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_十四夜【完结】(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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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离剑出!

  “嘭嘭!”

  电掣光影之中,归离剑以绝不可能的高速,不分先后地挑中两柄长剑,发出如中败革的两声闷响,劲气漩涡般自三剑剑锋处爆开,太子御、连相同时剧震,夜玄殇则腾空翻身,足尖恰好踢向应不负拍来的一掌。

  真气jiāo撞,应不负脸色一白,向后微闪,却正对上脱开敌手、破空she至的千云枪,大骇之下两掌疾拍,险险避过枪锋dòng体的厄运,闷哼一声斜飞出去。

  夜玄殇硬撼三人,凌空翻出,一口鲜血喷入袖中,落地之时倏然抬眸,在归离剑qiáng势的剑气笼罩下,四周一时竟无敢举刀上前之敌,刹那间时光凝滞,当剑锋再起,对面太子御感觉眼前自己yù杀之而后快的对手仿佛脱胎换骨,其人其剑,有着骇人的威慑直慑心魂,却再无半分破绽可寻。

  “多谢太子殿下替我砺剑,他日此剑若名传天下,当不忘殿下之功。”

  夜玄殇唇角逸出绝冷的笑容,归离剑突然自手中消失,下一刻,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气穿云裂石,横过刀光剑影的战场,直取太子御眉心!

  太子御微一愣愕,仿佛魂为之夺。高手相对,一线可定生死,连相大惊失色,狂喝一声:“殿下!”宽刃剑脱手前she,飞身抢出。

  “此我兄弟之间旧账,连首座请回吧!”千云枪破空阻断去路,碧衫凌风而起,幻出枪影无数罩向连相。

  太子御浑身一震,终于回神。

  归离剑被连相掷剑一阻,劲气略减,太子御亦是了得,当此千钧一发之际显示出过人的剑术修为,bào喝一声横剑劈出。

  剑气jiāo击,狂飙往四处激散溅she,立时石飞瓦碎,当前禁卫惨叫遭殃。

  连相迫不得已出拳前击,难尽全力,当场被夜玄涧qiáng行震退,负上不轻的内伤。太子御口角溢血,往旁错开,夜玄殇现身剑影之中,哈哈大笑,借反震之力凌空疾旋,落下时与夜玄涧会合,投往战圈之外。

  “哪里走!”

  卫垣等数名高手跃离马背,先大军一步往空中截去。卫垣一声长啸,半空提气,倏然超前众人,一支长矛现出手中破空飚she,务必要在空中将夜玄殇迫回地面,好让正从四面聚拢过来的兵马将其困住。

  白虎军中四骑冲出,另有高手当先赶至下方,只要夜玄殇被拦截下来,绝难再次脱身。

  太子御、连相、应不负三人亦同时追击,往夜玄殇所在扑去。

  夜玄殇如同磁场的中心,成为整个包围网目标所向,目中冷芒带出qiáng大的自信,忽然凌空拔起,归离剑横过近丈空间,后发先至劈向长矛。

  矛剑间爆出惊心烈芒,夜玄殇大笑道:“舅父大人当心了!”

  卫垣吃亏在下方无法借力,被迫得连人带矛向侧堕下,此时军阵之中忽然she出一点晶莹光芒,似轻电疾闪直取卫垣足心,战圈四面同时漫开诡奇的轻雾,杀伐场面顿见迷蒙。

  夜玄殇越过卫垣,与夜玄涧一剑一枪齐齐杀向随后赶至的颜菁。卫垣不愧穆国上品高手之称,冷哼一声震矛下劈,准确无误地截中偷袭而来的袖刃。

  “叮”的清鸣声中,白姝儿娇柔身姿现出迷雾,水袖如云拂出,卷上当空反击的长矛,一个旋身借力,便那么轻飘飘地升上半空往夜玄殇二人逸去,姿态袅艳,美妙难言。

  她原本外出办事,回来恰逢太子御重兵封锁此地,恐怕夜玄殇二人难以脱身,借助大自在四时法潜踪匿迹混入军阵,在此关键一刻出手相援,更在暗中伏下部属接应。

  “三公子这边走!”

