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安公公就尖着嗓子来了:“太白真人已经被接来了,还有几个河北路的名医,还有蜀中的唐家的人……皇后娘娘让众大人同去看看……”
看,当然要去看,常辅虽然人已经老了,动作却半点不慢,立即站起来,正了正衣冠就忙不迭的朝宣政殿跑。
太医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见了太白真人等人风尘仆仆,连忙让路,胡供奉看眼进去的太白真人,心里直犯嘀咕。
怎么又找了道士来?要是要找会治病的道士,还有谁比龙虎山的张天师更合适?张天师又恰巧在京城……
他还没想完,太孙殿下就急急忙忙的来了,太孙殿下才进去不久,常辅和岑大人也通通都进来了,宣政殿被围的水泄不通。
此刻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卢皇后坐在屏风后头,温声让太白真人等人轮番诊治。
太白真人心里没好气,他不想来的,可是他不来,晋中的太虚观怎么办?只好憋着气搭了脉,搭就面色大变,yīn气沉沉的看了眼围着的众人,开始问:“原先是由太医们诊治的,难道太医们没人瞧得出是为什么?”
胡供奉有些茫然,左右看了眼,见孙太医等人也都茫然,便硬着头皮摇了摇:“陛下脉象时而平和有力,时而杂乱,又有时连脉也摸不到,实在让人……”
“这不就是中毒的迹象吗?!”太白真人没好气的呵斥了声:“这哪里是生病,分明就是中毒了嘛!”
宣政殿时安静得令人窒息,安公公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还真是……中毒啊?!
卢皇后似乎也被吓晕了,常辅把脸板极为严肃,看了周唯昭眼,再看太白真人:“真人这么说,可有依据?”
这可跟民间传说的,太孙殿下下毒谋害圣上的传言模样啊!
常辅这句话仿佛才让众人都活过来了,殿里气氛如同是煮开了的水,骨碌碌的冒泡。
太白真人有些稀奇:“这要什么依据?陛下眼圈黑,眼内眼白青,舌头黑紫,食yù不振昏迷不醒,这不是中毒的症状是什么?!”
☆、一百一十八·古怪
殿里再安静了半响,屏风后的卢皇后陡然站起来,再顾不得其他,转出来看着太白真人,眼里闪着复杂的光,急问:“你说的当真?!”
殿里登时齐刷刷的跪倒了片,常辅也颤颤巍巍的要跪,却被卢皇后喊住了。
太白真人没好气的也跟着跪下来,听了卢皇后这么问就皱起了眉头瞪大眼睛:“这个有什么好撒谎的?!当然是真的!这显然就是中了毒了嘛!”
胡供奉趴在地上双手抖得厉害,茫茫然抬头去看,只看得到金huáng色的帐幔,忽而觉得有些晕眩,竟然真的是毒!他也曾经怀疑过建章帝是中了毒,可是张天师分明说过这不是毒……慌乱间他又朝周唯昭看过去,周唯昭仍旧立的笔直,面上神qíng……不知道是不是胡供奉的促绝,他只觉得殿下的神qíng莫名的有些……古怪。
卢皇后深吸了口气,心中惊跳不断,拳头握的紧紧地,连指甲都扣进了ròu里:“什么毒?”她说到后来,声音已经gān巴巴的,带着几分恐惧。
太白真人皱起了眉头再翻了翻建章帝的眼皮,摇了摇头:“这个我还不知道,得再观察观察。”
他顿了顿,忽而张口问道:“张天师不是也在京城吗?他们龙虎山对这些也大有研究,我想同他商量商量。”
大殿里却安静的吓人,根本没有人开口回答他的话。
民间都传言说是太孙殿下下毒谋害了建章帝,想要掩盖罪行,而张天师是什么人?张天师是周唯昭的师傅,是他手把周唯昭从四门关里救了回来并且养到了这么大!
“百姓们才看得清楚忠jian啊!”徐大站在客栈的天字号大房里,手里掂着颗暖棚里摘下来的糙莓,抛进嘴里嚼了几下,只觉得唇齿留香心qíng大好,看着陈翰林进来,朝他招了招手:“怎么样?闹的厉害吗?”
陈翰林抹了把额头上因为跑得太急而流出来的汗,带着几分兴奋几分得意的笑:“当然厉害!听说常辅当场就同意了梁彤等人的请求,决意暂缓太孙监国事,还建议皇后娘娘收回宫务大权……”他脸上的笑意越来愈深,到后来简直要高兴的飞起来似地:“太白真人是个直xing子,皇后娘娘才说了声未必就是毒,说是太医们看了这么久都不敢说是毒,太白真人站起来拂袖就要走,说若是信太医们不信他,尽管不信好了。还是常辅等人拼命拦住了,太白真人才肯再留下来诊治……”
他眼里冒着jīng光看着徐大:“可是,太白真人不会真的治得好圣上吧?”
徐大冷哼了声,简直想要笑:“咱们下的是什么毒?太医们束手无策根本连是不是毒都不知道。太白真人跟张天师齐名,你以为太孙他们之前会不先请张天师去看吗?张天师既然都救不回来,何况是太白真人?”
