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宋程濡年纪也这么大了,再让他去显然就不合适了,以他的年纪,死在路上可怎么办?何况他已经成了次辅,再怎么也没叫次辅去征粮的道理吧?朝廷这许多事都仰仗内阁做决定呢。
常辅先想到了岑必梁,可宋程濡紧跟着就摇头:“现如今兵部哪里离得开人呢?这万万不行。”
这倒是,紫荆关岌岌可危,旦紫荆关完了,可不得打到京城来,要是到时候兵部尚书都不在京城,那京城还哪里能有主心骨。
可既然岑必梁这个提出这件事的人不成,还有谁能成?常辅紧皱着眉头,剩下的要不就是官职不够,要不就是地位不够,年纪太轻压不住人,实在是不好裁决。
宋程濡又想到了个:“不如驸马爷去?驸马爷当初也曾去龙虎山,后来又去了阳泉,见识眼界都够了,就是身份也都尽够了的。”
身份地位倒是都合适,可常辅还是摇了摇头:“别人都去得,可是驸马爷可去不得啊。”
刚才还说谁都能去,现在又说驸马爷不能去了,宋程濡挑了挑眉很是不解。
“当初章家的事儿牵扯甚广,后来因为章家还勾结人私贩私盐,驸马爷不是上书建议朝廷锁海吗?”常辅老成持重的叹口气:“别人去可能还能成,要是真让驸马爷去,那盐商们恐怕就是宁愿死,也不肯拔毛的。”
这倒是真的,宋程濡不说话了。
话说来说去,怎么还是又回到了原点?建章帝皱了眉头万分不慡:“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总得想出个行的人来。”
才刚还为岑必梁的建议开心了许久,现在好嘛,又是盆冷水泼了下来,他有些耐不住了:“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知道之后就怎么样了呢?”
常辅和宋程濡都垂下头,其他几个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没说。
岑必梁这刺头嘴巴张合就定了,可是谁都知道这不是个轻省差事,那些盐商哪里是那么好应付的,难着呢!这事儿成了固然是好,败了,那是又得罪朝廷和皇帝,又得被人说上声没用,说不定日后还把战败的原因都归咎于他们不能及时筹措银两上,这谁担得起?
建章帝瞪了他们眼,还要再骂几声没人替他分忧,岑必梁就皱着眉头站出来了:“老臣倒是有个人选……”
建章帝面上现出微笑来:“岑爱卿尽管说。”关键时候,还是耿直的这些刺头们靠得住,其他人,就会偷jian耍滑,连他老师常辅也不例外,现在哪里是避嫌的时候嘛。
岑必梁倒是没犹豫,gān脆利落的应了声是,然后gān脆利落的道:“老臣觉得殿下乃是不二人选。”
殿下?哪个殿下?建章帝时没有反应过来、
常辅却跟宋程濡对视了眼,破天荒的起皱了眉头,这耿直的刺头!
宋程濡心里更是忍不住要骂娘了,他千辛万苦的让宋珏把消息透露给周唯昭,不就是想让周唯昭推人出来当挡箭牌嘛?好容易叶景宽上道,推了个岑必梁出来挡刀子,这下子倒好,岑必梁这个刺头,下子又把周唯昭单拎出来了!
果然,建章帝问了声:“谁?”
岑必梁就直言不讳:“太孙殿下很是合适。”他对常辅和宋程濡两人的暗示浑然不觉,依旧梗着脖子:“太孙殿下评定过阳泉叛乱,有勇有谋。又是未来储君,如今之计,唯有他代行天子之责,亲自往江南走趟,才能代表天子的重视……”
建章帝没料到最后这些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孙子头上,瞪了眼睛想骂人,却又立即忍住了,岑必梁话粗理不粗,这个时候,周唯昭去,无疑是最合适的,谁的身份能比的过他?
可是要他真的放周唯昭去,他又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眼下正乱着,出了京城,谁知道会出些什么事?
岑必梁却不懂得看人眼色,趁热打铁:“圣上圣明烛照,殿下也智勇双全,有殿下这去,必定马到功成!”
话都这么说了,建章帝又是当着重臣们的面,哪里有断然拒绝的道理?
如果周唯昭不能去,那为什么要bī着其他的大臣们去?谁还不是人生父母养还是怎么的?
建章帝垂下眼睛,琢磨了半响,才道:“让朕考虑考虑。”
岑必梁出了御书房很是不解,叹了声:“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也就是我去不得,但凡要是我能去,抛头颅洒热血也不足惜!”
常辅瞧他眼:“圣上自然有圣上的顾虑,眼看着立即就是殿下的册封礼了,这个时候去,册封礼岂不是又不能如期举行?何况此行下江南,若是人选是殿下,那足以掀起阵血雨腥风了!”
那些对朝廷有意见的,还有打着小九九的,甚至那些盐商,得知了周唯昭的行踪去向,还不得想尽办法生吃了他!
宋程濡埋头没说话,建章帝既然会说考虑考虑,就说明是认为这个建议是可行的,而事实上,岑必梁说的也的确是有道理,现在这个时候,周唯昭要是能去,号召力的确是更大了不知多少,只是……
只是这不是害人呢吗!叶景宽听见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再没想到岑必梁这个刺头居然又把周唯昭推出来了,这可真是……
他原先知道荣成公主怀孕的欣喜顿时就消散了许多,过了半响,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声娘,攥着拳头皱起了眉头:“殿下怎么能去?但凡有人别有用心,又是场难打的仗!”
