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南风_兜兜麽【完结】(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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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夫人勉qiáng笑了笑,chuáng帐的yīn影投在她脸上,掩去半张憔悴容颜,仿佛是长久的叹息,声音细不可闻,她说:“如此甚好,还能见你最后一面。”

  “母亲不要说这样的话,会好的,宫里什么药没有,总能治好的,您自己不能先

  61、撕 …

  放弃。”

  顾夫人只是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瘦骨嶙峋的手伸出来,握住她的,仿佛没有温度,她心中一惊,双手握住,想要捂暖母亲的手,“中秋夜的事qíng,我听说了,你做得很好,在宫里想要活得漂亮,活得舒坦,就要学会不留qíng面,即便是自己的姐妹,家人,甚至父母。你那不值钱的善良,我心中一直讨厌得很。凡事犹豫不决,迟早害人害己。我要去了,在此送你一句话,大约你是恨我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时时记在心里,任何事qíng,要么不做,要么做绝,遇神杀神,遇父弑父。”

  顾南风咬唇,含着泪,痛心难忍,哽咽道:“娘亲,不要离开我。”

  “你现在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说话做事还像个孩子似的,长不大。”顾夫人笑着,想去捏女儿的脸,抬手却无力,只能放下,叹息道,“你父亲这几年仿佛是疯了,穷奢极侈,荒yín无度,最可怕是结党营私,犯了皇上的大忌。自古以来,天家最惧外戚专权,我约莫着,等我走了,顾家也撑不了多久,这回顾芳芳的事qíng你做得非常好,恰好给了皇上一个好由头,整治顾家,你不要难过,这也是迟早的事qíng。”说着咳起来,胸腔震动,心肺都要咳出来。

  而顾南风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是为母亲顺顺气而已,如此无力。“您先休息,以后的事qíng,以后再说。”

  顾夫人一把抓住顾南风的手,支撑着上身,艰难开口道:“你看,你娘家对你并不好,可说是无qíng无义,所以,往后皇上yù对你父亲如何如何,你答应我,不要同他起争执,为此,不值得。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别再那么倔,跟头驴似的,次次不撞南墙不回头,头破血流的傻样,丢人。”

  顾南风笑着,眼泪却落下来,算是撒娇打趣的口吻说:“母亲从前老说我丑来着,丢脸丢惯了,不觉着多难堪。”

  顾夫人亦然笑,回道:“到希望把你生得丑一些,加个平凡人,安安稳稳顺顺当当过一辈子。他非良人,险些要你xing命。又让你三番两次伤心,你何苦?”

  顾南风道:“我也不想,但无奈身不由己。”

  顾夫人道:“你若是永远也长不大,该是多好。”

  顾南风听完这句,突然间抑制不住地哭泣,靠在母亲肩上,抱着她枯瘦的身躯,目睹她的老去,死亡,时光的变化无常。

  “傻孩子,生老病死这些事qíng,哭也是徒然。”轻拍她的背,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似乎已不再重要,“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你小时候,穿男装的模样,念书识字,骑马she箭,像个小将军。”

  “我却老是想着您天天骂我的日子,还想让您再骂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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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

  顾夫人扑哧笑出声来,抹了抹眼泪,放开她,“最没出息是你。”

  “嗯,全家偏就是我,最最无赖。”

  顾夫人道:“愿你祸害遗千年。”

  “好,我先分您五百。”

  顾夫人摇头,“我就不陪你了。”

  恰时小六子来传话,顾南风听了,面色沉静,淡然道:“今日不回了。”

  顾夫人劝道:“这不妥当,皇后私自在外留宿,往厉害了说就是大罪。”

  “最后再任xing一回,往后再不会了。”

  顾夫人又一阵咳嗽,由顾南风侍奉着进了些参汤,算是吊着着一口气,顾文博仍不知在何处逍遥,半点夫妻qíng面不讲。

  顾夫人解释,自嘲,“这些年他大约是一直恨着我,只想寻个机会报仇雪恨来着。小七,我如今反倒是不明白,女人,究竟是应当明明白白地活着,还是似藤缠树,娇娇弱弱小心翼翼,说到底,老了都遭人厌弃,做什么都是错。”

  顾南风想命人去寻顾文博,却被顾夫人拉住,莫可奈何,“我这副丑样子,也是不想见他的。”

  一炷香的功夫,小六子又急匆匆跑来,传话,“娘娘,陛下说您不回去他就一直等着,等到您回宫为止。”

  顾夫人劝她走,她不肯。“那就让他等吧。”

  这一刻,她与他更像是一场角逐。

  他大概认为,顾夫人伤她至深,还有什么qíng谊好讲?却不明白,母女亲qíng,如何是三言两语能斩断。

  他一直希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他想要完完全全将她掌控,而顾南风,如顾夫人所说,极其倔qiáng。

  尔后似乎无人发声,双双相顾无言。沉默而坚毅地等待,死亡一步步bī近。

  顾夫人最终命她离开,于暮色四合之时,平静开口:“小七,你听着,走出这个门,你与顾家便再无瓜葛,你二姐夫生在世家大族,不会受多少牵连,小树我已托付给谢先生,你当无牵无挂,好好过你的一生。”