  围兵之中迷雾更甚,逐渐散发出夺魂的幽香,将太子御等人尽数阻住,应不负深悉烟中混有迷人暗毒,袖中劲风拂出,当先临阵退去。

  颜菁迎上二人,同时面对归离剑与千云枪,就算是渠弥国师亲临亦难讨好,何况本便是虚势阻拦的颜菁,与夜玄殇硬拼一招后,借千云枪澎湃而来的真力向后飞去,落地时尚不忘迫出小口鲜血,造成无力追击的假象。

  夜玄殇所待,正是这天罗地网看似成形的一刻,因有卫垣与颜菁的暗中配合,突围方才变成可能,反手一剑劈向太子御,凌空笑道:“殿下不必送了!”

  白姝儿袖袂若舞,似化轻烟飘向夜玄殇身边,两人迅速靠近夜玄涧双翼,组成锐不可当的三角阵形,向早被千云枪杀得东倒西歪的军阵中冲去。卫垣与颜菁先后受挫,其后无论是白虎军还是禁军高手,面对三人联手攻势,皆是难挡其锋,纷纷向两侧溃散,严密的包围圈终被撕开缺口。

  漫天迷雾遮蔽阳光,混合了尚未扑尽的火焰浓烟,将整座密宅乃至道路重重覆盖,为突围提供了绝佳的条件。

  卫垣目送三人脱出重围,落至震怒的太子御身边,挥手下令,全军追击。

  第119章 第十二章

  一夕霜华,长夜过尽。

  重华宫若兮台前,一颗玉色棋子轻轻落下,在黑白分明的棋盘中央。雪衣影里素手盈玉,仿佛星辉划过指尖,晶莹澄美的色泽,在棋局深处挑起一抹清澈的流光。

  棋盘对面,东帝轻轻抬眸笑了一笑,“意在子先,进退度心,你的棋艺越发高明了。”

  眼前棋局黑白搏杀,纵横相映,一者稳扎稳打,动静有致;一者诡奇通透,虚实莫测。以两人之棋力眼光,皆已知终盘将是和局,见他罢手,且兰含笑收拾棋子,广袖如云流泻委地,“自始至终惴惴小心,如临于渊,总算有一次没被你杀得丢盔弃甲,是否手下留qíng了呢?”

  子昊道:“你又不是含夕,输了还会耍赖悔棋,何用我刻意相让。”

  且兰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入玉盒,“听说你昨日又赏了含夕三件上古珍奇,当中竟有一支夙帝时仙师莫玉亲制的古箫和一套你亲手抄录的曲谱,你待她也算用心,只是如今外面那些传言当真叫人啼笑皆非。”

  子昊低头轻咳,只是一笑而过。

  温泉海上缭绕轻浮的薄雾令此高台若隐若现,恍似天境,日前重华宫主殿修葺一新,且兰奉旨迁入新宫,东帝复将温泉海旁无极、长乐两苑赏赐于她,包括这昔日凤后命人采深海美玉jīng心砌筑,可容千人共舞的若兮台,再次增拨三百宫奴入宫侍奉。

  一连数日,东帝每晚都在重华宫就寝,对未来王后之恩宠人所共睹,而对曾为楚国公主的御阳夫人含夕,更称得上百依百顺,诸般惜爱,一时竟惹得外世众说纷纭,只道少原君与宣王,一者与含夕公主青梅竹马,一者曾对其心存觊觎,当众bī婚,东帝自不会容此二人于世,因美亡楚,为色伐宣,天xing风流不逊襄帝。

  但唯有苏陵、叔孙亦等为数不多的近臣知道,东帝自楚国归来之后身子越发不如从前,眼见天日渐寒,旧疾时常复发,白日倒还支撑得下,但若入夜便非以重药压制不可,渐渐竟至一日不可间停。自曾亲眼见他一次毒xing发作,且兰再难放心,随时陪伴左右,子昊亦刻意将她留在身边,借机将自己胸中所学倾囊相授。这一夜,两人又是通宵对弈,直至一夜悄逝,星冷天明。

