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好容易寻了个机会,见宋楚宜下去更衣,忙也跟着出了门,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六小姐。
宋楚宜顿住了脚回头看她,等她走近了朝她点头:“夫人放心,我已经jiāo给殿下了。”
周唯昭已经给了叶景宽,叶景宽敲了敲桌案:“太原是他的老巢,虽然他也知道这么一跑肯定太原会被重重监管,可是有句话不是叫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么?或许他会潜回去也不一定,我会去信给父亲的。”
镇南王早已得了建章帝的明示,格杀勿论。
而西北那边,叶景宽看向周唯昭:“至于西北那边,jiāo给崔大人?”
那也要建立在恭王可以避开所有盘查顺利到西北的qíng况下------借着恭王被劫匪劫走的由头,锦衣卫到处设卡,恭王要不留痕迹的逃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唯昭摇头:“崔大人恐怕不便再往这边伸手,距离太远了。我们得想个法子把这个功劳给锦衣卫。”
陈平明面上查恭王被劫一事,暗地里赋闲在家的赖成龙恐怕还是负责追剿恭王,把消息透露给锦衣卫,再由锦衣卫动手,名正言顺。
“至于杜阁老……”叶景宽有些替杜阁老cao心:“不知道他有没有那样聪明了。”
杜阁老当然是聪明的,他病了,病到起不来的地步,过了几天就递上了告老的折子。
建章帝的态度是留中不发,特地赐下了御医为杜阁老治病,又殷切的挽留了一阵。
杜阁老连上了十几道折子执意告老,建章帝才接了。
杜阁老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如今只要能保住xing命就已经是万幸,何况好歹还有三个儿子当着官呢,已经是万幸了。
宋老太太听说的时候,杜芳曦正来伯府给宋楚宜添妆,她等杜芳曦走了,看看由尚衣局赶制出来的jīng美无匹的嫁衣,有些感叹的跟宋楚宜道:“恭王这么一刀,虽然捅的杜家狠了些。可是却也顺带给杜家劈出了一条路。”
否则真要按宋楚宜原本的计划,拉拢了杜芳曦,那可不是杜阁老告老这么简单了。
现在杜阁老致仕了,至少还在阁老的位子上坐到了最后一刻,也算是功成身退。
说完了也就不再提了,拉着宋楚宜坐下来,给了她一份单子。
上头记录的东西囊括了庄子铺子和田产,还有一些珍贵的首饰,这却不是嫁妆单子,宋楚宜有些愕然的抬头看向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已经慈爱的微笑起来:“收起来罢,这是祖母的心意。”
竟是宋老太太的私房,宋楚宜眼睛发热:“我不……”
宋老太太已经把单子塞进她手里:“这些孙子孙女们嫁娶,我都有一份给他们。当然,人心有偏向,祖母也不能免俗。给你和明姿的,的确是最多的。这是祖母的私房,给多给少,旁人都cha不上嘴。纵是你几个伯母婶子,她们也没话说,她们闺女出嫁的时候,我都有添的,你大姐姐那份也不比你和明姿的少。你收着,就是对我的孝敬了。难不成这样东西,我能带进棺材里去不成?”
章节目录 一百七十八·风波
月上中天,有微凉的风顺着窗户chuī动帐幔,门帘底下的铃铛轻轻晃动,气氛是难得的静谧。宋老太太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有泪光,将宋楚宜揽进怀里,就如同在她惶恐无依的六岁那年那样,坚定的将她揽进怀里,在背后拍了拍。
“小宜,你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她将宋楚宜拉开一些,慈和的盯着她的眼睛:“有些话或许不中听,你如今也听不进去。可是祖母还是要告诉你。”
离上一世一败涂地的日子越来越远了,她脑海里的许多记忆已经模糊,很多时候上一辈子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都好像梦一场,模模糊糊的记不清楚。
可是有许多东西,是她刻骨铭心不敢或忘的,譬如上一世她出嫁之时祖母和父亲冷肃的眉眼,她当时尚且沉浸在对沈清让的满腔爱慕里,根本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大不了,只觉得为了沈清让,为了她心心念念的爱qíng,什么都能舍弃,什么都不重要。
后来她辗转反侧,后来她摔得很惨,终于在世态炎凉里明白当时祖母的恨铁不成钢。
她看着单子底下一沓银票,眼里已经满满的包了一汪眼泪。
宋老太太就笑:“傻孩子,哭什么呢?这有什么好哭的?”她拿帕子细细的替宋楚宜擦去眼泪:“从前说过的话,我不再多说了。你姑母、你母亲的例子都摆在那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们过的都不好,你不要学。”
“我知道太孙殿下喜欢你,很喜欢你。”宋老太太叹息一声:“可是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的身份也太特别了。小宜,你不能指望他只喜欢你。或许他现在只喜欢你,可未来,他还会遇见无数的姑娘,会有无数人想往他身边送姑娘……”
宋老太太原本不想这样泼宋楚宜的冷水,可是她太明白宋楚宜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她带着些不忍,看着宋楚宜紧紧抿着的唇,狠了狠心拍了拍她的手:“想一想你的母亲,把喜怒哀乐全数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是一个极可怕的事qíng。你母亲跟你姑母都是这样,才会在希望破灭之后活不下去。”
“她们可怜么?自然是可怜的。”宋老太太最后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可要我说,人生远远没有到缺了个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你母亲跟你姑母自以为受尽了天大的委屈,可她们为什么不想一想,她们还有子女,她们还有白发苍苍的父母?只想到自己的委屈,想不到失怙的孩子有多可怜无助,想不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亲有多绝望,你说她们是为了真爱勇气可嘉么?不,我觉得是愚蠢至极!小宜,你是个有福之人。”
既然是有福之人,本就不该再苛求更多。
宋楚宜握着匣子的手微微颤抖,半响才应了一声是。
和宋老太太说了半晚上的话,宋楚宜第二天就有些jīng神不济。
周唯昭眼睛微微眯起来,伸手去探她的额温,她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青卓正眼观鼻鼻观心的给他们俩出去跑腿------宋楚宜最爱吃重音坊掌柜亲手下厨做的蟹huáng苏了,他可是很知道怎么跟未来太孙妃处好关系的,一点儿也不像含锋是个傻的。
宋楚宜这一退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他愕然的抬了抬头瞧一瞧自家殿下的脸色,再瞧一瞧宋楚宜的脸色,打着哈哈飞快出门了。
含锋被他撞的一个趔趄,没好气的揪住他:“你上赶着去哪儿啊你?!”
