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得紧紧的手慢慢松开,孟然的语气不禁恶劣起来,“他算什么?从前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他不是个好人吗,这些都是说给我听的?你自己呢?”
“我一直恐惧你知道真相的一天。”他曾经那么敬仰夏候聆,知道真相后报仇也报得迅速而极端,“死的不会只有爷一人,还有很多爷的心腹战将,和你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
孟然踉跄倒退一步,这些他何尝不懂,夏候聆一倒,效忠他的将士必然反抗,皇上只有镇压,他是报了仇,但他也成了兄弟们的叛徒。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连皇帝都奈何不了夏候聆,我又能如何?”孟然大声吼道,“我孟然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死了那么多兄弟我也不好受!可杀兄仇恨不共戴天,夏候聆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填我大哥的命!”
少年泪别(2)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看着孟然日趋刚毅的脸,她说不清是苦涩还是宽心,孟然已经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了,当年那个抱着自己说没了自己便没指望的小少年早已长大。
孟然,你一定好好过日子。
七七眨了眨眼,将眼泪bī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北国的营帐中走去,夜色中的背影留给停伫在原地的少年。
孟然的眼眶渐渐红了,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他还有大半辈子要过下去,她已经走开……
“啊——”少年不甘地大吼一声,撕破整片静谧的夜晚。
七七的背一震,随即继续往前走去,不再停下。
七七重回牢狱,火盆照得黑暗的牢笼yīn晦不明,七七捡着角落坐下,不一会儿,两个士兵拖着夏候聆走了过来,七七刚站起,夏候聆就被扔了进来,“哐铛”一声重重的牢门被关上,一个士兵翻着白眼,“给他治过伤了,看好了知道吗,别还没回到京都就弄死了!”
七七没理他,蹲到夏候聆身边,他的白衣早被鲜血染透,她丝毫不敢触碰,一张绝世的脸苍白无血色,长若羽扇的睫毛覆在闭着的眼眶上。
他是多么一个傲然立世的人,怎么会落到这一步……
手指轻轻刮过他的脸颊,夏候聆微颤了下,七七立刻缩回手指,见夏候聆并未醒过来,才大起胆慢慢抱起他的身子搂进怀中。
冰凉的身子触及到温暖,夏候聆下意识地更加贴近七七。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口句以湿,相儒以沫。
陪着爷一起死
莫战仇恨夏候聆,从此,白天将他们双双捆以链条锁在铁笼子里游街而走,不论风chuī雨淋,晚上再扔两瓶药给夏候聆治伤。
夏候聆的伤一遍遍恶化,又一遍遍让药qiáng撑过来,昏昏醒醒。
夏候聆真正醒过来的时候赶上行军的白日,前前后后全是北国的士兵,两旁无数的老百姓对着他指指点点,刺目的阳光透过铁笼照she到他脸上,削瘦的脸犹如被镀上一层金huáng的光晕。
“爷,你醒了?”七七开心地喊出声,艰难地抬起重如千斤的手替他脸上的一缕青丝拂去,手上的铁链哐哐作响。
夏候聆低下眼看向七七,这一眼却让七七心惊ròu跳,那双狭长的眼中风采全无,淡漠地亦如死灰。
“我还没死……”夏候聆的声音沙哑地让人心疼,gān燥如裂。
车轱辘吭哧吭哧地转动着,七七很努力地抑制住鼻尖的酸涩,才道,“我陪着爷一起。”
夏候聆面无表qíng地倚靠在铁笼上,看着手脚缠缠绕绕的铁链,想冷笑的力气都没有,一起?一起什么,一起去死么……
是夜,军队在一处村落休息,夏候候和七七被扔进了一处柴房。
七七解了手上的束缚,拿着药替夏候聆擦伤药,被他用尽力气一把挥开,“他们给药就是不想我早死,我不会遂他们愿的。”
七七沉默地将药置在一旁,问外面值夜的士兵要了盆清水,把帕子沾了沾水轻手擦拭夏候聆的脸,手腕蓦地被他抓住,夏候聆苍冷地道,“被孟然赶出来的?”
受rǔ(1)
七七摇头,掰开他的手指继续替他净脸,出来的原因也不言而喻,夏候聆的心中不是没有触动,他这一辈子全然为了功名利禄而活,没想到快死的时候还有人追随。
时间在静默的氛围悄然而走,忽然,柴房的门被推开,一阵酒气冲天迷得人难受,只见三个醉得满脸通红的士兵走了进来,步子东倒西歪,其中一个瞪大眼色眯眯地瞧着倚在gān柴上的夏候聆,然后大笑起来,“兄弟们,瞧见没这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都落得这德行了,他妈还是比娘们儿都漂亮。”
后面两个立刻跟着大笑起来,来回搓着手,“他妈的,老子这辈子还没尝过男人呢。”
“那还等什么,大将军说随我们的,只要不玩死就成。”为首的上前就拖起夏候聆,另两个猴急地开始脱衣解带。
七七震惊地看着夏候聆被按在地上,白衫被撕裂开来,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猛地扑了过去,将夏候聆护在身下,紧紧地抱着他的肩。
“妈的,这小子坏什么事!”其中一个男人狠狠地踹了一脚过去,一口痰正啐在七七的脸上。
“他身上有伤,你们不能动他。他身上有伤,你们不能动他。”七七反反复复地说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都不可以碰他,谁都不可以……
三个男人一番好事被搅,火从中来,伸起脚纷纷朝七七背上踩去。
“他妈的,给老子滚,不然连你也一起上!”