  “小时候我很喜欢看天上的星星,记得母亲曾说过,夜空中每颗星星,都是人间一个灵魂的化身……”且兰见子昊遥望触手可及的星空,起身前行,来到高台之侧,仰首道,“后来师父教我星阵兵法,我带着族人征战逃亡,夜里常常一个人看着星空出神,那时候每颗星星都离我那样近,那样清晰,好像有种神秘的力量,让我感觉并不孤独。”她轻轻低头,微笑叹息,“如今在帝都,你许我随意翻阅琅轩典籍,亦不断解答我观星之术的种种问题,可是我却越发看不懂,眼前这浩瀚星空究竟代表什么,谁人能做出正确的回答?”

  她转回身来,仿佛想从他眼中寻找答案。子昊来到她身边,负手抬头,淡淡道:“天地万相,皆入人心,一人心境不同,所看所想自不相同,说来也并不奇怪。其实你天分极高,朕所授观星之术,你早已dòng察入微,又有何不明白?”

  且兰随口问道:“茫茫星汉,亘古长空,王上心中能够尽知吗?”

  子昊一笑道:“朕从来不想。”

  且兰略一诧异,轻转明眸,“从来不想?这答案着实叫人意外。”

  子昊徐声道:“不管你想什么、做什么,天便是天,地便是地,生长消亡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改变。你既翻阅琅轩藏书,当知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先贤想要参透造化,最终也只是留下各种疑问,无人能给出合理的答案,天地不仁,本是虚空,何必làng费时间揣摩?”

  且兰道:“自从相识以来,无论为敌为友,你似乎始终掌握着一切,无人能逆王意,就连qiáng势如少原君亦败在你的手中,我有时甚至以为,恐怕这天地都是你棋盘上一方棋子,无可抗拒你的力量。”

  “朕从不认为可以掌控一切,自以为是是件危险的事qíng。”

  子昊容色清澈深远,如往常一样无波无澜地隐藏着一切qíng绪,只留下捉摸不透的平静,从这个角度看去,甚至有种漠然的意味勾勒在他如削的侧颜,而使那原本gān净温润的眉目浮现冷冽的痕迹。

  微风乍起,chuī得两人衣袂轻扬,且兰似乎若有所觉,下一刻他转过头来,唇畔微微弯起浅淡的弧度,对她伸出手道:“陪朕走走。”

  若兮台半隐于云,整片夜空映入他的眼中,静如沧海,清若冰渊,越发显得幽邃莫测,无有尽头。他的手掌覆上指尖,便这样携她往高台尽处而去。

  云阶百丈直通天际,长风chuī起发丝随衣急舞,越至高处越发不胜清寒,而他的步伐平稳从容。

  但他走得并不慢,一路不做停留,她追随他的身影,将灯火尘嚣遗落万丈。

  在他的牵引下,且兰踏上最后一层玉阶,霍然之间,整个天地呈现眼前。

  越过帝都宫城,她看到王域大地,山河连绵,他同她并肩立在这高台之巅,与苍茫天地相比却觉如此渺小,一颗心浩若烟海,似可容尽人间万物,却又一无所有。

  风过长空,那种难言的感觉充斥心中,一时激dàng难平,这一步步走来,十指相握,她忽然知道他所要保护的东西,他可包容一切的眸光,他微笑背后的深心,她突然明了。

  “若兮台是重华宫最高之处,朕以前也常一个人在这里看星空。”

  随着他淡然的话语,且兰朝他目光所向看去,那是曾经昭陵宫的方向,如今琼楼金台皆做一片清湖迷蒙,无限美景,不见杀伐。

  仿佛刹那错觉,他眼中若有柔软的神色浮现,“且兰明白吗?你与朕,一直是同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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