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彤皱着眉头,心里阵阵的紧,这也是他为什么急于要先推选出代天子的缘由,如今边境岌岌可危,再没人出来主事的话,那……可现在他心里又不由害怕,恭王若是真的计谋得逞,那么不仅是边境危险,这半边江山都全然落入他手,而旦攻占了京城,南方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果真是如同建章帝所说,恭王这些人,真的是láng子野心,逆臣贼子!
西北形势展到如今简直是糟糕透顶,天天传回来的便没有好消息,就算是要想法子也不是天两天能成的事,建章帝并不着急,嘴角要笑不笑的点点桌面,对着此起彼伏的劝着他要退居金陵的声音轻轻的哼了声。
这声哼就叫周围声音顿消,建章帝手指敲在桌面上,面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丝毫不恼的神qíng,可是眼里却冷然片:“退?朕虽无能,却也不至于连祖宗基业都收不住!”
句话说的全场鸦雀无声。
“朕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朕没生养个好儿子,对不住列祖列宗,对不住天下百姓。可朕定要叫这个逆子给遭乱的百姓们偿命!”他的声音忽然拔高,叫人心头凛,随即又冷笑:“就先从这群窝里反的反骨们开始吧。”
天际已经微微露白,大半夜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耗过去了,锦衣卫们的效率向来是数得着的,好像就是为了应和建章帝的话,赖成龙等人已经捧着老孔等人的口供上来,唯有那个徐大还不曾撬开嘴巴,可是孔顺和陈翰林乃至慈云道长却尽都招了,建章帝半丝犹豫也没有,接过了安公公小心翼翼递上来的参汤喝了口,目不斜视的下令:“京城这些日子以来不是都人心不稳?那就好好叫百姓们放心,这批jian细,菜市口凌迟!”
说完又看着面色各异的跪了地的大臣:“诸位也不必急,尽管各司其职,朕都不慌,你们慌什么?!”
言罢又单单留下内阁的人,又点名叫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等人都留下,其余的人都尽数叫回去休息。
他作了这么通,原先打算劝着迁都的,打算劝着招安的通通都熄了心思,心里都知道建章帝这是在借机敲打他们表明态度,恭王都下了这个手了,他们就算是想再提招安的事,也没了脸提了,这等连亲父都能下狠心谋害的豺láng上了位,说不准他们这些前朝的老臣们会是个什么下场,倒不如跟建章帝说的那样,怕什么,各司其职罢,天就算塌下来,可不是还有高个子顶着么。
建章帝等着他们走了,才露出些疲态来,揉揉自己的太阳xué,招手把周唯昭和周唯琪都叫到身前来,看眼他们,朝着他们都点点头:“不错。”
也不知到底说什么不错,东平郡王心里猛地跳了跳,心里庆幸因为那点儿骨气,没起过不该起的心思,学着周唯昭摇了摇头,退在边。
☆、一百四十二·起火
卢皇后看看周唯昭又看看建章帝,已经知道这事不简单,这两祖孙怕是早就有了默契,心里提着的口气到了此刻才真的放了下来。
放了下来以后就又立即提起来,才刚建章帝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的就打了大臣们,她听的云里雾里,想必大臣们也觉得不知所谓-----虽然处理了不少人,都说是杀jī儆猴给恭王看的,可是其实底细还是没jiāo代清楚。
譬如张天师和周唯昭身边怎么会出现这样了不得的jian细,这些事根本不能深挖……她自己心里也觉得梗了块大石头,上不上下不下压得她连喘气都艰难。
正想着卢家的事,文武百官们都已经被建章帝打出去了,紧跟着大殿里便显得空空dàngdàng,唯有常辅几个重臣留了下来。
她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自己娘家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又跟老孔的事有没有关系,心里乱得如同团乱麻,这会儿百官们是被建章帝的死里复生给惊得时没反应过来,可是等回过味来,肯定就能想明白的,jian细固然是抓了不少,可是根源在哪儿?
韩正清和恭王又不是大罗神仙,没人帮忙,他们就能直接收买太孙和天师身边的亲信心腹?最后还把手伸进了宫里,谁信呢?
她想这些正想的头痛,屏风外头已经有了动静,安公公喊了声太孙妃,殿门处宋楚宜就不紧不慢的进了门,卢皇后眼看过去,却不止看见宋楚宜,还瞧见了卢重华,不由得呆立当场。卢重华的丧礼都已经办过了……这个时候却又出现在这里……
建章帝相比起她的惊愕来就显然要平静的多,见宋楚宜领了卢重华进门来,还有空跟常辅问声:“绍庭那里,传回的消息确实可靠?”
常辅应声是:“背水战,马虎不得。咱们京城乱起来,也好叫那边放松警惕。”他说着,又看了宋楚宜和周唯昭眼:“殿下和娘娘都很清楚韩正清此人心xing,若是如同他们所说,韩正清收到心腹们的回信,得知京城片大乱,自然要先想办法把肃州重新拿回手里,崔总制那边,只要坚持住了这阵,说不得就有好消息了。”
“河南备cao军都已经赶赴京郊大营了?”建章帝点点头:“三大营如何?”
