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_海青拿天鹅【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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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紫服者可是虞阳侯?”看台上,太后端坐漆榻,饶有兴味地向皇帝问道。
皇帝笑道:“正是虞阳侯。”
太后颔首,继续观望。
“虞阳侯势头甚壮,郭维表兄也赶不上他哩!”一旁的王宓盯着赛马众人,吃惊道。
皇帝看看场中,亦点头微笑:“可惜甫辰未至,朕倒想看看他的额间雪与虞阳侯这坐骑相比如何。”
王宓想起刚才在宫门处见到顾昀,忙道:“昀表兄体创未愈,皇兄何不召他到此来歇息片刻?”
皇帝苦笑,摇头叹道:“他岂是歇得住的人。”
王宓望着他,yù言又止,却不再言语。
太后面含浅笑,看看王宓,从内侍手中的冰盘中拈起一片蜜梨,举袖放入口中。再瞥向一直未作声的大长公主,只见她纨扇轻摇,双目望着校场,神色自若。
忽然一阵喧闹声传来,太后看去,校场中的赛马已经落了分晓,虞阳侯王瓒赢了。
大长公主轻笑出声,转向一脸懊恼的王宓,道:“阿宓,你逐she郭公子那百金,如今悉入陛下囊中矣。”
顾昀乘车到校场外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负责巡守的曹让看到他,忙走过去,禀报一应事务。正说话间,忽闻一阵喝彩声从校场内传来,似热闹非凡。
“将军未至,也不知谁人得胜。”曹让笑道。
顾昀看看那边,回头,莞尔不语。
赛马三轮之后,众人已尽兴。太后亦觉心满意足,望望天色,便不再久留,传命回程。
众人纷纷离席,随太后皇帝走下楼台。
姚虔一行人走回阶前时,见人头攒动,便驻步稍候。
“阿……”馥之看到谢臻旁边难得无人,走过去,正要说话。这时,一个郎官打扮的人却忽而前来打招呼。
谢臻含笑地看看她,低声道:“回去再说。”言罢,转向那郎官,与他见礼之后,又是一番jiāo谈。
馥之的话只得咽回。
头上的明珠步摇,不必深思也知晓必是贵重之物。谢氏自前朝便以豪富闻名天下,出手阔绰,馥之早不陌生。但如今已不同幼时,男子赠女子饰物,在世俗眼中总有非常之意。纵使谢臻与她非同一般,举止常有儿时心xing,馥之也还是觉得该问明才好。
可自从那时为自己cha上这步摇,谢臻便坐到席上与姚虔等人行清谈之事。馥之隔着长辈,不能与之jiāo谈,只得一直陪坐到底。时而,谢臻眼睛朝她看来,微笑中含着一贯的狡黠,馥之却觉得自己对他忽而茫然起来……
又玩捉弄么?
