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首辅站在旁边不动如松,建章帝既然选择这个时候醒来,必定是觉得鱼已经尽数入网了,他不过是配合着建章帝拉网捕鱼的,到了这个时候,自然只等着收获。
从看见建章帝起,老孔已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建章帝要是真的死了,那自然是什么事都由着他们说,毕竟死人不会说话,只要他们人证物证都能说的过去,那么说是周唯昭gān的,那就是周唯昭gān的。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建章帝死了的条件之下,偏偏建章帝没死!
他没死,那谁拿什么证据都没用,谁说什么都没用,任有再多证据,也抵不过建章帝的一句话。
建章帝也没打算让他们再说话,他目光落在跪着的乌压压一片的文武百官身上,似是叹息又似是自嘲:“这也幸亏朕命大,当时正好晏大夫在替朕开方子,要瞧一瞧这丹药,怕开的方子里头有哪味药材会同这丹药冲了,这一瞧才瞧出不对来。”
原来是真的没中毒……先前叫嚷的最厉害的,要太孙抵命的,要选代天子的大臣们通通都心跳如擂鼓,觉得浑身发软,既是没中毒,那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上窜下跳的要给建章帝选个接任的代天子,在建章帝眼里看起来,岂不是罪大恶极?
“瞧出了不对,朕原本打算立即令锦衣卫查。可转念一想,之前业已经查过,王侍郎和广平侯世子等人不就是叫锦衣卫连根查了一遍么?就是这么查,宫里最后还是出了谢司仪……”建章帝嗤笑一声:“毕竟一个是朕的儿子,另一个是跟随太祖开国的功勋之后,在京城也算的上是盘根错节,连朕身边的人都能收买,连朕的药里也能下毒,谁知道这回惊动了人大张旗鼓的去查,会不会依旧跟王侍郎那个案子一样,查出来了人却又另走出一批来?gān脆就冷眼瞧着,看看这逆子和佞臣到底打算做到哪种地步。也gān脆做的彻底些,否则什么时候命都丢了也不晓得。”
他说到这里,停一停,目光冷淡的接着道:“也幸好没立即打糙惊蛇,才能看出这众生相,才能知道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话说到这里,再蠢的人也明白建章帝是真的没中毒,不过是装作中毒来引幕后之人现身了,不由得俱都目瞪口呆。
☆、一百四十章·黑脸
屋外的风刮得更加凄厉,听的人背后胳膊都忍不住起jī皮疙瘩。
直到锦衣卫分批把捆成了团的陈翰林和另个眼生些的中年男人扔死狗样的扔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众人才都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他们回不过神来。
陈翰林原本在囚车上就已经吓得小腹都痛了,此时睁眼竟然瞧见了活生生的建章帝,登时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只觉得小腹莫名的紧热,尿意憋也憋不住,面色尸白的瞪大了眼睛呜咽了声。
他从上囚车开始就知道是出事了,可是怎么想也没想过建章帝还能活着-----建章帝还活着,那他们就真的半点活路也没有了。
离得最近的徐大立即就闻到这股刺鼻的尿臊味,本能的拿手想去遮鼻子,才抬起手就被眼疾手快的赖成龙扭住了胳膊反手这么扭,他胳膊立即就咔嚓声脆响,随即软趴趴的垂在了腰侧,与此同时,团帕子也已经塞在了他嘴里,他连个痛都没能呼出来。
锦衣卫折磨人的手段……孔顺看着徐大额间豆大的冷汗,原本的惊怕几乎立即就转成了绝望,连徐大都被抓起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切原本就是个局,恐怕人家早就故意设了套等他们钻了……亏陈翰林本正经的来跟他报信,说是已经到时候了,只要他现在站出来,那太孙就真的彻底倒了霉。这回太孙没倒霉,倒霉的却是他自己……
建章帝哼了声,嘴角似笑非笑的翘起来,指着地上的几个人尚算平静的看向大臣们:“就是这些人,计划着要谋害朕。”
就是这些人,想要谋害建章帝,并且在城里散布流言,攻讦宋家崔家还有周唯昭,众人都不是蠢人,之前是真的以为建章帝中了毒,现在被这么说,立即就明白了恭王心机之深-----先把建章帝毒死,然后把罪名栽赃给周唯昭,顺带洗白了他自己……
可怕的是他远在晋地,居然还能cao纵京城官员,怪不得建章帝说,若是不将计就计,恐怕恭王的人就会野火烧不尽,chūn风chuī又生……
梁彤听的张目结舌,半响才反应过来,朝着建章帝就笔直的跪下去:“臣无能……”他面带羞惭的看了周唯昭眼,又把目光看向建章帝,趴在地上头也不敢再抬:“臣差点儿被人当了枪使……”
还不是差点儿,是真的被人当了枪使,这些人分明就知道他嫉恶如仇刚正不阿,专程挑着他来当这个出头鸟,义愤填膺的讨伐太孙和太孙妃,若不是圣上没事的,但凡圣上有点不妥,现在太孙和太孙妃恐怕真的就如了恭王的意被他bī得要自尽了。
建章帝对着他倒是和颜悦色,摆了摆手叫他起来:“gān卿何事?爱卿的忠心朕向来是知道的,你也是为了朕的安危出头。”他冷笑声:“哪怕是被人利用的忠心,也比这些láng子野心的小人要好!”
他句话说完,居高临下的看着排成排缩成团的老孔等几个人:“他们这些人,拿着朕给的俸禄,却还想着勾结逆贼来害朕的xing命,还企图嫁祸给朕的孙子,简直罪不可恕!”
