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个苏老夫人自然也是一起过来的,于是一家子聚在一起,在这王府里说笑。恰好外面送进宫里的一种紫薯,今日宫里送过来一筐。
那个紫薯往年阿宴是吃过的,知道作出来紫薯糕软糯细腻,香甜可口,更兼能够qiáng身健体,调和脾胃,连欧阳大夫都说这物好呢。
听了宫里送来这个,阿宴自然是喜欢,便命送到厨房去,做些紫薯糕来给几个孩子们吃,又随意让加了几道菜来招待娘家人。
因这几日容王也不回来,阿宴gān脆将她们几个留下,于是家里几个大人说说话,五个孩子就在府里到处乱跑着玩,倒也欢快得很。
如今这陈夫人倒是和顾松处得极好,蜜里调油一般。
阿宴见了,也就欣慰了。
谁知道今日个陈夫人却忽而道:“前几日,有魁伟将军家的公子,送了侯爷一个美妾,如今就在家里放着呢。”
阿宴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已经送到家里了?这魁伟将军,既有美妾,留着给自己也就罢了,怎地竟然往别人家送?”
一时她想起那魁伟将军夫人,淡道:“那夫人往日里总是阿谀奉承,往我跟前凑,我也很少理会,万不曾想竟然有这般心思。”
陈夫人挽唇,神态依然温婉,不过眸中却有几分凉意:“我冷眼瞅着,她这也是不敢罢了,知道容王厉害,又宠你宠得紧,不看别的女人一眼的,这才不敢往王府里送。”
阿宴拉着嫂子的手,皱眉道:“那哥哥的意思呢?这也是个傻的,别人送,他怎么就收下了呢?”
陈夫人低头,轻声道:“也是别人硬塞过来的,他当时喝着酒,醉醺醺的,就这么让人送过来了。”
阿宴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提起,不过最终还是红着脸,低声问道:“那哥哥他,可碰过了?”
陈夫人摇头:“这个倒是没有的。”
这顾松,好歹还记得昔日所说过的话,酒醒了后也是气急败坏的,冲着那魁伟将军家的公子臭骂了一通,只是这女人进了他的门,却没法退回去了。
阿宴听着没碰,倒是松了一口气:“昔年有家里的丫头,趁着我怀着身孕,打算爬了殿下的chuáng,当时殿下便当机立断,发卖出去拉倒了。如今既然哥哥未曾碰过,左右是入了咱们侯府,还不是任凭你拿捏。”
陈夫人抿唇笑了下:“你说得这个,我也知道的。若是要对付这种女人,我倒是也不惧怕,左右有些手段的。只是总是要看你哥哥的意思。”
阿宴见嫂子这般说话,顿时明了。
其实说到底,嫂子或许对当年曼陀公主的事儿还是记在心上的。
这女人,心里一旦喜欢上一个人,那心眼儿比针尖还细呢。她记着这个事,总是不放心,如今有了这送来的美妾,便想着试量一番。
若是自己哥哥真得经受不住这诱惑,那从此后,她是贤妻,她是良母,可也仅仅如此而已。
其实这几年,阿宴和这个嫂子关系极好,几乎是无话不谈的,要不然这嫂子也不会和她说这些。
想到自己那哥哥,她拉着嫂子的手,忧心道;“嫂子,其实夫妻之间,贵在jiāo心。虽则哥哥往日有些不是,可是过去也就过去了。如今若说真要哥哥去经历什么考验,他若是真能如你愿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如你愿,那到时候寒心的还不是自己。夫妻之间,许多事qíng,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只要哥哥如今心里记挂着你,也不爱其他女人,这不就够了吗?”
最怕的是,试探来试探去,把两个人之间的那点信任试探得dàng然无存,到时候那可真是平地起风波啊!
可是这陈夫人眸中却透出倔qiáng,淡声道:“阿宴,这世上女子千千万,有些女子可以姑息包容,有些却不能。”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抬手捂着心口道:“最近一两年,我已经无法做到昔日的心淡如水,每每想起你哥哥和那曼陀公主的往昔,我就心痛难忍。”
阿宴听着这话,一时无言以对,嫂子话语之中,竟是对哥哥已经qíng根深种。或许因为日久相处,qíng意渐浓,以至于反而无法去包容和谅解吧。
陈夫人苦笑了声,望着阿宴,羡慕地道:“阿宴不必想这些,因为容王实在是世间少见的痴qíng男儿,一心一意只有阿宴。”
阿宴低头,轻声道:“嫂子,顾松其实也是个痴qíng男儿。”
只是年轻之时,到底鲁莽,一片痴心错付,yīn差阳错,徒为后来增了许多烦恼罢了。
☆、198|197.9.27
容王去了陇西后,频频传来家书,于是阿宴便知道,他到了那里,先是赈济灾民,安置流民,接着便是平定了陇西一带的匪盗等隐患。除此之外,又想百姓散步药材,并宣讲规避瘟疫之法。
如此一番大刀阔斧之举,效果显著,陇西一带的灾荒混乱很快便控制住了。
不过容王却依然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一切仿佛都太顺利了。
那个本应该出现的瘟疫,竟然是连一点端倪都没有。
真的是因为自己的事先预防措施起到了作用吗?
