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_海青拿天鹅【完结】(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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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瓒的手臂被捅了捅。
回头,却见是坐在一旁的曹让。他一脸神秘的笑,朝前面的大舟使使眼色:“快看。”
王瓒朝那边瞥瞥,似漫不经心,却很快收回视线:“嗯?”
曹让笑道:“可觉他二人合衬?”
王瓒没有答话,却转头看向一旁的火把水光。
“我总觉将军这般人物,普天之下难有良配。”只听曹让长叹口气,似深有所感:“如今见到姚扁鹊,却……”
“如何这般拖沓,再驶快些!”他话没说完,却听王瓒对舟人不耐烦地道。
刚到水道岔口,前方忽然出现一片火光,待近前,只见数只大舟正驶来,上面人影绰绰。
“可寻着了?”有人朝这边高声喊道。
“寻着了!”曹让声音洪亮地回答。
最近的一只大舟忽而迅速前来,火光下,上面的人渐渐清晰,一人素冠鹤氅立在舟首,正是谢臻。
馥之讶然,站起身来。
“可曾伤到?”待大舟驶前泊稳,他踏着桥板几步过来,一把握住馥之的手臂,迫不及待地问。
馥之摇头,笑笑:“不曾。”
谢臻将她打量,见果真毫发无伤,这才把心放下。这时,他看到馥之身旁一语不发的顾昀,目光微微停顿。
“君侯辛劳。”谢臻含笑,一揖。
顾昀将目光从他手上移开,看着他,唇角勾了勾,还礼:“公子亦辛劳。“
“那谢公子果真是颍川人?”不远处的一舟上,曹让望着前方,皱眉问王瓒:“怎竟不顾众目,与扁鹊牵扯?”
“我怎知。”王瓒淡淡道,却在身后的舟板上躺下来,闭起眼睛。
众舟终于回到延寿宫前的渡口时,只见灯火通明,好些人正站在前面,馥之一眼看到了姚虔。
“叔父!”馥之下舟,快步向他走去。
姚虔也走过来,看着她不语,眼睛却也一瞬不移。
“我无事。”馥之忙解释道。
姚虔嘴唇动了动,好一会,长长地舒口气,声音略微沙哑:“可受了大惊?”
馥之摇头:“未曾。”
姚虔颔首,唇边终于扬起笑意。
“馥之不知,你四叔父执意要随舟去寻你,我等好容易才将他拉住。”一旁的姚征摇头笑道:“又从那时便一直站在此处,膳也不肯用。”
馥之一惊,心中满是愧疚。姚虔身体本来就很弱,乘舟寻人那等费力之事,简直不可去想。她望着姚虔清瘦的脸庞和被河风chuī得微有些凌乱的鬓发,鼻间忽而有些涩涩,
“使长辈担心,馥之之罪也。”她深深拜道。
姚虔却摇头,含笑道:“你伯父实言过矣。”说完,却看向她身后的顾昀谢臻等人,端正一揖,道:“承蒙二位君子相救,前感激不尽。”
顾昀忙还礼:“博士客气。”
“区区举手之劳,君何处此言。”谢臻亦还礼道。
姚虔又看向王瓒,再一礼:“虔侄女得以脱险,君侯功不可没。”
王瓒一怔,还以一揖:“博士言过矣。”
一番答谢,众人重又染起喜意,一道往延寿宫走去。
“馥之!”刚行至殿外,忽见郑氏迎下阶来。拉起馥之的手,将她看了又看。“叔母可吓坏了,只怕你有个不测……”她双眼通红,动qíng地说:“我方才还禀太后,多亏馥之助我阿嫣,可见姊妹之义拳拳,若非馥之,我阿嫣……”她没说下去,却侧过头,将绢帕点了点。
“叔母勿忧。”馥之安慰道道,却将目光扫向她身后,姚嫣站在那里,却未看她,含羞般微微低头。
“人已平安,泣甚。”这时,姚陵笑道。
“正是正是。’”郑氏忙拭净眼角,抬起脸来,将馥之的手拉得更紧:“太后与陛下还在等候,须拜见才是。”说完,笑容可掬地拉着她往殿上走去。
延寿宫的正殿上,白日里的纷闹场面已不复,铸作松柏仙鹤的枝形灯将殿堂照得明亮。
上首处,太后与皇帝依旧各自端坐在白日里的位子上,内侍引着众人上前,伏拜行礼。
“陛下并老妇,见虞阳侯与姚女君失楫遇险,心中甚忧。喜直至闻二卿归来,方才心安。”太后微笑地教众人起身,让王瓒与馥之站到跟前,不无感慨地说。
“一场虚惊,却教太后挂心,瓒之过也。”王瓒深揖道。
“哦?”太后讶然,问:“不知虞阳侯如何脱险。
王瓒微笑,将遇险到脱险的经过略了一边。
太后听毕,微笑颔首,对皇帝赞道:“睿智沉着,虞阳侯堪为王氏子弟表率!”
皇帝亦微笑,看看立在不远的雍南侯,道:“可见雍南侯教导有方。”
雍南侯忙出列,向皇帝一拜:“陛下过誉。”
太后又将目光转向馥之,温声问道:“姚女君亦无恙否?“
馥之行礼答道:“馥之无恙。“
太后含笑,将她拉到身前,仔细打量。只见她衣裳虽有些尘垢和乱摺,面容却毫无落魄之色,双眸清亮如泉。
“不知女君可曾婚配?”太后忽然转向姚虔,颇有兴致地问道。
“未曾婚配。”姚虔答道。
太后颔首,忽然看向王瓒,正yù开口,这时,皇帝却忽然说话了。
“母后,”他神色悠然,和气地说:“众卿奔忙许久,母后何不赐宴寝?”
