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娇百媚_水未遥【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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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妨,你起来吧,抬起头来说话。”他摆摆手,脸上没有责怪的意思。

  “多谢皇上圣恩。”她敛身谢恩,心中不免惴惴。

  御座上的人“嗯”了一声,随后,十指jiāo握,将手肘放在椅子两侧,“你可知,为何朕要召你来此?”

  她有一丝怔忪,转瞬,摇头,“奴婢愚钝……”

  处理了一天政务,此刻已经微微有了些倦意,他揉了揉眉角,一双眼睛仍然清澈而熠熠闪亮,端然而坐,带着睿智而尊贵的皇家气度。

  “朕召你来,是想弄清楚,缘何一介宫婢会妄想修改祖宗礼法。”

  宛若晴天霹雳,景宁登时呆住。

  擅改祖宗礼法……这样的罪名,等同于牝jī司晨,历来女子gān政,都被当成国之不详,一旦定罪,绝不会有好下场。

  “皇上,奴婢……”

  “你不用争辩,也无需解释,只需一五一十,好好jiāo代。”见她满脸震惊,他倒是放松下脸孔,眼底一片平静。

  她却已经冒出冷汗来,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是殉葬,一定是关于殉葬的事qíng!福贵人素来不问政事,缘何会胆大到妄议祖宗礼法!是她疏忽了,是她太轻率了,犯这样的错误,在后宫是致命的,恐怕不仅会要了她的命,还会祸及全族。

  “奴婢该死,请皇上饶命……”

  “我且问你,那日,你如何得知朕会去咸福宫的?”

  “李公公……李公公曾无意提过……”满目复杂,她心中一阵凄然。事到如今,她只能全盘托出。

  他“嗯”了一声,似对她的答案很满意。“那……那幅‘福禄吉祥’的绣品……”

  “是出自奴婢之手……”

  “那么,福贵人的那番话?”

  “亦是奴婢所教……”

  “可有你算漏的?”语调忽然高出来一些,似笑,非笑。

  “那把团扇……”

  寂静半晌,他缓步走下御座,来到她的身前,站定,然后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挑起了她的脸颊,“小小年纪,也有如此心思,居然连朕都算计进去了……”

  破格封赏

  寂静半晌,他缓步走下御座,来到她的身前,站定,然后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挑起了她的脸颊,“小小年纪,也有如此心思,居然连朕都算计进去了……”

  景宁已然绝望,闭上眼,不再辩驳,“奴婢但求一死……请皇上饶恕奴婢族人。”

  他轻轻地放开她,笑得不置可否,缓缓踱步走回,“殉葬的规矩,从祖宗那辈起,便订下了,后来历经两朝,都不曾改动。但你可知,你的心思偏巧与朕不谋而合,所以,朕却已经拟了旨。”

  景宁愕然地抬首,眼前一切,仿佛梦境。

  “倘若,那般巧思果真出自福贵人,第二日,朕便会封她为贵嫔,”他摩挲着案几上的一方端砚,满目优容,“可这般造福百姓的念想,竟是缘于一个宫婢为求自保、bī不得已的心思……似乎就太可笑了一点……”

  景宁死死地攥着衣角,原来他知道,他全部都知道……怪不得,那日李公公特地跑来告诉她,皇上何时会驾临咸福宫,原来,他早就将她的计谋看穿了。她自以为聪明,却没想到,却是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

  “皇上,奴婢甘愿受罚……”是以至此,她还能说什么。

  宫闱之内,最忌讳女子gān政,更何况她并非妃嫔。前朝旧事历历在目,多少宫人妄论朝政,连坐身死,她一介奴婢,又凭什么有资格擅动心思。

  “若是……今日朕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又当如何?”他居高临下地睨着目光,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

  跌落谷底的心,陡然又升起了一抹希冀,她猛地怔住,神色彷徨地望向他。

  他却轻轻一笑,深邃明澈的黑眸熠熠闪亮,眼底里,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的jīng光,“还记得朕上次说,你并不是个能够甘于平庸,甘心当个小角色的人么……所以今日,朕不过是……旧事重提!”

  做每件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要达成目的,就要付出点儿什么,否则,即便心想事成,将来的某一日,也会被后宫无边的狂涛骇làng所吞没。

  在宫里头,不会拼个你死我活,只会让人生不如死,对她,他已经有了太多的纵容和姑息,这最后一次机会,想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错过。

  景宁伏在地上,额上的冷汗尚未褪去,心底里,却是更加惊慌。

  皇家礼法,向来严厉苛刻,有罪不罚,却要封赏的事qíng,对于她这样一个卑贱的宫婢来说,不一定会是祸,却一定不是福……可今日之事,他对她势在必得,她怎能不答应,她敢不答应么?

