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帝之所以仍旧忍下来,还让卢家死的体面,不过是为着周唯昭而已。
现在这个时候,如果周唯昭还往朝中cha人打着巩固自己位子的主意,只怕建章帝连他不能忍,真的来个破而后立,先废皇后,然后废太子。
永远不要低估个帝王的自尊心,建章帝如今还能这么忍耐,已经完全出乎了人的意料,这也大约得归功于建章帝自幼失去了母亲,习惯了忍耐的缘故。
关于户部尚书退位之后的人选,宋程濡显然同宋楚宜想的殊途同归,他看着风尘仆仆回来,到现在连衣裳也还没来得及换的清风先生,又去看周唯昭,郑重的道:“殿下,老臣就多祝福互句,千万别cha手户部尚书的事,就算圣上问您意见……您也尽管说不懂罢……”
虽然周唯昭是受害人,可是害他的又是他母亲的娘家,这关系实在是缕不顺,建章帝旦心里要是真的起了嫌隙,说不得就会迁怒到周唯昭身上,这个时候还cha手朝廷大员的任命,实在是太不明智。
清风先生又从荷包里掏出几个松子来剥壳,剥完了起扔进嘴巴里,拿茶水口气吞了,才顺着宋程濡的话点头:“老太爷这话说的有道理,您以后啊,还是学学从前的太子罢。西北那边,只要战事顺利,崔总制日后总是要回来的,切都急不得。现如今,稳字为上。”他也替周唯昭愁呢,实在是这添乱的不是别家,而是他自己的外家,这事儿闹的……
再深的祖孙qíng分也经不住这样而再再而三的磋磨,清风先生说罢又点了点头:“不过这回您跟太孙妃做的倒是对,痛下决心举把人给拔除gān净,别总是时不时的冒出来叫人恶心。这样的事,以后再有,圣上恐怕再重视您,也过不了他自己那关。现在这些事既然完了,您也别偷懒,二月二十的册封礼还是要如期举行,在这期间,您修身养xing,多陪陪圣上。”
“肃王鲁王那里……”清风先生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看着宋程濡和周唯昭都朝自己看过来,道:“这回他们没添乱-----至少表面上没添乱,您不如多跟他们走动走动。他们不添乱固然是好,可若是能做些事,那自然是更好了。不如让他们表个态。”
宋程濡的眼睛亮了亮,想到清风先生的意思,伸手拍桌子:“是!很该让这些当恭王兄长的王爷们表个态。有他们出来……”
清风先生笑了声,笑的很是欢快:“老太爷,我还没说完呢。不仅是肃王跟鲁王,您怎么忘了,还有两个绝好的现成的人选呢。都得用起来。”
周唯昭把手里的杯子往旁边放,视线紧盯着清风先生,瞬间就领悟了清风先生的意思,问他:“先生指的是恭王的两个儿子?”
“是啊!”清风先生现出个讥诮的笑意,毫不遮掩的嘲讽了声:“我当初去福建路上就听说了朝里这些人出的损主意,说什么恭王世子和小王子有大罪,该送去西北杀jī儆猴,放屁呢!”他骂了句脏话,又道:“当初鼓chuī这点的也是陈翰林他们吧?这么看来,恭王还是要儿子的嘛,我估摸着他也不能不要,就这么两个儿子呢,死了,可未必生得出新的来了。”他句话嘲讽完,说起了正事:“这俩倒真的是烫手山芋,留在京城好吃好喝的供着吧,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虽说他们还小,可毕竟他们父亲造反不是?可杀了吧,世人未免要觉得圣上和您太过无qíng。不如想个法子了了这事儿,也少桩忌讳。”
宋程濡已经明白清风先生要gān什么:“让他们同肃王鲁王样表个态?”
“不仅表态。”清风先生斩钉截铁,又从荷包里摸出个核桃来敲壳:“二月二十册封礼,不如就请恭王世子和小王子同陪着,再让恭王世子和小王子给圣上侍疾。他们的父亲是反贼,可他们不是啊,上书同恭王划清界限断绝父子关系,这岂不是很深明大义?”
这才真是杀人不见血,这样来,别说现在恭王立即就要成天底下的笑话,人人得而诛之,就算是日后恭王真的走了狗屎运,别人也都得记着他有两个大义灭亲跟他断绝关系不认他的儿子。
这样来,恭王可真的就是爹不认儿子不要的孤家寡人了,自古以来都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连他自己的儿子都看不起他,他还能有什么能耐?
屋里时安静下来,清风先生丝毫不以为意:“恭王世子和小王子地位尴尬,这样来也是为了他们好,好歹以后最差还能落得个贬为庶人的境地,不必跟着他造反的爹起身异处吧?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圣上会明白的。只是这件事,不好叫殿下去提,不如您亲自去说。”他看着宋程濡:“您直以来就是圣上的纯臣,否则圣上也不会选中六小姐去当太孙妃,这事儿别人来说都不行,殿下去说在圣上心里会显得心机太过,倒不如您说,gāngān脆脆坦坦dàngdàng的,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宋程濡立即就应了:“我再叫孙祥清给两位小殿下去润润笔。”让礼部尚书引经据典,把恭王骂的猪狗不如,务必要老少皆宜,妇孺们也能听即懂,彻彻底底的把恭王骂臭,骂的他永世不能翻身。
☆、一百四十八·杀头
清风先生拍掌大笑:“好极好极。孙祥清这个痴货最是认死理,他要是写,非得借两位殿下的口,把恭王骂的遗臭万年。是个好主意。”
怪道唐大儒跟清风先生虽然是师兄弟可是说不到块儿去,唐大儒可绝对出不了这样的主意。宋程濡正想到这里,就听见清风先生又道:“这些都是要紧的,可是西北战事也同样要紧,咱们在京城做的这些固然重要,可要是西北那边守不住,做再多也没什么用处。”
又问宋程濡和周唯昭:“真的就到了这个地步,连传令兵也没消息送回来?山西卫所的锦衣卫们都是gān什么吃的?!”
