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样大的助力,要是一朝毁在他们手里,对东平郡王该是多如虎添翼,到时候就算皇觉寺刺杀太孙殿下不成,东平郡王跟范良娣为了这个好处,也再不可能翻脸了。杨庆果然如同他说的那般,擅于谋算大道。
陈老太爷心cháo澎湃,险些蹦起身来叫一声好,他盯着杨庆许久许久,心里闪过千般念头,半日后才起身,绕过了桌案,来到杨庆身边,亲自双手扶起杨庆,问他:“我听闻你在家乡的老父老母已经驾鹤西去?”
杨庆眼里闪过一丝难过,这难过也不过片刻的事,他抬眼看着陈老太爷,轻声道了声是:“当初还要多谢老师肯出资,我才能顺利安葬父母,不至于令他们的身后事太过寒酸。”
陈老太爷此刻真是万分庆幸,自己对幕僚向来舍得撒银子,对杨庆也算是有一饭之恩-----杨庆屡试不中,当时已经山穷水尽,靠着刚当上寒酸翰林的方孝孺根本支撑不住,幸亏他看重方孝孺的同时顺带施舍了他这个好友一笔银子,才铸就今日善缘。可是想起方孝孺来,陈老太爷心中就又忍不住一凛,到头来,方孝孺反口咬了他一口差点把他咬的无法翻身,现在他想要翻身,却是靠着方孝孺举荐的杨庆,人生际遇可真的是奇妙无比啊。
他诚恳的看着杨庆,推心置腹的跟他说心里话:“阿庆,我家的qíng况你也知道。我不瞒你,老二不是成器的,长孙也眼界有限,我时常担忧家中后继无人……”
杨庆面色凝重的看着陈老太爷,仿佛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些什么,面上既震惊又茫然。
陈老太爷趁热打铁,紧跟着道:“既如此,你可愿意拜我做个gān爹?”
时下认gān爹的风盛行,从前兴福可有十九个义子,以后都是要给他捧灵摔盆的,杨庆反应过来后就忙摆手:“这怎么使得?老师折煞了我了。”
陈老太爷认真异常的摇头:“这怎么是折煞了你?这是老师近水楼台先得月捡着了个大便宜,你这样的人才,放到哪里去都有出头之日。就凭你跟着我熬了这样多年,如今仍对我死心塌地,我如何对你都不为过。如今我只是怕你觉得委屈,若你家中还有父母在堂,我知道你是绝不会答应的,可是如今既然令尊令堂都已故去……老夫也就腆个脸卖个老……”
杨庆是个人才,就算不是,仅凭着他这次想出的这个法子,陈老太爷也愿意把他供一辈子,有这样脑子的人,若是还能沾上宗族礼法,那以后可是受益无穷。
这的确是一个叫双方都放心,又能把双方关系连结的更紧密的办法,可杨庆却毫不犹豫的后退一步拒绝了,他拒绝的话也说的甚是好听。
可陈老太爷能当次辅,向来就是想得多的人,想得多的人遇上这种事儿难免就想的更多,经过方孝孺的事儿,他已经不敢轻易信人,就算杨庆这么些年的确对他忠心耿耿,可是总归还是缺少了点儿什么,陈老太爷心下颇费了一番思量,片刻后才笑道:“既然不肯当我的儿子,不如就当个孙女婿?”
杨庆就察觉出来了他老师的用意,瞠目结舌:“这怎么使得?”
陈老太爷转念间已经下了决心,当下就笑道:“如何使不得?你年纪如今也不小了,自从原配去世后就不曾再娶,这么多年孤身一人难不成日子好过?怎么也该再娶一个,也是慰藉你在天之灵的父母亲……”
陈家的女孩儿少,年纪到了要出嫁的就更是数的出来,陈老太爷在心里闪电般的想了想,决意抛出陈明晴来,可是话即将出口,他又有些迟疑的住了嘴。
陈明晴身份如今算是尴尬,他这样把陈明晴塞给杨庆,陈明晴心中怕是要怨恨-----她本来就因为陈三老爷跟陈三太太的死跟陈家离了心,倘若嫁过去了生出些别的事端来反而不美。陈老太爷摸了一把胡子,想了想话转的飞快:“何况女婿也算是半子了,阿庆这样为我,以后咱们亲上做亲,岂不是更美?”
做谋士还能做成主家的女婿的可真是少见之极,杨庆迟疑片刻才拱手答应:“既然如此,学生多谢老师盛qíng了。”
陈老太爷当晚就回去同陈老太太提了这事儿,陈老太太饶是心黑,也没想过把陈明晴随意配一个相差二十余岁的人去做填房,闻言就惊了一下,直到陈老太爷说改了主意,才反应过来:“既然明晴不成,明玉也不成,那老太爷的意思是,叫谁去好?”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陈家的女孩儿不多,一个个的都数得过来……
陈家的适龄的女孩儿们可本来就数的过来,陈老太爷沉思半响,杨庆是个可靠人,他会答应,也有因为知道陈家打算把陈明玉扶上郡王妃的意思,到时候他就能跟东平郡王当连襟了。既然着力想要拉拢,这人选自然也不能马虎糊弄人家。
陈老太爷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如就定明心吧。”
陈明心可是二房嫡女,不过比陈明晴小上一岁,之前在京城也开始议亲了的,陈老太太瞪大了眼睛,本能的就出声反驳:“这怎么可行?!”