  这辈子,便是注定要老死宫中的。命好的,跟着主子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命差的,便是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于她,终究是想有出头之日的吧,与其作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永远被他人牵绊掌握,不如gān脆由她来安排别人的人生吧。

  况且,如今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缓缓地低下头,她决定妥协。仅仅是一个位置,如果说那日他只是一时兴起,那么今日,他定是动了心思的。

  “奴婢,叩谢皇上厚恩……”闭上眼,她将心中最后那丝希冀抹去。

  从了吧,从了吧。从此,便是另一个天地,告别平静,告别安逸,从此,与yīn谋诡计为伍,以争斗算计为生。她的心,也将在那沉浮诡谲的后宫中,同今日修得正果的娘娘们一样,无qíng冷酷。

  黑眸微闪,他云淡风轻地一笑,尔雅温文,却透着一抹冰凌般杀人于无形的寒冷凉薄,“你且起来,原本你是延洪殿伺候的宫婢,隶属内务府,但既与长chūn宫有缘,明日之后,待诏承禧殿。”

  康熙十二年六月十七日,康熙帝命,禁止八旗包衣佐领下奴仆随主殉葬。

  十八日,飒坤宫镶蓝旗包衣奴婢,乌雅氏景宁,待诏长chūn宫承禧殿。

  后宫哗然。

  当景宁再次看到艾月,她正好挎着包袱,在内侍太监的带领下,走出长chūn宫。今日,也是她被安排出宫的日子。

  隔着月亮门,她们两相对望。艾月很想对她说些什么,嗫嚅半晌,却是不知从何开口。

  景宁心中冷然,几分嘲讽,几分无奈,半晌,却是缓了口气,低了头。然后,不再看她,转身而去。

  能说些什么呢?当初她为求自保,不惜将无辜的她拉下水,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想来,仅仅是为了保命而已,在对的时间,选了对的人,即便是冒险,也好过束手待毙。

  可因为她,她苦心布局,却没有想到,最后将自己赔了进去。

  待诏,意味着等待诏命。

  对于臣子,也许是无尚的荣耀;但对后宫的女子,却意味着每日每夜的奢望与等待。她没有依靠,没有盼望的资本,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她要面对的,是由所有出身高贵的妃嫔组成的后宫,然而,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却是钮祜禄皇贵妃。

  将手中的药瓶攥紧,她决定,先下手为qiáng。

  有孕

  康熙十二年六月十九日这一天,仅仅是景宁待诏承禧殿的第二日,宫中忽然传出一桩天大的喜事,皇后赫舍里?芳仪有喜。

  消息来得突然,因为向来体壮的皇后忽然整日头晕目眩,并半有呕吐之症,太医经过详细诊证,才敢最终断定有了喜脉,立刻开下药方,并嘱言要小心调养。

  想来,皇子皇女何等尊贵,可能够顺利长大成人的,却是少之又少。就如同早在康熙八年,皇后生下的第一个嫡长子,因先天不足,于一年前早夭。那时,景宁还未进宫,却亲见了那场盛大而庄严的送葬。

  如今,当大红的石榴花开yù然,皇后又迎来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如若是个男孩,必将是天命所归的太子。所以,皇后的肚子还未隆起的时候,宫中的人,便开始纷纷猜测孩子的xing别了。

  诺大的长chūn宫,此刻,格外的冷清。

  唯有景宁一人,孤零零的来,连个伺候的侍婢都没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储秀宫,聚集在未来的小东宫,对于新人封赏的关注,反倒是淡了。

  初来乍到,自然要先拜见其他殿的主人。长chūn宫原来仅住了两位贵人,一个是绥寿殿的平贵人鄂卓氏,已殡天;另一个,则是在一年前生下皇长子的惠贵人纳喇氏。

  景宁糙糙地收拾了一下,依然是一套宫婢的衣裳,没有到覆绥殿拜见惠贵人,而是直接取道体和殿,去了储秀宫。

  此时的储秀宫内外一片忙碌,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中,虽然腹中的孩子刚足月,但掩埋胎盘的喜坑就早已经挖好了。坑里,还放着寓意皇后快生贵子的筷子和红绸、金、银、八宝,众望所归,只等着皇后顺利生产。

  这个时候,其他宫的嫔妃最喜欢往储秀宫走动。因着喜气,素来喜怒无常的皇后也和善了许多,拉着众家姐妹闲话家常。

  屏退了其他人,赫舍里?芳仪捻着兰花指,悠然然地喝着茶,地上,是大礼叩拜的景宁。

  “你所说的,可都是实qíng?”

  “皇后娘娘在上,奴婢绝不敢有所欺瞒。”

  睨着高贵的目光,她闲闲地放下茶盏,“你既已待诏长chūn宫,就不必以奴婢自称了。起来说话。”

  景宁谦卑地叩首,谢恩,“在皇后娘娘面前,婢子永远是奴婢,不敢有违尊卑。”

  “你倒是很会说话,难怪,皇上会破格提拔。”她微微抿唇,却像是在说着于己无关的事qíng,脸上淡淡,看不出喜怒。

  景宁赔着笑,并不接口。破格提拔又如何?待诏承禧殿,不过是将她从一个漩涡推进了另一个漩涡,她没有倚仗,仅仅能够凭借的,不过是那一点可怜的皇恩而已。

  “依本宫看来,钮祜禄皇贵妃纯良慈和,不像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宫人所为?”她敛着目光,看着景宁,似笑非笑。

  她眼眸闪烁,却不懂她的意思。斟酌了良久,才温温吞吞地接着道:“后宫之中,品阶相同的……宫人之间,争斗自是多些……”向来都尊称主子,忽然改了称呼,她说得极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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