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赵诙听得慌乱,“王爷难道就能袖手旁观?”
赵诩笑意冷峻,“邓氏留下的东西,也就够金城王、琅琊王和其他轩辕氏的宗室们分的七七八八,除去必须要封的功臣,还有独孤氏这般的保皇旧党等着安抚,除非此番士族立下不世之功,不然别说一杯羹,一点ròu渣都分不到,而若是站错了队,跟错了人,以后第一个为人鱼ròu的就是他们。此番我相邀各士族相助,并非是让他们立功,而是让他们自保!不信你日后看,此战之后,河东柳氏危殆!要是清河、博陵崔氏再做壁上观,我看他们也自身难保。”
赵诙听得脊背发凉,长吁一口气,“三伯他们执迷不悟,也不知以后会如何下场。”
“那也与我无关了,咱们这种人家宗族子弟何其之众,我可管不过来。”赵诩淡漠地将手中沉香添入香炉,“你且去罢,晚间叫裴隽、郑渊之几个进来。”
与裴郑几人谋划完已近子时,赵诩困顿不堪,也便伏在案上和衣睡了。
未过多久,就觉有人近身,他也未睁眼,只颔首示意。
那人在他身旁绕了一圈,却未开口,赵诩还未来得及诧异,就觉一阵晕眩,一睁眼就见轩辕晦将自己打横抱起,满面促狭。
赵诩颇感无奈,“王爷不睡么?”
“没人侍寝,哪里睡得着?”轩辕晦有些费力地将他放平在榻上,自己也褪去鞋袜,在他身旁躺下。
赵诩的睡意缓缓散去,沉声道:“王爷这是要分兵了么?”
轩辕晦苦笑,“就知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明日我便带着雅鲁克练出的胡兵先行。”
先前雅鲁克cao练的军队均为重骑兵和弓、弩兵,轩辕晦带着他们出征,绝非对付邓翱父子,看来他这是准备直面朝廷主力了。
“既如此,你万事小心。”赵诩转过身,定定地看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脸颊。
轩辕晦一颤,面上佯装的雀跃神色淡去,涌上丝丝缕缕的黯然来,“别离在即,不如我们就如从前那般,好好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真的觉得nüè?
第88章
赵诩长叹一声,“说什么呢?”
轩辕晦亦是一阵默然,人家新婚燕尔时柔qíng蜜意,他们新婚时却忙着推心置腹,将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并说了,结果这世上不知是否会少一对怨偶,可注定将多出一对知己知彼的对手。
赵诩懂他的yīn险刻毒,他也懂赵诩的诡谲心术。
赵诩亲历过他的潦倒落魄,他也目击过赵诩的仓皇无措。
他们清楚彼此的qíng不自禁,亦明白对方的qíng非得已。
qíng天恨海,他们都半边身子浸在里面,自己拼命往外爬。
却见不得对方全身而退。
思及此处,轩辕晦忍不住冷笑出声。
赵诩只看了他一眼,并未多问,轩辕晦却忍不住想说,“都指着对方退避三舍,自己却寸土不让,各个还觉得自己qíng深似海,对方薄幸寡qíng,你说可不可笑?”
“确实可笑。”
赵诩话音刚落,轩辕晦便将他扑在榻上,狠狠地吻了下来。
唇齿jiāo缠惹来无边烈火,燎原一般汹涌澎湃,像是要将所有猜忌迟疑算计尽数烧光。
轩辕晦那半来自回纥的shòuxing仿佛一瞬间被唤醒,毫无章法地想要攻城略地。
在他忙乱地撕扯二人衣裳时,赵诩却冷静至极,竟还有余力在狎昵之时伺机而动,趁着轩辕晦与系带搏斗时扯开衣襟,吻上轩辕晦修长的脖颈。
他二人过去从未如此孟làng,轩辕晦迫不及防地向后扬起头,双眉蹙得死紧,不知是愠怒还是舒服。
留了若gān印迹后,赵诩才松开他,手指轻轻划过他颈上血脉。
轩辕晦面上晕红,仿佛有些难耐,赵诩轻笑一声,从他耳后一路吻到锁骨,最终停在心口,低声道:“只愿君心如江山,如沧海。”
如江山之坚,如沧海之广。
如江山不移,如沧海不朽。
轩辕晦的心简直快跳出来,这并非赵诩第一次对他表露心迹,却是他最不加掩饰,最直白的一次。
轩辕晦合上眼,将头靠在赵诩肩头,轻声道:“我非圣人,如今之我,只能做到心有江山,兴许当我有了江山,就能心如沧海。”
他想说句动人的qíng话——你即江山,你即沧海。
可他终是说不出口。
二人静静躺了许久,等心火冷去,轩辕晦低声道:“后军便留给你了,也望你时不时回肃州主持大局。肃王印在你手上,这是另一方印,上面是回纥语,有了这个印你便可以调动雅鲁克粮糙军队,还可以通过雅鲁克驻军直接与国师联络。”
说罢,他取出个铁匣,赵诩接过,却发现这铁匣极其jīng巧,怕是有什么机关秘钥才能打开。
轩辕晦笑笑,伸手在赵诩身上摸索,最终从他里衣里取出块通体雪白的白玉佩,那还是赵诩冠礼时轩辕晦给他的贺仪。
那玉佩形容实在古怪——两只怪鸟,均一目一翼一翅,环抱着悠游于祥云之上。
赵诩在太学也算饱学之士,自然知晓这是传闻中的比翼鸟,心中有鬼又觉得此佩过于脂粉气,便不曾系在组绶上,轩辕晦还遗憾过好一阵,想不到却贴身佩在这里。
轩辕晦抬眼瞥他,将那玉佩cha、进铁匣的一个小孔内,铁匣应声而开,里面躺着一方碧琥珀雕成的小印,上面有几行回纥文。
“什么意思?”