容王就在这隐约的忐忑中,回到了燕京城,却派了欧阳大夫并随xing官员驻守在那里,以防万一事qíng有变。
回到燕京城的当日,阿宴带着三个孩子,自然是满心期待地等着容王。
佑佑这几日天天都要念叨一遍说“我的父王呢?”,她这样说话的时候,爱把那个“我的”两个子咬得非常清晰,这么说起来时,仿佛她那父王是独一无二的,属于她的。
阿宴听着这童稚的言语,越发爱怜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笑着道:“今日个你父王就回来了。”
其实容王回到燕京城,先是进了宫,去向仁德帝汇报了陇西一带的qíng景。
兄弟二人聊起来陇西一事,仁德帝却道:“自你走后,我命太医对历年瘟疫做了研究,据史料记载,陇西一带在四十年前也曾发生过瘟疫,死伤无数,那瘟疫据说来得悄无声息,几日内便席卷陇西。”
容王听着,心中微沉,便问仁德帝道:“可还有记载其他?”
仁德帝当下召来御医,那御医便将近日所得一一禀报。
当容王听到说那瘟疫有“七日潜伏期”的时候,不由脸色微变。
他这一路而来,心中总觉不安,如今听着这个,心中便隐约有种预感开始在发酵。
当下他望着仁德帝,沉声道:“此瘟疫若是真是潜伏七日,如今我自从陇西而来,方才不过五日罢了,若我已染了这瘟疫,怕是会传染给燕京城众人。现在我立即带领随行诸位官员以及侍卫等人,躲在某处宅邸,两日内不能出门,以防止瘟疫可能的传染。”
仁德帝见他神色郑重,也点头道:“你既这般说,那就依你。”
容王心中越发沉重:“我等进宫一来,所接触到的诸人,烦请皇兄也将其禁在一处,看管七日。”
语音一顿,他凝视着自己的皇兄,沉声道:“皇兄也要记得保重身体。”
仁德帝看他脸色这样,心中难免觉得小题大做,便笑道:“永湛,你也不必杯弓蛇影,你在陇西散布药糙,传播预防瘟疫之法,此时陇西之困已解,又哪里来的瘟疫呢。”
容王点头:“但愿如皇兄所言。”
当晚,容王并没有回家,而是歇息在在外的一处府邸,并命令随行大小官员和侍卫皆不许归家。
这些侍卫官员一个个好不容易回到了燕京城,满心里以为可以回家团聚了,谁知道容王却下了这等命令。
明里自然不敢说什么,可是免不了私底下抱怨,都认为容王处事未免太过谨慎小心,陇西一带平安无事,哪里来的什么瘟疫。
谁知道这边刚刚歇下,便有陇西来的八百里加急,却原来是欧阳大夫在陇西一带偏远之地竟然发现一例病患,那信函上写着,疑似瘟疫!
容王见了,顿时背脊发冷,连忙下令,请来了大夫,为自己和随行侍卫检查身体,同时下了严令,两日之内,不许出这宅邸一步。
这件事自然很快传到了阿宴耳中,阿宴听了后,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等陪着孩子各自歇息后,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子,险些摔倒在地。
那场瘟疫,她当时也是记得的,当年沈从嘉恰好被派过去,险些就没命的!
只是未曾想到,天意如此,人力终究难以阻挡,尽管容王想尽办法,依然不能将这场灾难消于无形。
阿宴当即将请来了母亲,又让早已经自己在外建府的惜晴进来王府,一起帮着照顾三个孩儿,而她自己则是简单收拾,就要出府,去照料可能染病的容王。
到了那在外的府邸,容王听说阿宴来了,却是冷怒,当即命令守在外面的侍卫qiáng行将她送回王府去了。
阿宴不肯走,容王无法,只好写了信函给她,言明自己未必染病,只是这瘟疫有七日潜伏期,如今才过五日,总是要等两日后观察一番,才敢进府。
阿宴见了那熟悉的信函,眸中含泪,总算放了一点心,命令那侍卫道:“你进去,告诉殿下,就说王妃只等两日。”
若是两日后,他依旧不曾回府,她便要进去见他了。
当下阿宴回到府中,脑中不断地浮现前一世沈从嘉险些丧命的qíng景,不免越发忐忑。
或许是夫君太过俊美太过深qíng,而三个孩儿又是那么的让人满足,一切都太过美好,于是她越发的珍惜这日子。
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打碎在那里,再也拾不起来了。
这一夜,阿宴是辗转难眠,就一个人躺在那里,只要一闭眼,就想起往日种种,有上一世的容王,也有这一世两个人初成亲时的种种。
她难以入眠,便gān脆起身,在侍女的陪同下,于这清冷的夜里,信步走在王府内。
其实这碧波湖旁的小路,她真个是不陌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就这么走过那料峭的桃树旁,默默地望着那桃树半响后,心中一动,抬头望过去,却见静谧而深沉的夜里,那座孤零零的望天阁就立在黑暗中。
轻轻笑了下,想着那望天阁,仿佛就是曾经那个静默寡言遥不可及的容王。
一时走她便走向了望天阁,打开了那阁楼门,踩着那积年的竹梯,走了上去。
她命侍女取了一个杌子,就这么坐在阁楼上,在这夜色中遥望着那碧波湖水,品味着昔年容王站在这里俯视整个园子的滋味。
其实望天阁建得太高,望天阁里太冷,也太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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