“糙,大将军说不能玩死夏候聆,可没说这个侍从要留着。”
……
腰间忽然碰到清凉的手指,七七往身下看去,夏候聆一脸无动于衷,好似处在事之外,声音冷冽而轻,“掐死我。”
受rǔ(2)
七七激烈地摇头,背上的踢打让她的身子不停震颤,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到他的脸上,一双唇呢喃着什么,夏候聆辩认片刻才听出来她在说什么。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原来他在她眼中一直如斯,可他终究落到这田地了。
“咦?这小侍的身子怎么踢上去软软的,不像男人的身体啊。”
有人发出疑惑,没等他们再说下去,夏候聆使出浑身的力气将巴在身上的七七推开,七七倒在一旁又要扑上去,一人眼疾手快地狠狠地踩在她身上,令她动弹不得,“你他妈给老子老实点!”
而另一旁,夏候聆身上的衣裳被尽数撕烂,白色的布条落得满地都是,yín笑声响起,一具男人的身体覆了上去,另一人迫不及待地脱掉衣裳,舌头舔着唇,“你快点你快点!”
夏候聆面无表qíng地闭上眼睛,如尸体一具,倾刻屋子里只剩下yín乱的声音……
七七眼睁睁地看着,手脚刹那冰冷,哭都已经哭不出来。
那一刻,她qíng愿夏候聆死去。
日头还是会上来,饕餮过的士兵早已离开,七七凝视着地上赤luǒ如婴孩的夏候聆,心一点点被扯烂,绞gān净帕子游走在他的身体上,令人作呕的味道让七七想吐,夏候聆像是梦魇忽然一颤,眼睛恍然睁开空dòng如死,“冷……”
七七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夏候聆身上,跪在地上将他抱进怀里,他身上冰冷得吓人。
柴门再次被打开,进来两个士兵,不耐烦地挥着链条,“走了走了,上路了。”
我真想撕了你
“找一套衣裳来。”七七不动分毫,只紧紧抱着夏候聆。
“开什么玩笑,要不要还给你们找个八抬大轿来!”士兵睨了一眼她怀里动也不动的夏候聆,又看了看旁边地上的血污,看来昨晚上王二他们玩得挺慡啊。
七七木然地看了一眼贼笑的士兵,伸出手卡在夏候聆脖子上,语气平板地道,“我要衣裳,不然我掐死他,你们就带不回京都了。”
爷,七七不会再让你受rǔ了,绝不会了。
两个士兵这才被吓到,面面相觑后速速离开,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套衣裳扔到七七脚边,识相地关上柴门。
七七捡起衣裳,粗糙的质感擦过她的手,不禁让她担心会不会刮伤夏候聆,只是这样的环境下有总比没有,七七动作轻柔替他穿上衣服。
昏睡的夏候聆慢慢醒转过来,双眸渐渐黯淡下去,一潭死水,瞥见自己躺在七七怀里,无声好久蓦地抬起头张开嘴往七七脖子上狠狠咬去,七七的心猛地紧缩,眼泪无声地掉落下来。
鲜血从他唇齿间顺延而下,夏候聆仍是不松口。
“爷,对不起……”七七哽咽,如果当时她能亲手结束他的生命,他还是一身骄傲。
夏候聆松开口,无力地瘫软在七七怀里,鲜血涂过薄唇如朱砂一抹,空dòng的眼凝着一方,“我真想撕了你。”
七七止不住抽泣,柴门被大力地敲着,“好了没啊,上路了,磨磨蹭蹭的。”
七七擦掉眼泪,忽略颈上的疼痛站起身去扶夏候聆,夏候聆身子一斜,重重地倒在地上,手僵硬地垂在一边,身上各处的痛似cháo而来。
等不到死,始终等不到死……
夏候聆睁眼看着顶上的横梁,感觉到那个人又固执地qiáng硬扶起自己,瘦小的身子贴着他温暖得令人想恨。
感觉不到的存在
夏候聆的话变得更少了,七七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一个人流làng行乞的时光,她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夏候聆时常被他们拖出去责打,然后遍体鳞伤地被扔回来。
日头高照,军队悠悠地慢步前行,百姓的谈论声、马蹄声、车轱辘声、铁链击到铁笼的声音……总总的一切全部jiāo织在一起,被七七抱在怀里,夏候聆一言不发地看着天,灰蒙蒙的,仿佛永无好转的一天。
七七往前看去,队伍长得看不到尽头,回想起三年前夏候聆出征时何等耀武扬威……七七不懂夏候聆还能撑到哪一天,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无人敢与其作对的人正在慢慢消逝。
“爷,您还记得很久以前在街上鞭策的一个乞丐吗?那才是我第一次见您,我从未见过那般至高无上的人,如夜上满月,高得令人触碰不到,却又美极了。”七七靠在铁笼上轻声地说着,她知道夏候聆会听到。
夜上满月,是天际间唯一的一抹gān净色彩。
一匹战马快步奔来,彪壮年轻的大汉骑在马上,队伍得到命令一样停了下来,粗犷的男人瞪着倒在七七膝上的夏候聆不禁大笑起来,厚重的铠甲跟着颤动不止,七七下意识地更加搂紧夏候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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