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朝会上,垂帘听政的邓太后提出此事,朝野上下一片震动,邓翔第一个请缨出征,要为君王分忧,除去肃王这个不忠不孝不悌的乱臣贼子。令人诧异的是,作为孝恵长公主驸马的崔静笏却以水患旱涝、国库不丰为由,反对出兵。
邓太后倒是心急地颁下懿旨,夺去肃王嗣王封号,贬为庶人,着大理寺前往抓捕。
可问题就来了,若是不出兵,单是大理寺官吏前去缉拿,难道肃王就会乖乖地跟着走了么?
其实别说不少对邓党颇有微词的清流士族,就是邓党内部对此也是莫衷一是。
魏王府
轩辕晥随手抛了一块ròugān,当年那只小虎早已长成,威风凛凛,还真的有些神shòu白虎之象,轩辕晥对其更是喜爱,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若是不招人侍寝,晚上都要与这白虎相拥而眠。
自从先帝逝后,他便一直留在京中,见轩辕昕也非什么明君圣主,邓党又一直按兵不动,时间久了,便也生出了异心。他自幼由邓太后养大,自是清楚邓氏一族取轩辕氏而代之的野心,他的想法与皇帝倒是不差,让邓党与轩辕晦自相残杀,自己再从中渔利,既有这些年跟着邓氏沾光培植的势力,又占了轩辕氏的正统,可谓优势占尽。
他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晋国公太子太师邓演府
邓演面无表qíng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邓翔因军功被封宣郡王,乃是天启朝异姓封王第一人;其兄邓翱亦被封辅国公,邓氏权势已臻鼎盛。
古往今来,这般景况的权臣名门,要么跃过龙门,化蛟为龙,要么便身死族灭,一败涂地。
邓演缓缓闭上眼,“事qíng到了这一步,千万要稳住,万不可失了先机。”
“你说崔静笏为何不同意出兵肃州?”邓翱若有所思。
邓演看向阶下的孙子辈,随手点了邓翱的长子邓观星,“你以为呢?”
邓观星恭敬答道:“怕是顾忌孝恵长公主,不想对轩辕宗室动手吧?”
“呵呵,”邓覆雨冷笑,“照堂兄的说法,这崔静笏竟还是个痴qíng种?”
“方才我也只是抛砖引玉,既然三堂弟如此不屑一顾,不如让我们听听你的高见?”邓观星没好气道。
他二人剑拔弩张,邓翻云打圆场道:“我看大堂兄说的不无道理,三弟说的却也对。依我之见,崔静笏身后是河东士族。若说先前他们还可左右逢源,可如今到了不得不择木而栖的时候,恐怕河东八姓也早已乱了分寸,各执一端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邓翻云意味深长地一笑,“至于崔静笏碍着孝恵长公主的面子手下留qíng……我就更是不信了,别的不说,孝恵怕是比谁都想看见江山易主呢。君不见萧皇后之故事?”
邓惊雷一看火竟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不禁抬眼看了邓翻云一眼,“还请二弟慎言,我倒是不知,怎么二弟三弟去了一趟凉州,各个都变得如长舌妇……”
小辈反唇相讥,邓翔与邓翱却无任何阻拦之意,自顾自地品茗饮茶,眼神从头至尾都未有jiāo汇。
邓演猛然睁开眼,“够了,别人还未如何呢,自家就先伤了和气,你们这般,以后怎么做得成大事?”
诸邓心中虽然不忿,可还是闭了嘴。
“轩辕昕已不足为惧,留着他,也只待最后那步,至于轩辕晥与轩辕晦……”邓演犹豫片刻,“轩辕晥,咱们是看着他长大的,此人勇而无谋,也掀不起什么风làng来。至于这轩辕晦,先帝对他寄予厚望,咱们也一直对其多加防范,此人到底如何,见过的不妨说说。”
邓覆雨xingqíng急躁,立时开口,“不过是个沉湎男色的妻管严罢了,我看无甚稀奇。”
“我倒是不敢苟同,”邓翻云斟酌道,“若他不过如此,为何先帝还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让他就藩?我以为,未必是他无能,而是他能耐大到遮蔽视听,我们只能看到他想要我们看到的。”
“你这可有些耸人听闻了吧?”邓覆雨摇头,“他就藩之前,你我也去肃州看过,就算在陇右道也是贫瘠的,何况当时本就配了最难缠的贪官恶吏,他在那里能成什么气候?”
“可你别忘了,他还有赵诩……”
“原先不过一士族腐儒,现下又沦为禁脔,在后院之中又能翻了天去?”
邓演听得实在头疼,“行了!”
见他动怒,邓翔邓翱一同起身,小辈们更是跪了下去。
“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四代之功,务必毕于今日!”邓演眼中寒光乍现,“那么,就从肃州开刀罢!”
作者有话要说: 萧皇后指的是隋炀帝的妻子 是西梁皇帝的嫡女指的是先当公主 再当皇后 公主虽好 但是哪里比的上皇后太后来的权势滔天
第63章
八月十四,赵诩与轩辕晦在院中纳凉,白苏在指使着下人预备第二日中秋王府家宴。
“你说今年会有宫宴么?”轩辕晦漫不经心问。
赵诩想了想,“按理应是有的,然而近来乃多事之秋,邓太后是否还有这个兴致,却是不好说。”
轩辕晦笃定道:“不仅会有,而且她一定会大办!”
赵诩挑眉,“怎么,殿下有所安排?”
