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_凝陇【完结】(124)

阅读记录

  可是,此话细究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也许就是因为她遇事总是瞻前顾后,所以才在平煜面前屡受挫折。

  要不要……做绝一回呢?

  忽然,她听到了外头那一声声的怪声,嘶嘶不绝,无端透着让人心悸的意味。

  她担心二哥的安危,忙诧异地掀开窗帘一看,谁知跳入眼帘的,是她此生从未见过的骇人景象。

  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傅兰芽紧紧贴在马车车壁上,听着外头激烈的争斗声,虽然明知平煜定然早有准备,依然担心得无法静下心来。

  尤为让她惴惴不安的是,未过多久,她竟于一众镪镪作响的锐器相击声中,分辨出了蛇群来袭的声音,怔了一下,意识到定是扮作邓安宜的右护法使出了引蛇术。

  她本就怕蛇,联想起那一回在曲陀时她和平煜被蛇群追袭时的景象,慌得再也坐不住,呀了一声,忙将头埋在林嬷嬷怀里。

  这时,平煜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比平日哑了几分,却依然镇定,“莫要掀帘往外看。”

  傅兰芽听在耳里,虽仍不敢睁开眼睛,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地。

  过不一会,一股淡淡的药味透过帘子弥漫进来,傅兰芽有了上回的经验,一闻便知是雄huáng。

  秦勇在外扬声道:“傅小姐莫要怕,我等对付蛇群不在话下,绝不会让这东西伤到你。”

  这话绝不仅仅为了宽慰傅兰芽,实是秦门跟镇摩教由来势不两立,上回右护法放出蛇群救走了左护法,秦门特捡了当时残留在院中的蛇尸里的毒液细细研究,很下了一番功夫,路上重新改配了药粉的配方,就为了应对右护法。

  故而这帮蛇群许对东厂之人有震慑之势,对秦门的药粉却避之不及。

  厮杀了大半日,空气中血腥气越发浓厚,不时听到砰砰重物落地的声音。

  傅兰芽人在车上,无从得知那是人头落地的声音,只觉这声音闷得让人心慌。

  跟以往不同,因眼前的敌人是东厂,不止平煜等锦衣卫,连洪震霆等江湖人士也杀红了双眼,恨不得将这帮祸乱朝纲的阉党一一斩于剑下。

  到了日暮时分,邓文莹终于幽幽醒转,忆及昏迷前的景象,吓得脸色都发些发huáng,抖着手掀开帘子往外看,谁知未看到二哥,却看见山路上横七竖八躺了好些尸首,大多身首异处,qíng状可怖,仿佛人间炼狱。

  而不远处,平煜正好一刀将一人的头颅砍下,热气腾腾的鲜血在空气中喷洒出一片血雾。

  邓文莹呼吸一滞,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住,就见那人头一张脸盆似的白胖圆脸,仍保持着圆睁双目的不甘模样,正是宫里甚为得用的刘一德刘公公。

  平煜早上还整洁的竹青色锦袍上早已被鲜血洇湿了大片,脸上溅了不少殷红的血迹,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刘一德的人头,满脸杀气,状若修罗。

  邓安宜那边瞧见,忙刺出一剑,暂且bī退眼前一人,旋即拍马过来,正要焦急地替邓文莹将窗帘放下,邓文莹却已再次昏了过去。

  昏过去前,依稀听见一句,“平煜!王世钊逃了!”

  等外头彻底安静下来时,傅兰芽从六神无主的林嬷嬷怀里抬起头,僵着身子怔忪了一会,正犹豫要不要掀开窗帘,便听外头有人道:“东厂的爪牙,除了逃走的那几个,剩余人的尸首全都在此处,共计一百零八名。”

  平煜的声音响起,有些嘶哑,有些疲倦,低声道:“好。坦布麾下骑兵,共有五万之众,兵分四路,分别由不同瓦剌将领统帅。其中一路,由坦布亲自率领,围攻大同。因王令专横,无人驰援,如今大同已然失守,守城参将吴刚战死城下,城中数千名官兵尽皆死于坦布铁骑下,塞外城堡一夕之间陷入危境,接下来,便要轮到宣府了。这一百零八名阉党的尸首,正好告慰吴将军在天之灵。”

  一阵沉默。

  傅兰芽心头突突直跳,一为大同失守,二为守城而死的将士,三为外头的惨烈景象。

  除了呼啸的夜风,整座山谷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平大人。”洪震霆有些发哽。

  忽然,有人嗖地一声,拔出长剑,厉声道:“不诛此贼,誓不为人。”

  却是李攸。

  众人激昂地应道,“杀!”

  马车辚辚声毫无防备地响起,傅兰芽身子被颠簸得往后一仰,扶住林嬷嬷,掀帘往外一看,夜风凛凛,天色不知何时已暗黑如墨,马车飞快地在夜色中疾驰,跟在众骑身后,正片刻不歇往最后一个目的地奔去。

  第125章

  行了一会, 傅兰芽搂着林嬷嬷昏昏yù睡。

  马车颠簸不休,她困乏不已,终于在林嬷嬷怀里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再醒过来时, 已分不清外面是白日还是黑夜,车马却仍未停歇。

  包袱里放了gān粮和水, 聊以果腹。主仆二人饿了便吃, 吃了便睡, 除了偶尔下车打个尖, 一路都未停过。

  到第十日的一个傍晚, 马车仍未停下,傅兰芽终于起疑,沧州到宣府并不需这么久的日程, 何况是他们这种日以继夜的赶路法。

  难道临时出了什么变故?

