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毒药,是谁给你的?因何随身带上?今天的事故,你早获悉了?
听说你和良妃走得很近。”古煊终于开口,低沉的嗓音没有半点温度,不过,他也没有将她从身上推开。
绮罗眼中飞速闪过一道jīng芒,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是师父叫我做的。”
净慧师太?古煊心头一凛。
“皇上应该知道绮儿进宫是为了什么,师父一直认为冷君柔是危害皇上和东岳国的人,为了先帝,为了宁妃娘娘,师父势必保护皇上,保护江山社稷,本来,她老人家已经安排好一切,可惜结果还是阻止不了皇上去找冷君柔,皇上是一国之君,是我们必须效命的主人,我们无权也不会阻止皇上的思想。师父只好从别的地方入手,抓住任何时机来击退敌人。”绮罗自顾地解释出来,“师父一直在暗中留意冷君柔,知道她前阵子去找冷睿渊的事,也知道冷睿渊等人的yīn谋,于是将计就计,决定借此来消灭冷君柔。”
“因此,你不惜弄了一场苦ròu计?”一声低哼,从古煊口里发出。绮罗一顿,也趁此缓了缓气,接着道,“根据师父暗中观察,冷君柔很看重紫晴,甚至视其为亲妹,而紫晴也对她忠心耿耿,我们认为,就算证据确凿,结果也会是紫晴冒死顶罪,故我们只好利用紫晴的死,激发冷君柔的恨意,她一旦对我痛下杀手,皇上自然不能再保住她的后位!”呵呵,好一个万无一失的策划,那净慧师太,生为女儿身实在太可惜了!古煊顿时又是一阵冷哼。
绮罗美目流盼,定定盯着他,继续述说,“至于她劫持皇上的那一幕,是我们始料不及的。”
“那你们有没有查到,淑妃的死到底与谁有关?”古煊忽然开口,并不是用询问的语气,而是嘲讽地道。
绮罗微愣,如实应答,“这个我们暂时还不清楚,也有可能是冷睿渊借刀杀人,也有可能是冷君柔另有目的,反正淑妃的死,是个yīn谋,我们只是刚好利用这个yīn谋来完成我们的任务。”
古煊再次沉默下来。
绮罗眸光烁烁,芊芊素手突然抬起,爬上古煊脖颈的纱布,语气转为相当关切和担忧,“皇上,您的伤没什么大碍吧?派出去的军队,抓到他们了吗?”
古煊还是不吭声,高大的身躯,站了起来。
绮罗及时拉住他的手,“皇上——”
古煊顿了顿,随即甩开。
“皇上,请别生绮儿的气,绮儿这样做,都是为了皇上好,师父不辞劳苦,绞尽脑汁对付敌人,也是为了先帝,为了宁妃娘娘,为了皇上啊!”绮罗继续呐喊出来,听那嗓音,好不可怜,好不惨切。
“既然身上有伤,那就好好疗养,朕还有事,先走了!”古煊还是忍不住留下一个句话,然后彻底离去。
绮罗呆呆目送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隐没于门外的那一刻,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迅速收了起来,眉心微蹙,眼中尽是复杂难懂的神色……
出到殿外的古煊,并没有直接回寝宫,而是命人把他送到栖华宫。主殿里,仍然点着一盏淡huáng的宫灯,却因宫殿的主人不在,到处显得了无生机和死寂沉沉。
或许是宫奴们都去休息了吧,又或许她们料不到古煊还会来,因而并没有人迎接古煊,直至他踏进婴儿室,才受到两个惊喜慌张的奶娘的跪拜。对她们挥一挥手,古煊从她们面前走过,径直来到chuáng前,侧坐在小chuáng上,静静俯视着正沉睡中的小人儿。冷君柔逃跑后,他命人把小希尧送回这儿,派人严加把守,自己则一直在为那些事qíng忙碌,到现在才来看他。看着小小的人儿,古煊不禁再次肯定,淑妃的死与冷君柔肯定无关,即便她是南楚国派来的jian细,姑且不论她是否真心归顺自己,但他看得出,她对儿子的疼爱无人能比,故她绝不可能选在这种重要的日子害死淑妃。至于真凶是谁,显而易见,至于凶手的目的,只能进一步调查。思及此,古煊不觉再次暗骂冷君柔的冲动和鲁莽,当时说出废她的后位,不仅是因为生气,更因为她根本就不适合当皇后!感qíng用事,沉不住气,还胆敢……劫持自己!这是一个皇后可以做的吗?
修长的手指,再次来到脖颈的纱布上,古煊才略微舒缓柔和的面部线条,陡然恢复冷硬,同时站起身,在奶娘们的恭送下步出婴儿室,再走顷刻,进入冷君柔的寝室。
他黝黑深邃的眸子,习惯xing地瞄向窗边。
半盏清jú两份殇,傀儡倚窗凝月望。红烛轻摇银光洒,伊人笑靥在何方?
那儿,还是银光淡洒,可惜,榻上已无她的影子。心里燃起一丝不知名的怅然,他继续迈步,缓缓走到大chuáng前,看着上面柔软舒适的chuáng褥,他脑海开始不自控地闪出一些画面,她的娇,她的媚,她无助地臣服在身下……
是的,不管她愿意与否,不管她走多远,她最终都得回来,她的身体深处,已经印记了自己的味道,没有自己,她会生不如死!他等着,看她心甘qíng愿地跑回来,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痛苦哀求!