说罪不可恕,就真的没打算饶恕他们,建章帝毫不拖泥带水,吩咐赖成龙押他们下去细审,等锦衣卫如同拎玩意儿样把他们都给提溜走了,他才正了神色看向文武百官:“让众位爱卿担心,实是朕的不是。”
常辅带头跪倒在地连呼不敢:“恭王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若是陛下不将计就计引出他安cha的细作来,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多少丧心病狂之事……陛下这样做又怎么能说有不是?陛下圣明烛照,如今果然引出了恭王安cha的细作,陛下英明神武!”
岑必梁相比起来就显然实际的多了:“恭王此人,不忠不孝,韩正清更是引鞑靼入关罪不可恕,可笑居然有人听信这街头巷尾的流言,差点儿还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来……”
众人先前有嚷嚷着先把周唯昭关在宗正寺的,面上都有些讪讪的,想要反驳也没那个脸,毕竟岑必梁是那个拼死拦着文武百官对周唯昭不利的人。
还是建章帝又笑着摇了摇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众位爱卿们不知底细,又恰逢多事之秋,判断出错也实在难以避免。”他安抚了颇有些不安的大臣们,又亲自指了周唯昭出来:“诸位大人们非为私计,是为了朝廷安稳,你不可记恨。”
周唯昭敛容肃色恭敬应是:“孙儿都明白,众位大人们都是为了皇祖父担忧。当时形势,他们若是不尽快查出皇祖父中毒的原因,天下百姓恐怕都要惶惶不安,原先有那等骑墙观望的,也都要受到影响蠢蠢yù动,大人们这样做,实在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四个字,实在是说到了梁彤等人的心里,梁彤只差被周唯昭这番话感动的哭出来,深觉这位太孙殿下的仁德难得-----当初被冤枉之时不曾愤慨委屈,不曾以势压人,如今被建章帝正名,洗了冤屈,也不曾对之前咄咄bī人的大臣们怀有怨恨……跟那位举起反旗反自己的父亲,还跟放鞑靼人进关勾结的韩正清过从甚密的恭王比起来,简直犹如云泥之别。
建章帝满意的点头,卷手咳嗽声:“当初给朕下毒的,就是慈云道长。朕当时隐忍不,就是为了瞧瞧这些人背后到底想搞什么把戏,果然也真的把他们引出来了。既然咱们自己这窝里的不gān净的东西都已经清gān净了,也该着眼于外头了。”
那个徐大落了,又有藏的最深的周唯昭身边的老孔,张天师身边的慈云道长也都被引出来,那恭王和韩正清的人手在广平侯世子和王侍郎谢司仪通通都被清除了之后,这回会更彻底的被清洗,个都逃不掉。
☆、一百四十一·凌迟
建章帝既醒了,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是皇帝,就算是拿着大臣们真的当成傻子样的涮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好歹他算的也是对的,也没出什么大事,何况有老辅陪着同演戏,局势还没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就醒了。
何况在这出建章帝搭建开演的折子戏里,他们多数人扮演的,可并不是多么光彩的角色,建章帝现在还说句gān卿何事,日后却未必真的如此想。
摆明了先前是同太孙殿下个唱红脸个唱白脸,众人心里门儿清,多余的话就更不敢说。再说了,如果真的是太孙下的毒,除非圣上是真的傻了,才会维护他。
话说到这里,建章帝却也没有立即就让散了,他咳嗽了几声,偏头问常辅:“紫荆关破了?”
轻飘飘句话让众人才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就是为着紫荆关摇摇yù坠,才会有人真的生出不管恭王到底是不是真的冤枉,都先顺着民意把恭王的儿子扶起来的心思,现在建章帝又问起紫荆关来……
可他们也是真的想多了,建章帝问起紫荆关,就真的只是问紫荆关如今形势。
常辅把内阁商议出来的章程报给他:“事先商量好了,河北西路的将士们已经赶到支援,暂时是守住了,只是也查的弟弟也谈等人又兵分两路,分别朝宣府、蓟州而去,宣府守着的乃是杨大人,他向来是出了名的能人,倒也抵挡的住。蓟州那边却因为也谈亲自带兵猛攻而有些吃不消……”
战事的确是让人心里紧,主要还是内忧外患齐冒出来,让人根本猝不及防手忙脚乱,这里好容易捂下去了,那边的却又冒了火星,实在让人疲于奔命。
户部如今已经是入不敷出,岑必梁叹了声气看向建章帝:“再调军队北上的话,守卫京城的兵力便不足了,而紫荆关或者宣府任何个地方出现了漏dòng,京城都要岌岌可危。”
韩正清打了半辈子的仗,对于边境的守卫了如指掌,自然知道该怎么各个击破。河北西路的军队前往紫荆关支援已经是无奈之举,若是再抽调部队,京城就又危险了,偏偏现在也查虽然被困在庆州府,可也谈那剩下的万人马却四处开花……
说到底,京城这边能给边境的支援已经有限,岑必梁压低了声音又道:“若是……若是鞑靼王庭再派人手出马,那我边境危矣!”
什么危矣,现如今西北几乎已经全境落入鞑靼之手-----韩正清跟恭王跟鞑靼人是联手的,只要再把崔绍庭给解决了,那他们就全然掌控西北,而全然掌控西北,三方人马汇集之后,那紫荆关宣府蓟州还不指日可待?!而鞑靼王庭若是再增援兵马,大周日后惨况几乎可以预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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