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皇上赵彘便在一次家宴中宴请了清河侯王严,算是委婉地赔了一个不是,王严总算抓住了一个下台阶,这病也就好了。可是重新回到朝中的王严,却开始在朝中以不着痕迹的方式和皇上为难。皇上心知肚明,但碍于太后的qíng面,也没有办法。
叶潜冷眼旁观这一切,心知王严倚老卖老,且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在南伐之时几乎阻碍皇上的计划,自然惹得皇上忌惮。如今太后犹在,皇上自然不会将他怎么样,可是若有朝一日太后百年,那等待王严的自然不会是太好的下场。
叶潜以此想起自家,如今自己几位哥哥和姐夫都在朝中担任要职,姐姐叶长云母仪天下,外甥煦儿更是身为储君,而自己呢,手握jīng兵,又掌管着负责皇宫安危的虎贲军。
叶潜想到此节,心中不免发寒,今日叶家可以看着王家行将衰败,它日又是谁家看着叶家走向没落呢?
恰好这一日,他有事前往大哥家中,一进门便见大哥家中正在摆设家宴,宴席之上炖鳖炙羔羊马奶美酒,皆是敦阳城中的奢侈菜品,再抬头见,大嫂和母亲皆满头珠翠,压到几乎直不起身的样子。
叶大见叶潜前来,忙起身招待,又命下人拿出一件物事,得意洋洋地道:“你看我今日得了一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叶潜只见下人小心翼翼地抬出一个三折的云母屏风,看样子虽然老旧,可是也可看出这是好物,当下不解地问大哥:“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叶夫人一边饮酒一边从旁笑道:“潜,这是你大哥前几日从大行令那里得来的,听说是前朝的好物呢,才花了不多的银两。”
叶潜顿时皱眉道:“既然是好物,为何只花了不多的银两?”
叶大见弟弟神qíng不悦,忙道:“人家好心巴结罢了,如今巴结咱们的人多了去,你不能想让我像你一样将大家全都拒之门外,时候一长,别人却以为我们家孤高自傲呢。”
叶潜闻言,越发皱眉,当下起身告辞,骑马直奔皇宫而去。
来到宫中,他拜见了阿姐长云,并将大哥家中见闻一说,叶长云听了也是直皱眉头:“潜,你所忧虑,也不无道理。你我骤然显贵,敦阳城里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恨得直咬牙根呢。此时此刻,我们必须小心行事,低调为人,这样方能富贵长久。”
叶潜点头:“阿姐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叶长云望了眼弟弟,明白他的意思,当下道:“你且放心,过几日,你便在全家人面前提起此事,务必郑重。他们固然各有主意,可是你我的话总是要听的。”
叶潜得到阿姐的首肯,当下点头:“我自然会照办的。”
几日过后,叶潜召集了叶家上下甚至几位出嫁的姐姐全都到场,将心中所想一一讲出,并举了前朝几个例子,在场众人虽都是出身低微,可是他们到底是侯府下人,见过一些世面,如今又听这个如今最为出色的弟弟这么一番说道,纷纷点头。叶大想起那一日qíng景,当下便道:“不如我把那屏风再退还给大行令?”
叶潜摇头:“大哥,这倒不必,只是以后我们多加注意,小心谨慎行事即是。”
有了这一遭,叶家上下果然低调许多,这让叶潜也放下心来。
他如今渐渐明白皇上的心思,知道皇上雄心壮志,绝对不是守成之君。而皇上对自己一番良苦用心,将来必有重用,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只怕还有更大的功勋等着自己呢。若是叶家上下不能收敛门风,那将来必然会惹来麻烦。
做完这些,他又想起自己的三个义子。这三个小娃早已经被领会他的侯府中,请了东席好生教养,学习读书骑she。老大原名不甚入耳,于是新起名为叶起,老二原名叫阿堵,叶潜给他用了同音的渡字,起名叫叶渡,老三则直接沿用原名,成为叶穆。
叶起生xing冷僻,可是聪明伶俐,读书骑she,一学就会,更兼做事还算沉稳,这么小的年纪,如此的修为,这让叶潜欣慰之余,也暗暗心惊。叶渡稍嫌文静,喜好读书,而叶穆由于年纪还小,尚且一团孩儿气看着童稚可爱。
叶潜望着伟泽,便想起阿狸,于是对伟泽更添了几分喜爱。
这一日,他来到几个孩子所住的院中,将他们叫到身边,询问了平日起居以及功课进度。三个孩子开始之时对答还较为拘谨,后来见叶潜虽然是声名赫赫的大将军,还封了侯爵的,可是却对他们和颜悦色,便开始放开来讲。
叶穆也开始发问,他睁着晶亮的大眼睛,跑过来拉着叶潜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道:“父亲,我们可有母亲?”
叶潜一愣。
叶穆小娃儿娇憨地笑了下:“您既为我们父亲,那您应该有夫人吧,夫人就是我们的母亲啊。”
叶潜听了这解释,抬手抚了抚他的鬓发,只觉入手已经柔软,不似往日所见那么gān枯,当下轻笑一声道:“阿穆,父亲一直没有娶妻,所以没有夫人,你们没有母亲。”
叶起xing子孤冷,此时听到叶潜这么说,不由得皱眉道:“父亲身为大将军,名声显赫,手握重权,怎会还未娶妻呢?”
叶潜挑眉,温声反问:“你们很希望有一个母亲吗?”
几个孩子对视了一眼,叶穆摇头:“没有,有父亲您能够收养我们,已经很好了。”
一旁一直沉默的叶渡忽然开口道:“父亲,我想知道,您收我们为义子,并请人教导我们,将来我们该怎么报答您的恩德?”
