜亦有鸟鸣,绵长哀戚,扰了片刻安宁。
“哈丹巴特尔呢?”
“皇上遣他回蒙古,用心经营,大战之时,策动蒙古反金,以成两面夹击之势。”
拾起飘落在窗台的粉色落花在鼻尖轻嗅,以为会使香气四溢,但实际却无半点特别。“我以为,念七是江湖人。”
月落无声。
念七的身影越发黯淡,随着走失的月色渐渐消融在夜幕中。
“江湖人只是表面潇洒罢了。”
花瓣散落在掌心,似有斑斑血迹,再美丽也是徒然,唯有坚qiáng才能不被人轻而易举地捏碎在手心。
“念七,说说看,还有什么是你没有告诉皇上的?”
她唇角轻勾,妖娆若昙花,只在夜里绽放。
“不该说的,全然不说。”
“可我不信。”蜷曲的花瓣撒落一地,她笑,如豆蔻年华的少女,无半点心机,“言崇的事,他不可能不问。”
“皆如实以报。”
“那么……皇上让你对付他了么?”
“不曾,圣上说自有姑娘出手。”
她忽然转身进屋,不多时便捧着一碟点心回到窗台,葱管般的手指捏一块碧色荷香苏递于他眼前,娇笑道:“不尝尝么?特意为你备下的。”
“不敢劳姑娘动手。”
她不怒反笑,将荷香苏放到唇边,轻咬一口,品过方说:“清淡,苏软,唇齿留香。你为何不爱?”
“甜点,自是姑娘最爱。”
她不说话,一口一口,细细将手中荷香苏吃完,又回屋子将碟子放好。
念七将长剑转到另一只手中,不知不觉,竟是一手的汗,险些连剑都握不牢。
“你既不伸手来取,那不要怪我独占,是我的,便是我的,任何人都休想坐收渔翁之利。念七,你明白么?”
乌云散去,月光流泻在她象牙色的肌肤上,晕出冷冷清辉。这样的女子似水,柔和却坚韧无比。
“此非念七能够做主。”
“无妨。”她从案几上抽出一封信,确切的说,只是一张纸而已,递给念七,“尽快jiāo给你主子。”
“何秋霜的事,你知道多少?”
念七收好信,想了想方答道:“本是户部左侍郎卢良瑞于皇上chūn行时献上,乃苏州富户何至幺女,但圣上只言‘甚好’二字便转送燕京。”
“那卢良瑞是谁?官罢了么?”那么,原先并不是要送来此处的喽?她神色一紧,总算抓住了些许重要的东西。
“姑娘聪慧。卢良瑞乃魏王女婿,前月因贪污钱粮罢免流放。”
以袭远的脾气,不杀他已是万幸。
他果真是容不得自己有任何话柄留人。
姐弟乱伦,确是震撼。
“能找到陆非然么?”
“此人行踪不定,怕是……但澄江阁在各处都有暗探,可从此处着手。”
“不必了,你寻了澄江阁的人,央他们去查查何秋霜此人,说是陆非然故jiāo,姓莫。”黎明前夕总是最冷,不由得拢了拢衣袍,却仍无丝毫睡意,“念七,你何必拒绝,那荷香苏只是荷香苏而已,没添别的东西,我可不是……”她看向他,目光渐渐犀利,“我可不是那般毒辣的人。”
“再说,我若要取你xing命又何需下毒。千里之外,自有反间计可用。”
“念七谨守本分。”他飞踏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只余她一人,对着忽明忽灭的烛火,独候天明。
身后有人将厚实的披风罩在她身上,莫寒未曾回首,只是把手搭在那正在为她系带子的手上,轻拍几下,低声说:“辛苦你了。”
弥月绕到她身前将最后一根细带扎好,“主子这是怎么了?跟不认识奴婢似的,竟这般客气。”
“弥月,我抛下你一人出走,你可曾怨过我?”
“只顾着担心您的安慰,哪还有闲qíng去怨恨。”弥月蹲在莫寒面前,仰头细细看她,不禁心疼道,“主子可是受了苦?又清减许多,明日奴婢吩咐厨房,得好好补补身子。”
“弥月。”她抓住弥月的手,真挚而恳切地说,“我发誓,再不会丢下你。”
“主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伺候不好您,是奴婢的错……”弥月已然哽咽,抹了抹眼角,还莫寒感激一笑。
“弥月,多谢你。”
黑云压城城yù摧……
事发
已是chūn暖花开的时节,浅浅日光穿过大敞的窗户投she在略微泛huáng的纸张上,随时光流转渐渐西移,似乎一天天一年年都是如此飘过,水般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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