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规矩,皇室的人进武斗场是不能带伴读的,要不然我也没时间练功,皇帝还不认得我,一个人坐在场边也不顾当头烈日晒得厉害,边流着口水,边拼命拍手。
场中尧殇已经来回了两趟,骑马弯弓she箭,箭无虚发,看到场外突然将矛头对着我,破空之势,夹着内力,劲道狠辣,我还没动作身后的洛书就一拳把箭打飞了出去,连根没入身边的树gān里。
我脸黑了黑,被女人保护实在是有些丢脸。
尧殇端坐在马上,面无表qíng,半晌冷笑道:“徐大人身边真是高手如云啊。”
我没理他,径自来到皇上身旁,屈膝道:“皇上,该用午膳了。”
皇帝仍是没看我,看着场中央,依依呀呀的也不知叫什么,我叹了口气只得慢慢扶他起来。
扶到一半就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劲风,我疾退数步,才堪堪避过,皇帝没了支持突然跌在地上,显然是摔痛了,眼里都有了泪花。
我沉着脸看着尧殇,做了一辑:“九王爷。”
对方也不废话,手上招数没停,一下子十几招,招招不留qíng面。
尧殇贵为皇亲国戚身手还真的不烂,特别是内力比我好了不只七七八八,我胜在身法上但也躲的láng狈,毕竟他要是打到我我可还是很疼的,不过惹急了我也不管他是不是什么王爷,单单拳脚上也没让他占得多少便宜去,撩得他脸色都青了。
场外洛书被尧殇的人挡着近不了身,持久战对我可没好处,我想着要不要故意被打下,让他大爷的消消气,不想还好,一想下一秒胸口就中了一掌,我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尧殇第二拳已经下来了。
洛书喊了声:“四哥!”我闭上眼,预期中的疼痛却没有下来。
不知哪来的一个侍卫挡在我的身前,只一只手就挡住了尧殇的拳头。
不远处尧菱韶一身凤袍,身后的太监举着巨大的羽扇,她开口,声如冷玉:“皇儿,许久不见,功夫倒是jīng进了不少。”
我扶起已经在旁边哭成泪人儿的皇帝,退到一旁,尧菱韶担心的看了我一眼,冲那个为我当了一拳的侍卫点了点头,后者面无表qíng的转过身来冲我做了一辑:“徐大人,请。”
声音沙哑,跟破锣似的。
我犹豫了一下,跟着那人退出了场外,走得远了忍不住回头,就看见尧菱韶脱了外衣,有侍卫给她牵来了马,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弓。
用了午膳陪皇帝读书,尧殇没再来闹场子,虽然皇帝仍是流口水,傻笑,摇头晃脑我却觉得轻松了很多。尧菱韶的侍卫一直守在一旁,也不知是什么用意,不过我总觉得比洛书要好,小姑娘的还是适合被人来保护。
事后那侍卫一直陪着我,话不多,问他他才答,倒也不嫌烦,晚上直到吃完饭他还没走我才觉得奇怪:“你不用去保护太后么?”
那人大概没想到我会和他说话,沉默半晌,才轻着破锣嗓子道:“我只是太后娘娘七十九近卫中的一个,不足挂齿,已经被娘娘派来保护大人您了。”
我看了他一眼,这人倒很淡然的自称我,一点尴尬也没有。
点点头,我想了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摇头:“近卫无名无姓。”
我啧了啧,抓抓头发皱眉道:“总不能老喊你喂吧,这样吧,跟着我的时候就叫你阿白,恩,这个名字好。”说到阿白我就想念我家阿白了,也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要是再瘦了就真的不可爱了。
被叫阿白的侍卫明显嘴角扭曲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倒是乖乖答应了下来。
练完功沐浴,刚回房我就看见阿白站在我门口,手里还托了个锦盒,我以为是尧菱韶送来的,结果细看才发现不是宫里的装盘。
阿白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qíng,平平道:“宵夜,娘娘说大人您爱吃。”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一只枣泥糕,刚含进嘴里就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口感真是比尧菱韶之前派人送来的qiáng不知道多少倍,甜而不腻,带着清香,实在是美味。
一口气解决了一大半,回头看着阿白盯着我瞧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手里的椰蓉又不舍得放下,只好硬着头皮佯装大方的问他:“阿白你也饿了吧,要不要尝一个?”
阿白假咳了一下,声音没什么波澜道:“不用了,大人自己吃吧,我不喜欢甜食。”
我马上放心的点点头,瞬间把最后几个也给解决了,拍拍手站了起来,突然想到什么,我翻箱倒柜找出进宫之前在凤凰城酿的梅子酒,整整一罐都塞进阿白怀里。
“这是我酿的啊,虽然比不上酒家里的好,不过很清慡,而且不容易醉,你晚上当值的时候喝一点还能暖暖身子。”想来他帮我弄这么多点心也不容易,送他一壶酒我也不亏。
阿白收下了,没道谢,只是笑了笑。
这人长得很是平凡,一笑却亮眼起来,我竟忍不住还多看了几眼。
跟阿白混熟了才发现这人心里头其实没什么规矩,也不自称奴才,始终不卑不亢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尧菱韶告诉他的,这人对我的生活习xing,爱好习惯了如指掌,连我上茅房老忘带纸他都知道,适时的都会在外面候着塞给我。
这个……不会尧菱韶也很了解?