馥之心中憋闷,gān脆不管他,将眼睛看向别处。
台下的校场中,人群已渐渐散去。只见王瓒一身惹眼的紫衣,正将手中的缰绳jiāo与仆从。
此人可谓出尽风头。
馥之挑挑眉,将目光移开,看向更远。
校场边上,一排绿柳摇曳伫立。当馥之视线掠过校场口的双阙之间时,忽而停住。
日光下,阙楼影子长长。几名羽林郎面前,一辆马车稳稳停着,上面端坐的身影深深映入她的眼帘。
馥之眨眨眼,再望去,心中忽而泛起一阵喜悦。
她忙走到阑gān边上。日光温煦地打在面上,熏风拂过她的鬓边,将衣袂和襳髾翩翩扬起。
不知可是察觉到这边的眺望,那人的脸忽然对来。一瞬间,风中的晖光似乎也变得脉脉含qíng,如甘泉沁入心底。
“馥之。”姚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馥之回头,只见人群已经渐少了,姚虔等人正要下阶。她应了一声,再转向那边凝望片刻,深吸口气,面上扬起微笑,转身离开了阑gān前。
“将军?”曹让正说着话,倏而发现顾昀微仰着头,不知在望着什么,唇角微微弯起。
少顷,顾昀回过头来。
“今日之事将毕,还请将军尽早歇息。”曹让道。
顾昀笑了笑,未几,他朝四周看看,道:“稍后众人返延寿宫,尔等还须仔细。”
曹让行礼应道:“诺。”
顾昀颔首,乘车离去。
众人再回到舟上,随柏木龙舟离开水岸。
从楼台上下来时,馥之遇到了郑氏和姚嫣。郑氏怪姚征和姚虔带走侄女,让她方才一阵好找;又含笑地让馥之随她同舟,也好作伴。
馥之见她盛qíng难拒,颔首答应,跟郑氏和姚嫣一齐坐到舟上。
“馥之姊。”李珠李琼与馥之自幼相视,此前也见过两次。如今在舟上相遇,皆欢喜不已。
馥之亦是欣喜,与她们见过礼,又向她们的母亲吴氏一礼:“夫人。”
“馥之。”吴氏忙笑吟吟地将她搀起。
一番见礼,舟上的十数贵眷皆来相识。馥之容貌美丽,又兼出身名士之家,一时间引得众人好奇。
“真丽质佳人也。”一名贵妇将她细细端详后,夸赞道。众人皆jiāo口称然。
姚嫣坐在一旁看着,面带微笑,纨扇轻转。当她的目光经过馥之的发间,忽而被一支明珠步摇吸引。
只见那步摇以白银打造,细细的簪身饰以笼络金丝,簪首,一颗硕大的明珠嵌在其上,洁白浑圆,一见便知是千金之物。
心头似有什么掠过,姚嫣目光凝住,纨扇停在指间。
太后与皇帝坐在龙首柏舟上,往延寿宫而去。刚行不远,几声长啸忽然远远传来,似鸣似啼。
太后讶然,望向岸边:“何声?”
王宓听了听,面上浮起喜意,道:“是珍苑中的象!”
“象?”太后更是诧异。
一旁的皇帝解释道:“去年吴地贡来五头象,就养在珍苑。”
“原来如此。”太后了然颔首,道:“老妇许久未出宫,竟不知晓。”
王宓笑道:“母后既未见过,何不前往一观?”
太后游兴仍在,略一思索,却看向皇帝。
皇帝笑道:“母后难得出宫游玩,前往一观又何妨。”说罢,命内侍传令,将龙舟驶向珍苑含琼观。
桐渠与灞水的jiāo汇处就在不远,地势渐陡,水势也渐急,经过鹭云山余脉,奔腾东去。两岸皆为人迹难至的高山深林,险不可言。不过也正是因此,林壑之景尤为壮丽。
珍苑中的含琼观也修建在此处,登临其上可观朝阳落霞,绿林归鸟之趣尽收眼底。
象鸣越来越近,待到了含琼观前之时,一片沙地豁然出现,五只巨物正在水边汲水洗濯。
舟上众人皆好奇地观望。只见那些象高有两丈余,浑身赭皮,耳若葵叶,四肢若柱。叫人称奇的是,那象鼻甚长,足有八尺,能伸能屈,底下还生着粗壮而洁白的獠牙。
“这便是象!”贵女们皆睁大了眼睛,小声而兴奋地议论。
馥之虽不像她们深居闺阁,却也不曾见过象,如今见到,亦颇感新鲜。
驯象的人装束甚异,似乎是吴地来的土人,见到彩帜飞扬的龙舟,连忙伏拜在地。
内侍奉了皇帝命令,教他们免礼,好生驯象。土人们谢过,忙又去将象聚拢过来,让舟上的人仔细观赏。