他咂摸下嘴巴:“不过这太白真人倒是……”他嘟囔了声:“也不知道如果不告诉他是中毒,他到底自己知不知道。”
他想到这里,挥挥手又不甚在意了,反正局都已经布好了,眼看着鱼儿们都已经被挂在了上,他们只要等到收就好了,这些细节,不必去深究。
陈翰林开心的眉眼飞扬,盯着徐大满足的喟叹声:“现在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面又弓着身子恭敬的问徐大:“殿下那边……”
提起东平郡王,徐大的眉眼陡然变得yīn沉,手里的杯子也捏的紧紧的,他来京城,虽然算得上是无比顺利,可是就是东平郡王这件事上极为坎坷。
而这坎坷和阻碍不是来自旁人,就是来自东平郡王自己,若是换做他有个这么不知好歹的儿子,他早就巴掌扇过去让他清醒清醒了,管他死活。
可偏偏自家侯爷却把这个儿子看的无比的重,重到比切都重要的地步,他作为下属,也说不得其他。
叹了声气,他摇了摇头:“宫里的小豆子不见了,看样子又是被咱们这位殿下给解决了。”他说着,声音猛然低下去,语气猛然变得冷厉:“真不知道殿下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才是为了他好,他现在呆在宫里,又有什么好处?!”
陈翰林是被徐大临时收买的,他自小穷怕了苦怕了,实在不想再过苦日子,可偏偏当个喊了,清貴是清貴了,可是穷却也是真穷,而这世上,没钱根本寸步难行,连他的岳家也瞧不起他,京城居大不易,他还得供养双亲,下得抚养子女……何况恭王路势如破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进来了,他可没那么高的觉悟,死道友不死贫道,别人生死和他有什么相gān?他只要顾好自己就罢了,而现在要顾好自己,自然还是得死死的扒住恭王,要扒住恭王的,当然就绕不过恭王的心头好东平郡王。
他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办法叫东平郡王想通,可是也知道怎么安慰徐大:“等太孙完了,他自然就知道我们所言非虚了。”见徐大眉头稍展,又紧跟着道:“何况从前咱们是担心太孙殿下和皇后娘娘现咱们联系东平郡王会对东平郡王不利,可现在宫里乱的jī飞狗跳的,谁还顾得上东平郡王呢?他暂时什么事都没有,只能等他自己想通了。”
这倒是,至少安全是有保障了,否则到时候怎么回去跟韩正清jiāo差?徐大吐出口闷气,吩咐陈翰林:“再去打听打听,太白真人到底怎么说。”
见陈翰林应了声就要走,又喊住他,想了想吩咐道:“另外,东平郡王身边不是有几个属官吗?你去走走他们的门路,叫他们在东平郡王耳边chuīchuī风。现在都到这个地步了,只要他不傻,应该知道他没别的更好的路走了,难不成,他还真的打算就跟着姓周的人起死不成?说到底,他又不姓周。”
☆、一百一十九·撞柱
说起来,亲生的儿子倒是……徐大收回越飘越远的思绪,忽而问陈翰林:“让你买些香烛纸钱和纸扎的车轿,买好了吗?”
陈翰林急忙点头:“贱内早已准备好了,都是城北徐家老头子亲手扎的,惟妙惟肖。 ”面又盯着徐大试探着问:“是不是给……世子用的?”
韩正清虽然不把韩止看的跟东平郡王样重,可是却也jiāo代过要给他上坟,清清杂糙之类的,徐大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外头陈翰林的管家就飞奔进来了,气喘吁吁的看着他们两个,哼哧哼哧的喘了会儿才抚着嗓子道:“刚才……刚才锦衣卫的人去了京郊的韩家祖坟……把世子他们的坟都给捣毁了!”
陈翰林手里的杯子啪嗒声摔在桌上,时没反应过来,目光僵直的看了眼自己摔在了地上的杯子,错愕的盯着管家瞧,仿佛没明白过来。
半响,他才看了眼徐大,回过了神,收起被惊得咯吱了声的下巴,问他:“怎么回事?gān什么要捣毁世子他们的墓?”
说起来,当初刚知道韩正清杀定远侯放鞑靼人入关的时候,不少文臣都上书请建章帝杀韩氏族人和挖韩氏族祖坟来泄愤,不过建章帝说韩家祖上乃是忠臣功勋,不该受此连累,且捣毁坟墓到底有失仁德,因此拒绝了没听。可没想到,现在韩家祖坟是真的出事了。
可现在建章帝又还躺着,锦衣卫如同没头的苍蝇,怎么还会突然去对韩家下手?
管家这会儿气总算是喘匀了,面带惊恐的连连抽气:“是皇后娘娘下的令,皇后娘娘跟常辅他们说,这街头巷尾的传言都是韩将军和恭王的yīn谋诡计,是他们陷害太孙的。说韩家正是风水没做好,才会出韩将军这样的败类,因此气之下让钦天监演算,钦天监的人当然顺着皇后娘娘的话说,皇后娘娘越生气,gān脆让常辅下令把韩家的祖坟给挖了。”
这是无路可走以至于恼羞成怒了,徐大从震惊和愤怒之中回过神来,有些焦躁的在原地走了好几圈,好端端的,出这种事……
卢皇后真是疯了!他紧紧攥着拳头,想了想,生怕以后会因为这件事被韩正清活埋,可是事到如今,他总不能跑去阻止,凭他的分量也根本就不够。
他恼火的狠狠的把桌上的东西股脑的全部推到了地上,恨恨的骂了声。
可骂完了之后他又开心起来,神清气慡的坐在窗边哈了声。
陈翰林和管家都以为他疯了,愣愣的看着他颇为不知所措,还是管家瞪大了眼睛壮着胆子喊了他声:“大人,那现在,咱们这香烛纸钱,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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