两人熟悉了自然就亲近了,我有时候半夜提着酒去屋顶上找他,阿白话不多,喝酒跟喝水似的,我心疼我的梅子酒总和他抢,到最后反而是我喝多了,说话跟倒豆子似的控制都控制不住。
阿白就静静的听着,有时还能安慰我几句,虽然他那个破锣嗓子真不动听,安慰的话听起来都蛮吓人的。
我和他唠叨小八太调皮,说小七乖巧,这两孩子等于是我带大的,跟亲生儿子差不多了,又说到洛书,好好一个姑娘学的还是什么纯阳功夫,赤手空拳的都能撂倒一帮子壮汉,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连阿白都最后笑我:“你怎么跟个保姆似的。”
我很严肃:“保姆怎么了,你别看我排行老四,论辈分我可是最大的,齐漠涯刚来的时候也只比我大个几岁,他那时候半夜睡觉还尿chuáng,裤子chuáng单可都是我帮忙换的洗的,他还哭呢,真不害臊。”说到这里我声音低了下去。
我最最重视的七个师兄妹,到头来尧菱韶进了宫,齐漠涯对我刀剑相向,老二和老五两人也有了自己的事qíng,洛书也不知道心里向着谁,小七小八还是孩子,没长大之前也不定xing。
我叹了口气,似乎就只有我还在原地,除了唠叨比小时候多了别的还真没怎么变。
阿白不语,喝了好几口酒,突然道:“既然太后娘娘是你的六妹,我怎么看你一副不认她的样子,不过她对你倒是很上心。”
我尴尬的咧了咧嘴:“这个说来话长,不过人家贵为太后娘娘,我不见的还叫她六妹啊,那成什么样子了,我又不是什么王爷,这样叫可要杀头的。”
阿白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明明就是你自己心狠,还要怪别人,真正无礼。”
我摸了摸鼻子,想来这话也不只一人说过,尧菱韶说我不好,那人也说我心狠。
实在是惹人伤心。
我闭上眼躺在屋顶上,想到那人碧色的眼眸,汗津津的掌心,临走时的那一句等我,就觉得心脏突突的跳的厉害。
想来我真不是什么好人,心肠硬,又没什么同qíng心,贪生怕死的,连对那个痴傻皇帝都是好玩要多于同qíng,除了对自己师兄妹我还真没对别的什么人好过。
除了荆川。
我当时真想,就这么在凤凰城,开间酒肆,种种凤凰花酿点酒埋在后院里,来年开chūn就能开一壶,每天都有甜点吃,喂喂我的阿白。
然后荆川陪着我,逛街吃糖人看烟火。
就这么一辈子,倒也不错。
可是他最后还是走了,当然我也没留下。
连老天爷都觉得我自私,偏不让我如意。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chuáng上,从头到脚整齐的盖着被子,因为宿醉头痛的厉害,喉咙火烧火燎的疼,正闭着眼调息,就听见大哥齐漠涯的声音:“你醒了。”
我睁眼看了他半晌,才张嘴唤了一声:“大哥。”
齐漠涯背对着我点点头,良久才问道:“在宫里这些日子可还住的惯?”
我“嗯”了一声,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终齐漠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道:“小五在边关等我们,你整理一下,洛书小八和小七已经在等着了。”
我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任务?”
齐漠涯点点头:“今次的目标是匈奴单于呼延苍。”顿了顿又道:“除了娘娘在宫里,我们都会去。此次凶险。万不可大意。”
我很汗,大哥真是古板,我们哪次任务不凶险,想当年我们为了杀一只jī,八个人都jī飞狗跳的一上午,到最后还没把jī弄死,就秃了尾毛,照样每天神气活现的大早上打鸣,忒是烦人。
整理好了东西出门,阿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宫门口尧殇端坐在马上,一脸不耐烦的神色。
我看着几百人的御林军实在是有些头疼。
齐漠涯可没说我们这次出行要搞这么大排场,特别还带了个祖宗,一副见了我就要打要杀的样子。
尧殇看着我张口就是冷嘲热讽:“哟,徐大人,您真是贵人多事,làng费的时间不少呢。”
我懒得理他,想他也及冠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不挑我点刺就不舒服的样子,他家大人怎么教他的。
小七和小八坐在唯一一辆马车里,我掀了帘子看了一眼刚想问三妹呢,就听见一阵马蹄声,洛书一身银甲英姿飒慡的坐在马上。
居然是御林军统领,我实在是汗颜。
洛书领头,我,阿白,齐漠涯和尧殇殿后,马车行在中间,几百人浩浩dàngdàng上了路。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宫门,有人立于城墙之上。
行得太远也看不清是谁。
直到阿白的破锣嗓子在我耳旁轻声道:“是娘娘。”
我看了他一眼,垂下目光,不再说话。
边关长堤,大漠孤烟,不知今时塞北又会是何等风景。
8
8、第八章 ...
这么多人上路速度自然不会快到哪里去,幸好我们几个重要人物都不是多么娇贵,只有小七晕车晕的厉害,一张脸吐的惨白。
我抱着他到一旁林子里找溪水,乖小孩很愧疚的窝在我怀里:“四哥,我真没用。”
我揉了揉他头发,安慰道:“没这回事。”说着撕了衣服下摆,沾了水给他擦脸。
小七歇了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跟着我回去的时候尧殇已经不在了。
“人呢。”我皱着眉环视一圈,发现士兵里也少了不少人。
“九王爷说是等不及,自己现代人走了。”阿白拍马到我近前,看了一眼小七道:“看这天色似要变天,我们得抓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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