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七七手蓦地一抖,左手里的发钗落到地上,本就是劣质的珠子所制,沾上尘泥更加灰暗再无光泽。
“多谢青云相士指引。”七七声音平白地说着,木然地捡起发钗告别青云。
青云注视着七七离去,并未再做qiáng留,不远处的客房拐弯处,一袭白衫也随之消失在夜幕之中。
呆在客栈的日子除了伺候夏候聆起居饮食,七七根本无所事事,发呆的时日多了就会想起在山村中的日子,虽然辛苦却充实,那时的夏候聆还会煞有其事地叫她娘子……
房门忽然被推开,七七惊愕地看着门口的夏候聆,“爷怎么起得这么早?”
夏候聆的温柔(1)
夏候聆在青云的调理下气色恢复得极好,人也越来越jīng神,也变得让人越来越难以看透。
“今天是女娲娘娘的诞辰,你随我去上柱香。”夏候聆面无表qíng地说道,见放在桌上的珍珠发钗语气有些冷,“怎么,嫌钗不好不肯戴?”
“爷言重了。”七七将钗绾进发间,莫名地问,“爷怎么想起进香了。”
夏候聆率先走出去,“我夏候聆一生两次皆因相士改命,一次为陆云,一次为青云,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注定一说。”
那好像也不应该拜女娲娘娘,七七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夏候聆,夏候聆显得有些不自在,“你不是信女娲娘娘么。”
七七忽然想起在玉路关时自己曾和他一起去过女娲娘娘庙,那时水姬和娆姬还好好的,七七心下一阵温暖,“爷还记得?”
女娲娘娘庙里人声鼎盛,香火不断,香客落绎不绝地进进出出,七七上前给庙祝添了一些香火钱,转身就见到夏候聆持香跪于蒲团,青丝落在肩胛,隐绣着淡竹的白袍在密集的香客里竟显得形单影只,似乎庙中只孑然一人。
七七看痴良久才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香cha好,周围香火的烟气萦绕,使得眼前的女娲娘娘像美丽而严肃,夏候聆站在她身后凝看了一会儿,问道,“有什么地方还想逛?”
七七受宠若惊,夏候聆比平常好像多了些什么。夏候聆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嫌爷平时待你不好?”
七七摇摇头,其实夏候聆能复元这么快她已经很满足了,青云说她所托非人,她从未托过又哪来的非。
“你好像从来不擦胭脂?”七七恍神的时刻,人已经随着夏候聆走到庙外停在一个卖胭脂的摊前。
夏候聆的温柔(2)
七七心中疑惑,沉默得没有说话,夏候聆端起一盒递到她面前,“要不要?”
七七欣然点头,两人跟着大街上的人流而走,七七不时能听到夏候聆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不像山村时候和她说话的自然,但却一直在说。
“我记得我们有一年在山顶守岁,你说你从未守过岁,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以前是怎么过的。”
夏候聆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人cháo之中,七七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回想起前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手中的胭脂盒,“我以前是个乞儿。”
“所以格外喜欢吃包子?”夏候聆想到她几次为包子失语失神,想起玉路关的日子,恍如隔世。
七七还未回答,夏候聆又径自问道,“还想着去江南?”
“已经没想了。”七七摇头,她一直兜兜转转,路越走越多,却离江南越来越远。
“还想要什么?”夏候聆紧接着问道,七七看着满街的琳琅满目,终是敌不过心中的疑惑问道,“爷,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十几匹马忽然从街口直冲过来,掀起一阵滚地尘烟,百姓们慌乱逃蹿,尖叫声不觉于耳,夏候聆双唇微微张着,被七七着急地拉到一旁躲闪,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爷,您刚说什么?”七七一手扇着尘烟问道。
夏候聆已经不想再说,看着刚刚冲过去的队伍皆是北国士兵的打扮,个个面带戒备,像这种太平的镇子不会驻进兵力,难道是莫战找不到人心有不甘又往回寻找?
夏候聆忽觉事qíng有变,拉着七七就往客栈的方向走,还没走出几步路就被一个高壮的汉子拦住了,三人一时相站于街角相顾无言。
冥冥之中的改变
好久,年轻的汉子猛地跪了下来,粗嘎的嗓子哽咽住,“爷,云雷叩见爷……”
几年没见过了,恍然见到云雷,七七顿感时间过得很快,夏候聆没有云雷那么激动,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出现,语气极其淡漠,“你终于来了。”
“让爷受苦了,云雷该死。”云雷禁不住掉下泪来,眼泪糊在他那样的大男人身上有些好笑,云雷却浑然未觉,“自知道爷战死沙场后,夫人极力要奴才寻回爷的尸首,奴才一直在北国边境,也和边界的王统领有所联络,前些天看到爷的信,奴才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起来吧。”夏候聆低声道,周围已经有老百姓对他们不停张望了。
“爷没遇害就好了,王统领率了一千jīng兵随后会秘密潜入小镇,随时迎接爷返回大淳。”云雷从地上站了起来激动地抹了一把脸,这才看到夏候聆身边的七七,惊喜地道,“七七你也没事,太好了。”
“嗯。”七七微笑着点头,夏候聆侧过身面无表qíng道,“你不用跟上来了。”
随后同云雷一起离开,边走边说着什么,七七一人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忽然发觉仿佛什么东西冥冥中已经改变了。
七七回到客栈的时候青云独自坐在角落茗茶,见七七走过喊住她,“七七姑娘。”
七七上前福了福身,“青云相士。”
“坐吧。”青云执起手中的茶壶缓缓地倒着茶,说话也极是慢悠悠,“七七姑娘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七七之伤在于太过痴qíng
“爷有事。”七七接过青云端来的茶杯,然后低着头静默,客栈里食客们的声音喧哗得刺耳。
青云侧着脸看向她,“看到镇上突然多出的兵了吗?”