山西卫所的锦衣卫早就已经被子他们给折腾的差不离了,恭王回到封地,头件事是对付镇南王,处理了镇南王的事儿,回过头就是先把锦衣卫所给端了,西北又是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崔绍庭就算是想送信回来,也得过的来才行。
倒是隔壁的州县都有零星的消息往回送,可惜也不是什么好消息。紫荆关和宣府蓟州的消息也源源不绝,却都叫人透着心慌。
宋程濡也替崔绍庭担心,原先还想着镇南王跟定远侯这两个军中大将过去了也是极大的助力,可是到现在那边都点动静都没有,反而定远侯还传回来阵亡的消息,他如今只怕崔绍庭扛不住,而个扛不住,京城如今就算是再好,也危险了。
“我总觉得不对劲。”清风先生摸摸自己的胡子,核桃终于放下不吃了,面色罕见的有些严肃:“崔总制虽说从前擅长海战,可是他毕竟是名将,又在西北适应了六七年之久,这么些年,难道他不清楚鞑靼人的战术?这不大对劲。”
宋程濡已经拿了笔奋笔疾书,正准备写密折递上去请建章帝让恭王世子和小王子上折子,听了清风先生这话眯了眼睛,很迅就反应过来清风先生的意思:“先生的意思是,绍庭他另有打算?”说着话,又下意识的朝周唯昭看过去,崔绍庭若是还会递信回来,那不管是于公于私,周唯昭都理应知晓的,宋楚宜也没有瞒着的道理。
周唯昭却果然摇头:“舅舅并没寄信回来,可我也觉得清风先生说的有道理,舅舅不是那等无能之人,当日他初到西北,就查出战马之事,可见对西北qíng况早有了解。韩正清的láng子野心,说他之前没有防备,我是不信的。”
宋老太太也正心烦这事儿,跟宋楚宜说余氏最近如何被风言风语烦得头疼惊心,末了忍不住叹气:“当武官的家眷可不就是如此,当初你曾祖母也时常为了你曾祖父忧心不已,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儿,也只得罢了。前天亲家太太过来,也是这么说,应书和绍庭,他们俩文武,如今都身居高位,既然打着要拼拼的主意,那还有什么说的?只希望他们自己心里有谱罢了,我看绍庭那孩子,不像是个冲动的。”
宋楚宜还记得上世崔绍庭是怎么死的,崔家人都遭了算计没落了,可是唯有崔绍庭,他自始至终没有被人算计过,不是他多有心计,而是他实在替代不得----当时郭怀英还在蓟州吃尘土呢,他就已经在福建打出名堂来,倭寇听着他的名儿就头疼,自从有了股倭寇打到过金陵去如入无人之境之后,朝廷上最爱望风奏事的御史们也不胡咧咧了,还把崔绍庭借调去了广东,让他震震这些倭寇。
可惜崔绍庭到了广东打了几场胜仗之后就病不起,否则崔家哪里能倒霉成这样?沈清让在崔绍庭死之前还忌讳几分,等崔绍庭死了,再也不拿她当回事,本来面目彻底漏了出来,从那之后,除了给她个绿衣自生自灭,再没多看过她眼。
她想起这些旧事,抿了抿唇揽住宋老太太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上:“我也是这么说,舅舅必定会旗开得胜的。”
外头宋珏进来,虽然话只听了半截,也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微微笑行了礼坐在宋老太太下手:“虽然还是没有舅老爷的消息,可是西北却还是有个好消息递回来了。”
宋老太太听这话就来了jīng神,急忙催着他快说,宋珏也不卖关子,咳嗽声道:“huáng清大人夺回了武安,捷报已经送回来了。还有里应外合通敌的武安县县令,也被huáng清当众杀了头悬挂在城门示众……”
倒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宋老太太面上带笑,问他:“你祖父知道了?”
“还不知道,他同清风先生和殿下说事呢,我想着,晚些告诉祖父也使得,先来跟小宜说个事。”
宋楚宜就跟着他同出了门,看着廊下已经冒了嫩芽的海棠树,问他:“是福建那边有消息了么?”
她直记挂着这件事,韩正清离得太远,她伸不进手去,只好想个法子让能伸手的人给他添堵。
宋珏嗯了声:“郭燕堂亲自传信回来,说是等了孙二狗这么久,总算等到了孙二狗上岸,孙二狗……”他叹口气:“孙二狗托他给你带个话,想手刃仇人。”
孙二狗这人最重qíng谊,当年崔绍庭把他们这伙人bī得没了法子,孙二狗明明逃出去了,还是不要命的回来要救兄弟们,崔绍庭见他们还有点人xing,这才把他们收归己用,留了他们条命,现在他妹妹死了,简直就是要了他半条命,马旺琨这些人还有妻儿,可孙二狗他,妻子早就去了,只留下儿女,儿女和妹妹都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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