毕竟是她亲儿子的亲生闺女,陈老太太虽不把陈明心看的跟陈明玉那么重,却也是喜欢的,如今听陈老太爷说要拿她去配一个幕僚,本能的就觉得陈老太爷失心疯了。(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一百三十二·舍得
陈老太爷也觉得陈老太太有些不可理喻,不甚明白的回头问她:“这怎么不行?”
那可是他的亲生孙女,陈老太太猛地咳嗽了几声:“年纪就不匹配,这辈分上又怎么算?他比明心大了整整二十二岁!明心一个未出阁的阁老家的千金,就嫁一个无官无职的布衣鳏夫?日后人家提起来,还不知道怎么笑您,笑咱们陈家。就算别人不笑,到时候您把郡王殿下置于何地,殿下难不成还要与一个布衣当连襟?到时候席上吃家宴都不雅相!”
陈老太太越说越气,简直如摧心摘肺一般的疼起来,心想还不如选陈明晴呢,只可惜了那个丫头自从陈三老爷跟陈三太太死后就一直对他们淡淡的,每每抬眼看他们,眼里的寒光都叫人心慌,且兼之她又要守三年孝,她着实是不适合的。她倒是想送她去,只怕送过去杨庆就觉得陈家是在打他的脸。
她看着陈老太爷,眼泪扑簌簌的顺着浑浊的眼睛落下来:“明心是老二媳妇儿的心肝,要是嫁给这样一介布衣,岂不是白费了这么些年的教养?”
陈老太爷就斥责她:“从前你在大事上向来是看得开的,怎么现在临老了,反而越发糊涂起来?我若是还有旁的合适的孙女儿,自然也就给了。可这不是没有么?何况杨庆这人非池中物,日后绝不止是这番际遇。他本来也有个举人出身了,如何说他是个布衣?待他此事成了,我就安排他去吏部报道待职,有我的关照,又有东平郡王伸手,他不管怎么样,谋个从七品是不难的……就算是想重新再考,也使得。有我们照应,担心什么以后不成器?告诉你,他有那个脑子,就注定了日后吃不了亏,明心嫁了他,一是能安我的心,叫我用起他来无后顾之忧,二是能把他绑的更紧,亲上做亲,日后他为了他自己好,也得一路帮着我,帮着陈家站稳脚跟重新翻身。有舍才有得,这个道理你都不晓得?”
陈老太爷一跟她说这样的大道理,她就知道避不过去了,从前她还同陈老太爷旗鼓相当的时候,陈老太太尚且不能在这样的大事上左右他,更别提如今了。陈老太太擦了擦眼泪,不敢再啼哭,只是心里到底意不平:“只是不知老二媳妇跟明心肯不肯……”
陈老太爷冷笑一声:“既是我陈家的女儿,说什么肯与不肯,姓了我们的姓氏,由我们辛苦抚养长大,何况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她们有什么好不肯的?”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陈二夫人在陈二老爷跟前狠狠哭了一场,又推又打的推着陈二老爷,指望他去说服陈老太爷打消这个害人的念头。陈二老爷缩头缩脑的去找了自己父亲,却又被痛骂了一顿出来,也就不肯再管了,私下反而劝她:“你又不是只这一个女儿,你还有儿子们呢。若果真到时候咱们陈家能重头再起,你把心儿嫁出去绑住了父亲这个甚是看重的还想收义子的杨庆,到时候父亲还能不记咱们的好处?”
陈二夫人还是舍不得,可是却也不敢去跟公爹叫板-----本来婆婆就对她的出身不是很满意,陈明心又不如陈明玉那般自小就因失了父亲而被陈老太太带在身边教养,她哭了半日,还得打点jīng神亲自去劝哄女儿。
陈家这些的jī飞狗跳都到不了宋楚宜跟前,她看着徐嬷嬷指挥着下人把行李都分门别类的装好,回头瞧一眼这个布置得跟她在京城的关雎院差不多的烟慡斋,缓缓地叹了口气。
玲珑在外头候着她,见她出了门忙上前笑着打了招呼,又道:“老夫人再三问起您可起了,到了现在还没用早饭呢。”
离别的日子就在眼前,崔老夫人平时粘宋楚宜黏的就更紧,她老了,唯一的女儿的留下的血脉这一走,或许再没相见的时候,心里越发的放不开。
宋楚宜点了点头,轻声叹了口气,崔老夫人对她着实是好的,她想起昨晚崔老夫人jiāo给她的一叠厚厚的银票还有那一匣子的jīng致华丽的首饰,心里有些发沉。
崔老夫人的年纪真是大了,比起宋老太太也不过就年轻几岁,而且还时常身体不好,她这么一走,山高水长,或许再无相见的那一天了。
崔老夫人见了她很是开心,笑起来如同一个小孩子,拉着她坐在身边嘘寒问暖了一番,听说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眉间露出一抹不舍,却又很快就隐去,她摸了摸宋楚宜的头点头:“这也好,总不能在晋中留一辈子。”
有时候崔老夫人其实很希望宋家二老糊涂一些,对崔氏的死再糊涂一些,他们崔家就能光明正大的要回这两个孩子,可是宋家二老并不糊涂,处理的还很算公正,对宋楚宜又的的确确很好……她深深的叹了口气,问宋楚宜:“晚上想吃些什么?上次你说桃花楼做的水中望月不错,已经叫把厨师请到家里来了,晚上给你做一道。”
崔家为了她,着实是煞费苦心,宋楚宜连忙摇头:“不需要这样劳神费力,这几天晋中有名的师傅们恐怕都已经被咱们家请遍了……”
崔老夫人失笑:“那有什么?”紧跟着又难过起来:“这算得上什么,外祖母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趁着还活着,还与你在一起,怎么麻烦都是甘之如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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