  正在这时, 就听车外传来奇怪的声响, 似是有千百人的步伐汇聚在一起, 整齐划一,由远及近走来,声势谓为壮观。

  马车恰在此时停下。

  她和林嬷嬷听得惊心动魄, 讶然相顾了一会,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就见道路后方果然乌压压涌来一队人马,约莫有数千之众,因天色已擦黑, 一眼望去,恍如蜿蜒行来的巨龙。

  她错愕,难道这是前往宣府汇合的急行军?

  再往远处的城墙一顾,分辨了一会,这才知道,原来她们根本未去宣府,而是径直来了阳和。

  看这军队来的方向和声势,很有可能是某地应召而来的备cao军。

  那位领头的将军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满面忧色,到了跟前,与早已下了马的平煜见了礼,道:“接到急召,吾等连夜率军前来,眼下我知大同、怀来已沦陷,吾皇及朝中重臣皆被围困在宣府,却不知土木堡、天镇、阳和如何。”

  傅兰芽听军qíng紧急,心高高提起,忙全神贯注听那人说话,忽然察觉一道炯炯目光she来,转头,正好撞上一名年轻女子的视线。

  她怔了下,这才发现那位将军身后另有几骑,除了陈尔升、林惟安,那名女扮男装的暗卫也在其中。

  她恍然,如今平煜手下人手并不富余,恨不得将每个人都利用起来,但前几日应对东厂人马时,陈尔升几个却不见踪影,她本还有些纳闷,原来是奉命另去旁处送信了。

  那女子见傅兰芽回头看她,先是友好一笑,随后便将视线投向那名将军的背影上。

  这时,平煜低声对那名将军说了一句什么,声音极低,听不真切。

  稍后,又转头对洪震霆等人道:“前方关障太多,我等就算连夜赶路,今夜也无法顺利绕过居庸关,只能在此安置一晚。洪帮主、秦当家、秦掌门、李少庄主,不如吩咐门下子弟早些安营设帐。”

  几人应了,自去安排。

  平煜这才对那名将军道:“荣将军,请随我来。”

  傅兰芽见平煜要在此盘桓,诧异莫名,难道平煜不再打算前往宣府驰援,而是打算绕过居庸关,直接突破防线,赶往蒙古?

  若真如此,仅仅数千名的备cao军……何以能抵挡路上随时可能遇到的瓦剌军……

  她知道平煜虽主动qiáng势,却并非冲动冒进之人,之所以突然如此,定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还在纳闷,李珉走来道:“傅小姐,还请下车,咱们今夜在此处稍歇。”

  傅兰芽忙应了,跟林嬷嬷下了车。

  这地方沙多风大,虽有帏帽遮挡,下车的时候,傅兰芽仍不小心迷了眼。

  她揉了会眼睛,无果。

  林嬷嬷看得心焦,忙掀开帽帘,替傅兰芽仔细chuī了又chuī,谁知依旧无半点缓解,那只进了沙的眼越发眼泪汪汪,林嬷嬷只得又拿了帕子小心翼翼替她拭眼睛。

  主仆二人驻足时,四周暗暗投来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傅兰芽任由林嬷嬷摆弄了一会,心知此地凶险,怕拖延久了,会误了平煜的事,只得将林嬷嬷的手从脸上放下,摇摇头道:“我无事了。”qiáng忍着眼睛里的涩痛,跟在李珉后头往树林深处走。

  沙子虽迷了傅兰芽的右眼,却并不耽误她用左眼视物。

  一边搀着林嬷嬷的胳膊往前走,一边留意两边,就见那位荣将军带来的军队已经安营扎寨,解结锤、火石袋、乃至毡毯等物一一分配下去,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她看得暗暗点头。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过秦门、行意宗等人扎营处,不经意见陆子谦跟洪震霆从帐篷出来,二人并肩往另一处走,似是有话要商议。

  锦衣卫的帐篷约有二十余架,设在密林深处。

  走到尽头,是平煜的宿营之处,绕过此帐,再向右拐个弯,就见一座帐篷恰好被两座山石夹在当中,正是傅兰芽主仆今晚的安置之所。

  林子里风极大,宿在此地,夜间难保不会觉得寒冷。但因着这帐篷两边都有山石做遮挡,既可避寒,又极为隐蔽。

  进去后,毡毯等物也已布置好,且从厚度来看,似是铺了好几层。

  除此之外,帐篷地上还点着一盏油灯,将小小的帐中照得亮澄澄的。

  进去后,傅兰芽由着林嬷嬷扶着在毡毯上坐下。

  林嬷嬷见傅兰芽眼睛仍不舒服,趁李珉未走,含笑商量道:“小姐被沙迷了眼,能否能李大人送些gān净水来,老身好替小姐洗洗眼睛。”

  李珉二话不说便应了,又道:“林子里有溪,似是从峰顶留下,清可见底,一会我令人多送几桶来,嬷嬷和傅小姐除了洗眼睛,还可顺便盥洗一番。平大人吩咐了,接连赶了十来日的路,大家都疲乏得紧了,既已到了居庸关脚下,今夜便好好休息一晚,等养足jīng神,明日再想法子绕过坦布的防线,潜入北元。”

  傅兰芽正用帕子拭眼睛,听得这话,动作顿了下,原来她的猜测竟是对的,平煜果然放弃了前往宣府汇合的打算,而是径直前往北元,直捣王令的老巢。

  见李珉似乎没有隐瞒行军计划的打算,她忍不住问道:“不知皇上及一gān朝中重臣现在何处?宣府之困,是否已解围了。”

  李珉脸上顿时笼上了一层浓浓的忧色,也知傅兰芽饱读诗书,并非无知无识之人,叹口气道:“宣府已然失守,皇上及亲征大军如今退居土木堡……”

52书库推荐浏览: 凝陇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