这事儿岑必梁就cha得上话了:“陛下放心,三大营日日cao练,不曾放松,河南备cao军也已赶赴京郊大营。”
问完了这些,建章帝才又朝宋楚宜看过去:“你就这样确信鱼已经都捞gān净了?比原本预期的,可叫朕少躺了好些天。”
“再闹下去,恐怕挨不住了。”宋楚宜倒是实话实说:“我跟殿下在百姓眼里都成了恶人,连百姓们尚且惶惶不安多的是想要外逃出京南下的,官员们收拾好包袱的也不少……我进宫之前,还遭遇了劫杀。”
她声音放的很轻,见周唯昭看过来,抿了抿唇叹口气:“若是他们不是觉得已经尘埃落定,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分出jīng力来杀我的。何况禁卫军指挥使说,殿下身边的护卫长亲自站出来指控殿下同天师合谋下毒,我就猜,那边的底牌也已经亮出来了。”
她又把跟卢重华见面之时所获知的qíng报说了遍:“重华当时已经明说,殿下身边的jian细必定是同卢家有密切关系的,而老孔是分量最重的个,他都蹦出来了,其他的人就算是还有,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就算到时候老孔死扛着不说,不是还有卢大爷会告诉我们他到底还有什么人手藏在殿下身边吗?”
卢皇后先前的猜测得到证实,心里直好像梗着的那块石头猛然往下沉,慌忙之间口气没提上来,连着猛地咳了好几声,缕血丝从嘴角溢出来,她却丝毫察觉不到。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不仅养出来的儿子如今是个麻烦,连娘家也深怕她不够惨,还要再上来踩脚。
她当初觉得卢大爷要把卢重华塞给周唯昭就已经很大胆了,却不知道卢大爷的胃口比这还要大的多。
卢重华已经跪在地上,把之前同宋楚宜已经说过遍的话又重新当着建章帝和常辅等人的面再说遍,自己羞惭得满面通红。
常辅和岑必梁等人再没想到钓到最后钓上来的最大的鱼竟是皇后的娘家,太孙的外家,脸色都有些微妙,怪不得建章帝直截了当的就定了孔顺等人凌迟,不再继续审下去。
再审下去,孔顺吐出卢家来,皇室也没什么脸面。
虽说脸面早已经因为恭王就丢光了,可是这也是可以描补的事,若是再加上个卢家,却连描补也描补不得了。百姓们和大臣们都只会觉得皇家事多,这系列的事都是皇家不患寡而患不均闹起来的,最后难免又容易出乱子。
倒不如含含糊糊的先定了孔顺等人的罪,杀些人安抚安抚民心。
建章帝对着这几个心腹大臣倒是没有藏着掖着,该听的也都叫他们听了,然后才冷笑着开口:“你们说,卢家怎么办?”
既然刚才锦衣卫没说出卢家来,自然是不能明着法办的意思,常辅拿眼瞧瞧周唯昭,再瞧瞧宋楚宜,同岑必梁对视眼:“百姓们和大臣们都知道是恭王打算陷害栽赃太孙殿下,谋害陛下您了。既然恶人们都已经有了,不必再扯出来人心惶惶,荥阳范氏和韩氏族必然是要诛九族的,这两户人家闹出来,其他的事反而都不起眼了,至于卢家……起了火,场火把卢家老宅都给烧没了。”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既不叫这件事闹出来太伤皇室和太孙的脸面,又能叫卢家这些人得到惩戒的最好的法子了。
卢皇后怔怔的坐在屏风后头,觉得眼前人影幢幢,可她分明个都看不清楚,心头钝痛。
建章帝隔了片刻才又出声:“烧了也好,二月二十是个好日子,别冲撞了这个好日子,要起火,就等过了那天吧。”
☆、一百四十三·生事
建章帝嘴角那一点笑意令人心惊,卢皇后直到被宋楚宜和卢重华一人一边扶住了肩膀出了宣政殿,被外头的冷风一chuī,才回过神来。
可是回过神来也等同于没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如今就同死人也没什么分别了,除了鼻子还在呼吸,眼睛还能瞧见东西,真是半点盼望也没。
说到底,这一切就是得怪她无能,会生不会养,把儿子教导成如今这个模样,害人害己,到最后连她的家族也一起被拖下了水。
荣成公主和太子都已经等在清宁殿,两个人的心从始至终就都提的高高的,片刻也没落下过,见了她们才不约而同的松一口气。
可这口气才松,卢皇后就转过头去瞧着宋楚宜了:“你……你早知道?”
她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眯眼,此刻脑子里混沌的厉害,挣扎着提着一口气又问她:“人都抓起来了吗?要是再被他们透出信去,又会生出更大的事来吧?”
谢司仪的事qíng过后抓了那么一大批人,可是宫里竟还有韩正清和恭王的同党,人心这东西最是难测也最是易变,这些日子下来她也算是看清楚了,恭王跟韩正清就不是善罢甘休的人。这次不成,永远还有下一次。
她也已经没力气再去问卢家叛变的原委,也没勇气去问,自家那个哥哥是极好的,她自然知道,可是哥哥的媳妇儿和儿子,却都不是拎得清的,这三心二意的主意,怕是早就打算着了,否则怎么会连老孔都指使的动?
她唯一担心的也就是卢老太爷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就算担心哥哥,也担心不过来,京城这烂摊子都还没收拾完。原本就是因为皇帝的家事闹的西北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这京城的人也惶惶不安,要是再叫人知道卢家也牵连其中并且出力不小,那天底下的人只怕都要觉得朝廷无能。
太子也把目光投向宋楚宜,这会儿他也知道卢家肯定跟这事儿牵扯不休,却闭上了眼什么也没问,摆明了人家早有计划,他现今只盼望着恭王死,其余的,都不怎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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