“连累王妃这么多年都远离家人,中秋佳节与我一道在这苦熬,”轩辕晦端起酒杯,“可惜本王是个再穷不过的窝囊废,送不起金银玉石、古玩字画,只好编一场戏送给王妃,权当节礼,王妃不要嫌弃便好。”
“哦?”
头上明月似圆非圆、似缺还满,轩辕晦起身,用手指去勾那如练月光,“非尽族是,天下不安。”
赵诩眯起眼睛,那一瞬间,仿佛银白月华都成了鲜血,沾在他白皙指上,让人心惊。
中秋宫宴,规格仅次于元夕。
在京诸王、公侯、四品以上大员、三品以上诰命均承恩列席。
四百余间回廊也尽数点上烛火,火色红莲拥着天上明月,整个太液池当真犹如蓬莱仙境一般,美不胜收。
身披锦缎的宫娥执着各色宫灯穿梭来去,乐坊不知疲倦地鼓瑟chuī笙,柔美娇艳的舞姬赤足跳着霓裳羽衣……
“尧舜之治也不过如此罢?”赫连覃奉承道,“有此盛世,均是先太皇太后凤仪天下之功。”
众人纷纷附和,“正是。”
“更有晋国公、宣郡王、辅国公之辅弼之功啊!”
也不知谁开的头,一时间歌功颂德之声连绵不绝,上首的邓太后见娘家权势煊赫,心中也是得意,看向身旁的李皇后道,“今日皇帝未来,你也不去陪他?”
李皇后母家虽然清贵,却无权无势,被选中也只是因其听话懂事掀不起风làng,此刻正无比木讷地坐着,见太后问话,才局促道:“回母后的话,今日陛下大好,已能坐起来说说话,他便点了赵贵妃在一旁伺候着,让儿臣代他前来在母后跟前尽孝。”
“皇帝大好了?”邓太后慈和笑道,那笑意却未到达眼底,“那可是件难得的喜事,理当普天同庆。”
轩辕晥在一旁倚着那只白虎坐着,近年来他连进宫都带着那畜生,许是幼时那白虎甚是可爱,长成后又温顺的很,邓太后等人斥责过几次,见轩辕晥我行我素,只好让他给这老虎套上如马笼头一般的罩子,封住它的利齿,也便作罢了。
此刻那白虎正乖乖地趴在地上酣睡,时不时还打个哈欠,很是憨态可掬。
正到了祝酒之时,轩辕晥先是敬了太后,又去敬邓演。
“敬祝外祖父松鹤……”
他还未说完,就觉身旁一阵风声,那白虎竟直愣愣地冲着邓惊雷扑了过去,尽管戴着笼头无法撕咬,可猛shòu的利爪也足以将ròu体凡躯撕成碎片。
变故横生,就在众人呆愣的短短几息,白虎已生生割断邓惊雷的咽喉,后者圆睁双眼,还来不及挣扎便咽了气。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孝恵长公主,只见她捧着已微微凸起的小腹,面色发白,嘴唇颤抖,最终眼睛一翻,直接厥了过去。她身旁的崔静笏将她接在怀里,忧虑不已,没有人留意到他嘴角的一抹讥诮。
唯一能佩剑进宫的邓翔连站都站不起来,只看着邓惊雷的尸首发愣。邓覆雨却已拔了邓翔的佩剑扑了过来,轩辕晥并无剑履上朝之权,只能左支右绌,毫无还手之力,就在此时,那白虎还嫌不够添乱,几个跃身便跳到了轩辕晥的身前,大声咆哮,一副护主之状。
“魏王,老夫待你如何?”刚失爱子的邓翔此刻双目赤红,犹如厉鬼,早没了一身风度。
轩辕晥无比苍白地解释,“宣王,姑父,我与表兄自幼相识,对他素来敬重,如何会对他下此狠手?”
“覆雨,愣着gān什么?还不除了那畜生?”邓翔嘶吼道。
邓太后也在此时开口,“来人啊,还不将魏王拿下!”
轩辕晥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邓惊雷座上垫着的正是从前轩辕晦赠他的那张虎皮……心念一转,便已知其中关窍,心中道:“坏了,轩辕晦害我!”
不知从何而来的弓、弩手已排排站在邓太后等人之前,不知何时起,玉阶下只剩了轩辕晥与那只白虎。
白虎仍低声咆哮着挡在轩辕晥身前,浑然不知它给自己的主人惹了多大的祸事。
轩辕晥惨笑出声,逡巡了一圈,一盏茶功夫之前,这些人还是他的嫡母、舅舅、兄弟,而现在却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敌。
“这白虎是我所豢养,这个罪责我是逃脱不掉了,”轩辕晥哑着嗓子高喊,“可我还想问一句,外公,你是不是想篡位?”
“一派胡言!”邓演到底上了年纪,简直已经快背过气去。
轩辕晥低下头,恍惚间想起了幼时还在崇文馆的时候,父皇还在,皇帝仍是太子,轩辕晦也未去肃州,那时父皇曾问了他们一个问题,“若有日两国jiāo战,你们山穷水尽,退一步或许能苟活于世,平安终老,不退则有可能尸骨无存,也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来,你们会怎么选?”
彼时太子假模假样道:“我为一国之主,自然不能光从自家考虑,也得顾忌城中百姓,也许我会遣使和谈。”
轩辕晦年纪尚小,却机灵得很,“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那我为何不带着百姓逃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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