这时,一头象将鼻子深入水中,再抬起时,只见水“哗“地从鼻中喷出。水花在日光中散落,煞是有趣,惹得龙舟上的太后也笑了起来。
“母后有所不知,阿宓上回来看,还曾坐到象背上哩!”王宓笑着说。
“哦?”太后新奇地看向她。
“阿宓玩乐心xing,母后不可听她的。”皇帝笑斥地瞪一眼王宓,对太后说:“教舟人驶前些,母后留在舟上观看便是。舟下众卿怕也甚少见过,如今既来到,让他们靠岸一观也可。”
太后颔首:“此言甚是。”
命令传下,各舟上的人听说可到岸上近观,皆兴致勃勃,催促舟人速速将舟靠岸。
馥之等人的小舟正在龙舟下,离岸较近,在李珠李琼的催促下,舟人费劲地撑过湍急的水流,跳到岸上,将舟牢牢地系好。
正当他将桥板架起之时,一身气力十足的长鸣忽而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一头象忽然挣脱驯象土人的约束,扭着头,朝龙舟这边疾走而来。事出突然,不少人还愣住,待看到土人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才倏而反应过来。
“离岸!离岸!”龙舟上的羽林将官大喝道。
正靠岸的众舟连忙打住,纷纷掉头,乱做一片。龙舟上的舟人们急忙撑楫驶离岸边。
馥之舟上的贵女们望着奔来的巨象,顿时血色,惊声尖叫起来。舟人忙乱地解着绳索,却缠得太紧,一时难解。
“快斩断!”龙舟上的王瓒见状大声喊道,忽然发现她们手中无器物,心一横,从龙舟舷上一跃跳到那舟上。
这时,其余四象似被惊动,也纷纷鸣叫,着慌一般往四处奔走开。忽闻一声哀鸣响起,带头的疯象被羽林卫士放箭she中,步子缓下,却愈加bào怒,一名驯象土人惊惶地试图阻拦,却被象一脚踢翻在地,其状惨不忍睹。
舟上贵女们愈加害怕,已经有人大哭起来。
王瓒将朝舟首的绳索用力砍去,却因粗麻湿水坚固,好几下也只能砍出个口。幸得龙舟上的已架来几块长长的桥板,贵女们再不顾仪表,纷纷顺着桥板逃上龙舟。
“阿嫣!”郑氏登上桥板,慌忙地伸手向姚嫣,却被后面挤来的人推搡了开去。
“母亲!”姚嫣和馥之被隔在几人之后,她又惊又怕,只急得想哭。
“馥之!”一个声音忽而传来,馥之回头,却见姚虔等人的大舟已经靠来,谢臻站在舷上,迅速架来桥板,朝馥之伸出手。
馥之心中一喜,未几转身,面前却忽而挤过一人,几乎将她撞倒。
姚嫣一步踏上桥板,疾走上了大舟。
这时,脚下猛然一震,馥之跌倒在舟上。河水如泼开一般溅落在身上,馥之转头,却是巨象已经到了近前,被利剑she倒,一头撞在了舟沿。王瓒亦猝不及防地翻倒,系舟的麻绳却被猛力扯断了最后一缕,舟摇晃着,离开了岸边。
终是脱离险境,馥之心有余悸,却长舒一口气。
再抬头,却见谢臻面上勃然变色:“馥之!”
馥之惊异地起身,发现舟正在湍急的水流中反向漂开,缓缓加速,离谢臻那边越来越远。再看向周围,贵眷们已走空,一身紫服王瓒正从甲板上坐起,望着湍湍的水面,犹自喘着气。
旁边几只舟yù抛绳索来救,王瓒忙到舷边去接,却无奈太远。一个漩涡卷来,舟摇晃着,一下漂到河心。
“馥之!”谢臻奔到舟首,焦急地大喊。
馥之双手紧紧扶在舷上,眼睁睁地望着他渐渐远去……
胧夜
“啪”地一声,绳索落向树gān伸出河边的一棵小树上,发出枝叶折断的声音。
王瓒扯了扯,绳索受力绷起。馥之紧张地望着那树杈,水流推着木舟经过,王瓒正要用力再拉,绳索却软软地跌落下来。
心头顿时如泼了凉水一般,馥之望向四周,日暮的光照下,河水“哗哗”作响,舟行似乎也正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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