青卓眼睛骨碌碌转一圈,把含锋拉到一旁:“六小姐瞧着不大高兴,我想着得叫殿下哄哄她。我在的话殿下肯定拉不下面子呀,gān脆就出来了。”
喔,含锋瞥他一眼,慢吞吞的避到一边去了,他家殿下的确是个脸皮薄的,还是等他哄好了宋六小姐他再进去吧。
周唯昭的手略微顿了一顿,仿佛没察觉到她的避让,颊边现出两个酒窝来,坐下替宋楚宜倒一杯茶:“昨天我去见了皇爷爷。”
说到正事,宋楚宜原先心不在焉的模样立即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郑重,她蹙着眉头看向他:“圣上跟您说的是什么事?”
“恭王叔的事。”周唯昭紧盯着她:“皇爷爷同我说,恭王叔是私底下设计了广平侯世子自己跑的,还同我说,如今已经着赖成龙暗地里去查了。”
建章帝做个慈父的梦想破灭了,得到好处的反而是周唯昭,他从前为着恭王等人,也为了东平和周唯昀她们,还要限制限制周唯昭,可现在恭王狠狠地打了他的脸,他自然不会再顾及恭王了,不仅不会顾及,恭王现在简直就成了他的心腹大患-----往上数几代,老周家也没出过这样的事,恭王要是真的活着造反,那建章帝这个当亲爹的,就要成大周第一个被儿子耍了还要被儿子赶下台的皇帝了。他丢不起这个脸。
宋楚宜点了点头,有些讥诮的现出个笑:“圣上圣明。”
“他已经叫镇南王带着吏部侍郎去重新更换晋地官员,还叫镇南王接管他的五万九千余名护卫。”周唯昭镇定自若,见宋楚宜眉头稍稍舒展,就紧跟着道:“不管他要做什么,少了五万多名护卫,都不足以成大事了。”
所以建章帝才用恭王被劫匪劫走了拿来说事,只要他还活着,恭王就永远无法名正言顺,镇南王接管这五万余名护卫也是师出有名理所应当。
宋楚宜叹了一声:“只怕恭王还有别的退路。”
不然他怎么来的这么大胆子破釜沉舟?
她隐约觉得恭王的退路同韩正清脱不了关系,忍不住提醒周唯昭:“其实,锦乡侯的事,或许可以寻个适当的时机同圣上提一提了。凡事都怕一个万一,锦衣卫办事自然是妥帖的,赖成龙既奉了圣上的命自然也会尽心尽力,可是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恭王要是真的钻了空子呢?”
章节目录 一百七十九·xing命
天上一轮圆月高悬,有不知名的花香顺着风钻进人的鼻孔里,远处是万家灯火,夜色里有晚归的人家才开始生火做饭,袅袅炊烟顺着风飘在半空,借着月色叫人看的一清二楚。
不远处还有阡陌纵横的田地,远远望去,是一幅极美的乡间画卷。
可是没有人有心思欣赏,大道上的阵阵马蹄声极速掠过,像是带着雷霆万钧一般砸在人的心上,把人砸的面色发白心中发慌。
众人匍匐在半人高的野糙丛里,听着马蹄声渐渐远了,才放下了悬着的心,不约而同的呼了一口气,连日的奔波和躲藏叫人苦不堪言,令长史的闭了闭眼睛缓解了一下眩晕感,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来递给仰面朝天、以手作枕的恭王,见恭王接了大口大口的喝起来,自己坐在恭王身边:“王爷,原先甩脱的锦衣卫又追上来了,yīn魂不散,咱们已经折损了好几个弟兄……”
恭王脸上尽是奔波过后的沧桑憔悴,连弄黑的眉毛都因为许久未休整而显得杂乱起来,他撑着身底下的糙坐起来,冷笑了一声。
“必定是那个老匹夫出卖了我!”他咬着牙,似是恨不得咬下谁的ròu:“之前锦衣卫虽然也层层设卡,不过都是抓瞎胡蒙,不比现在,好像知道我们会往哪里走似地。”
风渐渐的有些大了,深秋夜晚的风chuī的人身上都起了细细密密的jī皮疙瘩,连令长史也忍不住拢了拢衣裳打出了一个哈欠,听恭王这么说又忍不住叹口气:“您这么一跑,圣上定然大怒,与您关系曾经密切的杜阁老自然是逃不脱关系的。为了自保,那个老匹夫会供出些东西也不足为奇。可按理来说,他该知道,若是连西北这边他都敢说出来,那他就算真帮圣上抓住了您,也是必死无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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