知道岑必梁实诚,却没想到他实诚成了这样……
☆、一百七十六·决定
太子是在建章帝那里得知的消息,他觑了个时机去建章帝跟前说了东平郡王婚事的人选,求建章帝答应赐婚,又叹口气:“东平毕竟不小了,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
他能替东平郡王做的也只有这些,总要在临去之前事事帮东平郡王打算周到。
建章帝挑了挑眉,听见说是陶鼎湖家的闺女儿以后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陶家啊……陶家挺好的,陶鼎湖是个踏实的人。”
踏实二字才最重要,太子吐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看着建章帝,从前的怨恨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儿子唯有这个请求……”他也的确是没脸再有别的请求了,再有,连他自己都要觉得贪心,期期艾艾的看着建章帝:“日后,唯昭给他个郡王衔,留他在京城就是了……”
这是在进步表明他对周唯琪日后的安排,不求周唯琪如何显贵,周唯昭如何对待他,说真的,只要给他口饭吃,让他安身立命也就是了。
建章帝似笑非笑的看他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你跟朕说这些有什么用?以后唯昭若是继位,你自然就是太上皇,太上皇的意思,他总是要听的。”他说着,闲闲的垂下了头:“何况,他如今很可能要去江南,这其中……”
太子吓得瞪大了眼睛,这么久以来头次惊慌失措,两只已经许久不再颤抖的手忽而就抖得厉害,口水也不断往外流,时之间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哪里还敢肖想什么,何况他手里现在要人没人,什么都没有不说,还多的是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再说,他也是无比想看着恭王死的,怎么可能现在还要继续添乱?
可是越是急他就越是个字都说不出来,倒chūn寒的时候,他硬是热的出了身的汗。
建章帝垂着眼帘沉默半响,叹息着摆了摆手:“算了。”顿了顿又道:“东平这事儿,朕知道了,明天就下旨,只是婚事还是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cao办吧,现在也不是时候。”
太子懂建章帝的意思,不敢说不,仓惶的点了点头。
建章帝也就挥手叫他下去,等晚间破天荒去了趟清宁殿,是专程为着jiāo代东平郡王的事,他jiāo代完了就要走,抬头却不经意瞧见卢皇后几乎已经霜白了的头,脚步又不由顿。
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多能立得住的,也不是多有心机能经事的,这点他娶她之前就知道了,他们毕竟青梅竹马起长大,彼此对对方都能说了如指掌。
父亲当年就提醒过他,若是真有野心,就别娶这个姑娘,别害了人家。
可是他不信,觉得心上人才身边,登上这个位子才有意义,然后他终于得到了教训。
这世上没有东西不用付出代价,若是开始你以为没有,那老天爷也会在你之后的人生路上要你补上,这个道理,他现在终于明白。
因为明白,他也就装作没瞧见卢皇后惊慌失措的脸,重新又坐下,跟她说起了周唯昭的事:“岑必梁那个老家伙提议让唯昭去。”
卢皇后有些惊慌,更多的却是犹豫,她自然不想让周唯昭去的,现在时局动dàng,难保有些心怀叵测的人打别的主意,周唯昭简直就是块最肥不过的肥ròu,怕是才出京城就会落进人肚子里。可是不想,她却没有这个资格,作主的是建章帝,为的又是国之大事,她哪里还敢再cha嘴。
良久她才抖着唇问建章帝:“陛下决定了吗?”
建章帝并没有立即就决定,先去问了问周唯昭的意见。
相比教于叶景宽的避之不及,周唯昭仔细思索之后就斩钉截铁的答应了。
他虽然不是真的道士,却真的是跟道士起长大,对这天下芸芸众生,始终抱有爱意,何况这以后都是他的子民,他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的。
建章帝眸光沉了沉,半响才按了按他的肩膀。
隔天就下旨宣布周唯昭为钦差,拿尚方宝剑,赴扬州征粮。
岑必梁松了口气,他是个gān实事的人,深觉周唯昭靠得住,对周唯昭如此义举佩服之至,连刺头梁彤都不由叹口气:“当初我竟然怀疑太孙殿下居心不良,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肯做事的人,总是会收到回报的。
建章帝是在给周唯昭个大难题,也是在给周唯昭个大机遇,现在事qíng还没办成,朝中对周唯昭的夸赞已经不绝于耳,他旦办成此事,天下归心四个字也不为过。
卢太子妃深知这个道理,因此半点苦涩也没露出来,知道儿媳妇那里少不得收拾东西,自己却也还是不放心,仍旧催着梁嬷嬷理出了份单子来,准备叫周唯昭带去。
同在宫里的宋贵妃却不得不替宋楚宜忧心,十公主进了宫提起这事儿,她也不由得忧心忡忡:“现如今担心也没了法子,圣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想反悔也没了法子。只好希望殿下能顺顺利利的。”面又替十公主理了理头上带着的金玉满池娇分心,让她闲了多往长宁伯府去走走:“你曾外祖母年纪老了,我在宫里行动不得自由,你就当替我多尽了孝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秦兮 宅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