叶潜抬头望向叶渡,只见他眸中闪着好奇的光芒,不禁一笑,或许只有孩子,才会把问题问得如此直接吧。
当下他沉吟了片刻,终于回答道:“如果要报答的话,我希望你们qiáng大起来,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的亲人、家人,还有爱人,不要使得他们遭受欺凌。”
叶潜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却是心中一顿,半响之后终于语音一转,以着一种几个孩子完全听不懂的语气道:“你们也一定要记住,你们的家园是如何被毁灭,亲人是怎么被惨遭屠杀的,不要再让这样的残剧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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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潜封侯在深冬,转眼已到chūn节,又到了各地王侯进敦阳前来朝拜的时候了,于是敦阳城中格外热闹。而此时的皇宫内也是宫灯处处挂,宫中女侍和侍卫都穿上焕然一新的衣服,各处的墙面也都粉刷一新。
正月初一在正阳殿举行朝拜,朝拜之后是皇帝设晚宴宴请百官并各地的王侯。到了初二晚上,依照历代的传统,却是皇帝的家宴,宴请皇亲国戚并宫中美人以上妃嫔。
叶家作为皇后外戚,自然是全家都在邀请之列。叶潜自从踏入设宴的邀chūn殿后,便有些神不守舍,他知道这么郑重的宴席,朝阳公主必然是会来的。而此时,距离她上次远远向他举杯,已经有几个月了。
可是谁知道宴席完毕,朝阳公主一直未曾露面。叶潜心中疑惑,散宴后,恰好皇上召见,便请大哥护卫母亲和各位嫂嫂回府中去,自己则直接去面见皇上。谁知皇上却说有事商量,直接将其带到了正阳殿偏殿。
偏殿外,叶潜只见阿姐长云在,煦儿也在,再转首望过去,却见朝阳公主正牵着阿狸的手,坐在一旁。
他抿了抿唇,手便不自觉地握在了剑上。
皇上轻笑道:“叶潜,今日有件事,朕倒是要和你商量。”
叶潜闻言,忙敛首道:“皇上有事,但请吩咐一声,潜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谁知道皇上却轻笑摆手道:“不要说得那么麻烦,其实只是小事一桩罢了。”
叶潜挑眉,不解。
一旁的叶长云轻轻笑了:“潜,如今煦儿已经将近四周岁了,最近是越发顽皮,皇上想着,他小孩子家家的,每日里在御花园里调皮捣乱,倒不如把他那无处发泄的力气用到正道上,所以想着让你教他一些本领呢。”
皇上边笑边点头道:“长云说得极是。不过不光是煦儿,阿狸也是要一起教的。”说着他头疼地望了眼一旁的阿狸:“你看他,比他煦儿哥哥还要小上半岁,可是如今已经胖得像个ròu团儿,朕一只手都提不起来呢。”
叶潜闻言将目光投向朝阳公主一旁的阿狸,只见阿狸浑身都是好ròu,软糯粉白,犹如上好的白面馒头。一张脸圆润晶莹,上面嵌着的双眸狭长有神。头发软黑乌亮,因年纪尚小,未到梳总角的年纪,只扎拢在一旁。这若是一个ròu团儿,那也应是粉雕玉琢的小团儿啊。而此时这玉团儿正调皮地歪头打量着自己。
朝阳公主在一旁蹙眉道:“若真只是一团ròu,倒也好了,至少省得惹是生非了。”
叶潜听了这个,心中不解,疑惑地望向朝阳公主。
☆、58叶潜教子(二)
朝阳公主避开他的目光,口中淡淡地解释道:“今日他在御花园中,没事拿着石子到处扔,打到一个侍女的头上,把人家砸得头破血流的,怕是从此破了相。”
阿狸听着母亲这么说,心中颇为委屈,瘪了瘪小嘴嘟哝道:“不是我打的,是煦儿打的。”
煦儿听他这么说,皱着眉头很是不忿,忙起来反驳:“不对,那个石子是阿狸打的,我虽然比他大半岁,可是却没他力气大,怎么可能扔那么远呢?”
阿狸听了这个,顿时把原本狭长的一对眸子瞪得圆亮冒火:“你怎可如此诬陷于我,分明是你砸的!”说着挣脱了朝阳公主的手,挥舞了肥嘟嘟的小拳头就要冲向太子煦儿。
朝阳公主一个抓不住,差点被他拉得一个趔趄。
而那边的煦儿也不是吃素的,他见阿狸挥拳头,顿时也举着拳头冲过来,眼看两只瞪着眼睛的倔小孩就要战作一团。
叶潜见此,忙上前一步,一只手扶住了站得不稳的朝阳公主,另一只手则是单手拎起了冲向前面的阿狸。阿狸陡然被抓住,还气不过,四只爪子上前挥舞,两只肥腿儿踢,两只肥爪儿抓,反正是要拼尽一切向着那个可恨的太子哥哥挥舞。
而煦儿也同时被皇帝赵彘抓住,犹自挣扎,赵彘无法,直接狠狠将其摁在地上,他这才罢了。
叶潜那只扶住朝阳公主的手,是恰好伏在她的腰肢上的。
入手之间,只觉得纤腰婀娜,犹胜当年,恍惚间抬首望,那人飞云斜髻高贵艳媚,烟罗深衣勾勒出玲珑曼妙的身段,一股似曾相识的幽香隐隐袭来。
朝阳公主蹙眉,淡声道:“叶将军,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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