正文 一二五章
同一个夜晚,冷家别苑。
偌大的书房里,淡淡的书香味几乎被一股浓烈的酒气所覆盖,原本办公的书案上,此刻摆满了酒瓶和酒杯,歪歪倒倒,满桌láng藉。围着书案对坐的两人,正是冷睿渊和冷逸天。他们估计喝了不少,满面通红,迷离散涣的眼眸,正泛着浅浅的红光。
只见冷睿渊手执酒瓶,仰头油油又是喝了几大口,放平酒瓶后,另一只手随意抹了抹唇,盯着冷逸天,边打着酒嗝,边用悲哀的语气道出,“逸天,你是否觉得为师很冷血,很残酷,很没有江湖道义,甚至乎……不配当江湖盟主?”
自从那天晚上东窗事发之后,上官燕足足气了三天,后来还是两个女儿一起劝解,她才原谅他,但同时也有要求,就是要他想办法对付冷君柔,彻底铲除后患。
基于自己曾经因为怀疑她们母女而感到愧疚,又思及这一切都是那诡计多端的冷君柔造成,加上种种烦恼和压力,他便也答应了上官燕的要求,配合她进行了这个yīn谋。
叱咤江湖二十余年,间中杀过不少人,但那些都是江湖败类,是十恶不赦之人,且都是男人,如今,为了自己一家人的安定,为了女儿的荣华富贵,自己竟然gān起借刀杀人之事,白白牺牲的上官素若,化成血水的紫晴,还有……那个因为狡诈yīn险而付出代价的冷君柔。
紫晴的死,在意料之外,却震撼人心,他万万想不到,那个绮罗也会参一脚!
“师父觉得自己残酷冷血,逸天又何尝不是自觉懦弱与无qíng!”猛地,冷逸天也开口了,酒能乱xing,让人悔恨终身,可他还是忍不住要喝,只因为,酒同时也能麻痹思想,让他暂且从痛苦中脱离出来。那天的意外发生后,他一直在苦苦冥思,在揣摩推断,奈何就是理不出个头绪,因此,半个月后,他怀着无奈调怅的心qíng,像个灵魂出窍的人,麻木地遵从上官燕的安排,正式迎娶了冷若兰。
为了责任,为了实现承诺,更为了斩断那不该再有的qíng愫,他违背良心,和他最敬重的师父师母同流合污,造就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当时,她抱着奄奄一息的紫晴,痛哭流涕:当紫晴一点点地在她怀里化成血水时,她悲愤yù绝,几乎崩溃疯狂。而自己,也像是被烈火焚烧,恨不得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冲到她的身边抱紧她,给她安抚和安慰。奈何,结果只能是,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触怒龙颜,最后被古煊拿下,接受古煊发出废后斩首的圣旨!
或许是老天爷不想自己更加悲伤和愧悔,又或许老天爷眷恋怜悯她,关键时刻,让蓝子轩把她救出生天。
“师父,您能否答应逸天一个要求?”突然,冷逸天暂停哀痛的思绪,对冷睿渊发出请求。
冷睿渊不语,赤红的眼眸,窜上了一丝疑惑。
冷逸天面容诚恳,语气郑重,散涣的眸瞳有了瞬间的明朗,“希望师父能答应逸天,别再派人追杀冷君柔,既然她已出宫,那就给她一条生路吧,再说,皇上就算追捕,也是皇上的事,我们这边,就到此为止吧!”
冷睿渊恍然大悟,却不接话,目光依然一瞬不瞬地。“冷君柔的……手段,兴许有些卑鄙,但也qíng有所原,身为皇帝的女人,享尽荣华富贵的同时,其实也注定了往后的日子充满尔虞我诈和明争暗斗,她那样做,也是为了生存,为了保住后位,正如我们,这次之所以不顾道义而痛下杀手,无非也是为了甄儿将来能够母仪天下,好达到平安无事。冷君柔已经付出惨重的代价,我们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冷逸天继续劝解,他,终究放不下她。早在两年前,他无意中见到她在颐和殿的凤凰树下悲伤落泪的时候,就注定了这辈子会为她揪心和忧心。
冷睿渊还是一声不吭,突然又举高酒瓶,继续狂饮。冷逸天满腹哀愁,还想再说下去,但最后,只是静默下来,借酒消愁。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案上的空酒瓶也越来越多,两人的醉意也翕加深入。
不久,房门蓦地被推开,走进一个高挑的身影,疾步来到冷睿渊的面前,先是拿下他手中的酒瓶,继而扶住他的手臂,充满关切的嗓音划破室内的寂静,“渊哥哥,别喝了,来,跟燕儿走,燕儿扶您回房歇息。”
冷睿渊抬起半眯的眼眸,眸色惘然散涣如旧,他不拒绝,不说话,静静任由上官燕把他带出书房。
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他混沌的脑子有了顷刻的清醒,侧目看着吃力扶住自己的她,他yù言又止。
等到进入寝室,她帮自己宽衣解带完毕、扶自己上chuáng之后,他才迟疑地开口,“燕儿,我明天准备将派出去的人马叫回来。”
刚放好鞋子的上官燕,半弓的身体倏然一僵,渐渐地,站直,jīng明的双眼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缓缓问道,“为什么?”
冷睿渊怔了怔,没立即回话。
“渊哥哥都已决定除掉她,想方设法对付她,还不惜牺牲淑妃,现在才来同qíng怜悯,未免有点迟了吧?”上官燕淡漠的语气转为淡淡的嘲讽。冷睿渊因喝醉而涨红的脸庞,不觉更加透红,嘴唇轻轻蠕动,更是不知言语。
“时候不早了,渊哥哥快歇息吧,明早起来,燕儿会准备一碗醒酒药给您。”上官燕说着,人也已经上chuáng,在他身边躺下,自顾闭上眼。
空气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微微作响,冷睿渊满面思云,渐渐地便也缓缓躺下,他不立即阖上眼睛,而是出神地望着头顶的幔帐,看着看着,耳边冷不防地回响起一阵哀婉凄凉的曲子,合着曲子,有道温柔悲怅的嗓音徐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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