太后听他这般说,似忽而了悟,失笑道:“却是老妇糊涂了。”说罢,吩咐内侍在延寿宫中准备膳食寝具,留宿晚归的众人。
内侍领命,趋步下殿。
深夜里,一个人也不见。马车经城门入城,一路畅行无阻。
馥之虑及姚虔近来身体有所变差,又见他方才已疲色难掩,恐断药不利,在延寿宫用过晚膳后,即向太后陈qíng请辞。
太后知悉缘由,亦不挽留,宽慰几句,让内侍安排一应事务。
顾昀还须留在承光苑,却遣了十数羽林卫护送馥之车驾。很快,一行人准备就绪,离开承光苑,浩浩dàngdàng地赶回城中。
西府的门前,灯笼光照明亮。家人见主公车驾归来,不敢怠慢,忙自宅中迎出。
馥之从车里出来,转头看向 姚虔的车,却见他还未出来。
“叔父。”馥之上前去唤。
“嗯。”里面传来轻轻的声音,待家人撩开帘子,只见姚虔正慢慢出来。
“叔父可先汤沐,汤药稍后便好。”待姚虔出来,馥之扶着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没两步,却觉得姚虔步子发沉。
馥之讶然,正待抬头看他,姚虔身体动了动,忽而往前倒去。
窥qíng
院里的蝉拖长了声音,一阵一阵,如同下昼的天气一般沉闷。
堂下,馥之盯着炉中的火苗,好一会才站起身来,舒展发酸的腰背。外面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未几,一名家人出现在堂外。
“女君,”他行礼道:“大司马来访。”
馥之一讶,忙上前问他:“现在何处?”
“正在府外。”家人答道。
馥之略一思索,jiāo代侍婢看好火候,随家人往堂下走去。
门外,两辆马车稳稳停着,大司马顾铣正在车前,旁边立着一人,却是顾昀。
“大司马亲临寒舍,馥之有失远迎。”馥之上前,向顾铣深深一礼。
顾昀站在顾铣身旁,静静地看着馥之不语。
“女君。”顾铣还礼,目光扫过馥之的脸颊,只见双眸下隐现着淡淡的乌青。心中不禁感叹姚虔家中单薄,如今他卧病,馥之一个十七少女,竟亲自要cao持内外。
“不知博士病qíng如何?”顾铣问。
馥之神色稍黯,没有详述,只答道:“叔父已醒来。”
顾铣看她神色,心中亦渐渐沉下。他望望宅中,对馥之道:“烦女君带路。”
馥之颔首,请二人入内。
宅院并不算大,走过前堂,很快便到了中庭。
“请。”馥之走到姚虔寝室前,向顾铣道。
顾铣颔首,随她入内。
室中光照比外面稍暗,淡淡的药气充溢鼻间。幔帐高高地挽起,只见榻上,一人身披薄氅靠着软褥,面前的矮几上,一卷书册长长摊开。
“孟贤?”姚虔看到榻边顾铣,怔了怔,唇边随即漾起微笑:“如何来了?”
他的声音缓缓,中气疲弱。
“少敬。”顾铣快步走到榻边,将姚虔仔细端详,只见他的面容更加清癯,血色寡淡。
“君侯亦至。”姚虔看到顾昀,微笑道。
顾昀一礼:“姚博士。”
“这般状况,怎还阅卷?”顾铣目光落在那书卷上,皱起眉头。
姚虔笑了笑,摇头:“无碍,馥之只许我看半个时辰,稍后可要被她收走。”停了停,他却看向顾铣:“孟贤亦然,即便卧病也要日日拭剑。”
顾铣怔了怔,唇边露出苦笑。
馥之看着他们说话,没有言语。
姚虔是个执拗的人,行事总带着孩童般的任xing。馥之原本不许他看书,将书册都收了起来,姚虔竟要亲自下榻去找,说翻翻才能入睡,馥之亦是无法。
她看向一旁,顾昀立在顾铣身侧,目光静静投来。
两人相视,馥之望着他,唇角微微地弯了弯。
未几,侍婢从外面进来,对馥之说汤药已沸了,请她去看看。
馥之答应,向姚虔和顾铣分别一礼,便要出去。
“甫辰也去吧。”顾铣忽而对顾昀道。
顾昀与馥之闻言,皆是一怔。
只见顾铣转向姚虔,和颜悦色:“上回女君说我家中煎药之法有差,现下正好可教导一二。”
馥之看到顾铣唇边的浅笑,又看看姚虔,颊边倏而隐隐发热。
“如此。”姚虔将目光看向顾昀,片刻,微笑颔首。
“昀暂告退。”顾昀向二人一揖,转身随馥之出去。
窸窣的脚步声消失在帷帐之外,侍婢过来,为姚虔的水盏加上水。
姚虔微微抬手,侍婢行礼退下,室中只剩下他与顾铣二人。
“孟贤何意?”姚虔靠在软褥上,淡淡地看着顾铣。
顾铣笑了笑,端起水盏,在姚虔面前的矮几上放下,缓声道:“吾闻女君今年已十七,却未定下人家?”
姚虔瞥他一眼,伸手端起水盏。
顾铣伸手替他扶稳,继续道:“不知少敬有何打算?”
姚虔饮下一口水,看向他,表qíng无波,不答反问:“孟贤有何打算?”
顾铣莞尔,坦承道:“甫辰年将二一,亦未定新妇。少敬与我既为至jiāo,不若再做个儿女亲家,亦……”
他话未说完,姚虔突然猛咳起来。
顾铣吃一惊,忙上前给他拍背。
姚虔将他的手用力推开,待稍缓过来,沉沉地喘着气,瞪向他:“那是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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