  她不肯,顾夫人却厉声说:“都走,让我一个人待会,一个个的都守着等我闭眼还是怎地?”说着就发起火来,撑着病弱的身体把人都轰走。

  顾南风只能站在门外,等待,漫长无期,却不明白究竟等的是什么。

  顾文博依旧未归,却把李慕等来。他顶着一脑袋绷带,由人抬着进来。捏着顾南风的手,低声说:“你不要哭。”

  “我没有哭。”一摸脸,凉凉的都是泪。

  前院里,家人跪了一地,无人敢抬头,谁料到皇帝竟亲自来接她。

  李慕伸手揽她,紧紧抱在怀里,只怕下一刻就丢了,闷声说:“醒来看不到你,朕很担心。”

  “担心什么……我母亲怕是熬不过了。”

  他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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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手,给她力量与温暖,“你要记得,朕会陪你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朕永远陪着你,爱着你。”

  她抬头看他,茫然好似被丢弃的孩子。

  不知是谁,起了第一声嚎哭,随即整个院子哭成一片,是真是假,无人能辨。

  李慕紧紧抱着她,感觉她颤抖的身体,喃喃不知所措,“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李慕说:“好,我们回家。”

  她又推开他,“不,我要留下来,必须留下来。”

  他拭她的泪,轻声说:“你的身体熬不住,乖,听话,顾夫人的身后事,朕会派人好好盯着的。”

  她还未来得及反驳,忽然间撑不住,昏天黑地,人事不省。只听的见李慕焦急的声音,一声声喊她的名字。

  南风,南风。

  她自此心中失了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无聊无聊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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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行 …

  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李慕疲惫的脸,见她睁眼,惊喜地欺近了,殷切而温柔,“总算醒了,感觉如何,还有哪疼哪不舒服么?叫太医再来诊一诊脉如何?”

  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有凌晗在一旁cha嘴,“娘娘渴不渴,奴婢给你倒水来,厨房里小米粥正炖着,多少进一点吧。”

  喉头似火烧,说不出话来,凌晗是极其伶俐的,片刻已碰着茶盏跪在chuáng前,李慕侧身将她扶起来,靠在他胸膛上,又接过茶盏,亲手喂她喝下。

  这会才好过些,哑着嗓子能说话,“我睡了多久?”

  李慕从身后环住她,下颌上为清理的胡渣刮得她有些疼,“不多不少,一天一夜。可你这一晕倒,险些将朕的心都吓出来。下回再不许在这么吓唬朕,不然罚你一个月不许欺负朕。”

  顾南风仿佛还未缓过神来,双眼无焦距地望向角落,喃喃道:“我梦见母亲去了,便一直哭,怎么哭这个梦也不醒来,惊出一身冷汗。”

  环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李慕抿着唇,思量该如何开口,难道真要告诉她,这不是梦,顾夫人当真离世。只余下叹息。

  顾南风推推他,“我好累,想再躺会儿,你也去休息吧。”

  李慕闷闷地应了一声,却不肯放手。两人贴的极近,他的呼吸就在她耳边,温热的,带着鲜活的气息。

  她说:“你不要闹了……”

  “你又要一个人躲着哭?朕最明白你这一点,人前绝不落泪,事事硬撑。但是小七儿,朕与你是夫妻,是天底下最最亲密的人,你若是想哭,朕就抱着你,你在朕怀里哭,没人会笑话你轻贱你。”吻了吻她苍白gān涩的嘴唇,继续道,“小七,知道吗?你是上天赐予朕的一份大礼,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朕都对上苍存着感恩之心。感谢他能够让朕遇见你,拥有你,陪伴你。虽说朕希望能够努力让你时时刻刻都快乐,但更渴望与你分担痛苦,这才应了同甘共苦四个字。你能不能……给朕一次机会……”

  “母亲是去了,我记得的。”紧紧攥住他衣襟。

  哭累了又睡去,醒来再他怀中,四更天,漆黑一片。

  李慕虽然累极,却也睡得小心,不多久已经qiáng迫自己揉着眼睛,呵欠连天,“压着你了?那我往外挪点儿。”大约仍未睡醒。

  顿一顿,恍然间又问:“想要喝水还是如厕?朕抱你去。”说完闭着眼睛就要挣扎着翻起来叫人。顾南风拉住他,“你别忙,我不过是白日里睡的久了,再睡不着。”

  “噢,这样啊。”他又掀开被子躺进来,这回扒着chuáng沿睡,一套动作做完,眼睛还是没睁开,“你睡不着咱们就说说话吧。”

  顾南风看他要睡又不敢睡的样子,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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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笑,招呼他往里头挪挪,“你明日还要早朝,先睡吧,我自个养养神就睡了。”

  他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转过身继续睡,可还要拉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松。

  睁眼到天明,是顾夫人出殡的日子。

  天还未亮,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上山的路不好走,她这样的身体是去不得的,李慕也不会同意,只能在佛堂烧三炷香,望顾夫人一路走好。

  早起洗漱时李慕一直盯着她的脸,瞧得她怪不好意思,问他看什么,却听他取笑道:“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今日乖乖躲在宫里谁也别见,不然要吓坏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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