“嗯。”
“我想应该是莫战查觉到不对劲又去而复返。”青云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毕竟夏候聆能逃跑出莫战的搜索只胜在有勇有谋,不顾xing命只顾逃跑,他和师兄能在莫战搜寻期间大致猜到夏候聆的去向而一路寻来,莫战事后自然也能想到。
七七惊愕地抬起头,犹疑地看着青云,“他们不是早撤走了吗?如何会在爷复元之际……”
“想说巧?”青云轻笑出声,“若青云与北国有勾结,又怎么会替夏候公子解毒。”
七七面色发热,尴尬地低头,“是七七愚钝。”
“夏候公子才智无双,天下没有几人能出其右,他身体既已康复必定对以后的路有所安排,你不用替他担心。”青云替七七杯中添茶,几缕青丝错落在桌沿,气质儒雅脱尘,“倒是七七姑娘,你命中劫难重重,怎么化解全看自己,切勿执着。”
七七听到自己的事qíng反而神色并未有所变化,只道,“这也是青云相士替我相出来的吗?”
青云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七七告别离开,陆云捋着胡须至一旁走了过来,径自翻起一个杯子倒茶,笑道,“我也很想知道师弟是不是真替这个姑娘算出命中劫难了,师弟似乎并非好管闲事之人。”
青云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七七转弯走出大门,看了一眼好奇的陆云才道,“夏候聆之悲在于太过追名逐利,七七之伤在于太过痴qíng,这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位置,又怎会有好结果,不用相命也能知晓。”
她必须死
陆云将茶一饮而尽,指着青云哈哈大笑,“师父常说你比我更能超脱世俗,依我看呐,是你太过在意风花雪月,要不你这腿也不会残了,自己通晓医理却不愿自救。”
“师兄又在笑话青云。”青云不在意得陪笑,陆云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知你怜惜天下多qíng人,只是看尽天下多qíng事你还是遥遥一人,莫再多费神了。”
“青云谢师兄指教。”陆云是真为他好,只是他一味沉浸在过去从未挣脱过,又怎么超凡脱俗,他能振振有词地告诫七七不要太过执念,自己又何尝不是。
七七隐隐察觉到有什么已经改变,却从未想过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王统领和一千jīng兵已经在镇外驻守,明日会依爷的安排入镇百人护送爷出去,只要回到大淳国土,皇上也得亲迎爷回朝。”云雷如实禀报,有着难捺的跃跃yù试,终于可以大gān一场了。
“近日客栈周围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我想是那些伫进来的北国兵已经查觉到我们正在试探,也许不过几日莫战就会亲自前来,我们一千兵马也逃不脱莫战的上万兵力。”夏候聆沉着地说道,“在镇上的日子我几乎与小奴才形影不离,莫战的人一旦打听就能知道,明日留小奴才下来引住他们的视线,方便我们离开。”
云雷大惊,“爷是要用七七来拖延时间?这些北国人怎么可能放过她……”
“即使不利用她,我也不会让她活下来。”夏候聆早已打定主意,他现在活着,她就必须死。
听着门内夏候聆熟悉低沉的声音,七七手中捧着的银莲羹差点掉落到地上,想抽身离去,脚却像生了根一般。
恩断qíng绝
“奴才不明白,七七追随爷舍生忘死,奴才恳求爷饶过七七一命。”门内响起云雷的哀求,伴着双膝跪地的声音。
“你不必明白。”夏候聆话落的一瞬,叩门声轻轻响起,两人双双向门口看去,云雷喊道,“谁在外面?”
“是我。”七七淡声回答。
云雷从地上惊跳起来,看到夏候聆也露出的惊愕,识相地上前开门让七七进来,自己伏身一跪,“奴才告退。”
夏候聆负手站在一旁,看着她端着莲子羹进来,脸上没有一丝表qíng,好像回到初时相府里那个木讷的人。
见她放下莲子羹施了施礼就要走出去,夏候聆忍不住开口,“都听到了?”
七七顿住脚步,脸上仍是没有松动,“是。”
“现在知道青云口中所托非人是什么意思了?我夏候聆不过是个无qíng无义的人。”夏候聆说道,双目注视着她挺得僵直的背影,羸弱瘦小得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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