轩辕晦将那小印放在他手里,又将他手指合拢,“与日月齐光。”
轩辕氏本是鲜卑人,入主中原之后自称是轩辕huáng帝散佚在陇右的后代,便改姓轩辕。据闻原先鲜卑姓氏有“日”之意,故而天启朝尚火德,又有十几代天子名讳以“日”或“火”为偏旁。世祖轩辕昭旻,仁宗轩辕冕均是如此。
轩辕晦兄弟几人也是以“日”为偏旁,到了轩辕晦时,好字都已被挑光,只剩下了这个“晦”字。先前赵诩也听信了坊间传言,以为这名字是已故的邓太皇太后给他找晦气,后来轩辕晦自己亲口承认,这名字乃是他父皇为他千挑万选的。
晦明变化,否极泰来。
这是一个生不逢时、无力回天的帝王,对他可怜的幼子,也对这个风雨飘摇的皇朝,最后的寄望。
而这寄望,他的儿子一刻也不曾忘却。
曾被天子赐字“扬光”的赵诩,竟也觉得心头沉重起来,珍而重之地将那印放回匣子里收好。
“想不到两年前王爷便将这锁匙给了我,我倒是受宠若惊了。”赵诩幽幽长叹。
轩辕晦讪讪一笑,又听赵诩道:“你能给我,我很欢喜。”
二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就听帐外狻猊禀报,“王爷,三军已然集结完毕,请问何时开拔?”
赵诩不免诧异,“这么急?”
轩辕晦忍不住搂住他脖子,往他怀里蹭了蹭,简直如同幼shòu一般。
“你呐……”
虽然分离在即,但今夜是中毒之事后二人首次开诚布公,又头一次互相纾解qíng、yù,气氛难免有些旖旎,就连这别离都显得不如何悲戚了。
已然有士兵cao练之声,车马奔驰之声,赵诩心知再不能等下去,狠心将轩辕晦松开,低声道:“刀剑无眼,你千万珍重。至于士族之事……不管你我最终是否长久,我都会给你个延续百年的解决之策。”
轩辕晦贴着他额头,“我还是那句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子嗣之事,我已去信问过国师,或许他会有办法,同时我也派人寻找琅琊王、金城王等宗室遗孤,你不需过于烦忧。”
赵诩最后吻了吻他,起身着衣,又为他披上甲胄。
“走罢。”赵诩掀开帐帘,大亮天光霎时倾泻进来。
狻猊已经牵来轩辕晦的座驾,辕门之外,几千亲兵已整装待发。
他们将星夜兼程,与五百里外的雅鲁克骑兵会合,随机攻往行军中的邓氏。
轩辕晦翻身上马,见赵诩仍立在帐外,不由扬眉笑了笑。
银鞍白马,风流飒洒。
赵诩拱手,“他年功成名遂,醉笑陪君三万场。”
轩辕晦一抽马鞭,回首对他朗声一笑:“不诉离殇!”
【第五卷】
第89章
huáng沙漫漫,风尘滚滚。
而在这铺天盖地的风沙中,有几十座军帐悄然隐匿。
有一骑自旷野尽头疾驰而来,接近辕门时上面的骑士大声呼号:“宣州大捷,宣州大捷!”
转眼,离他二人分别已有一年之久。
轩辕晦率铁骑借道回纥,沿着东路由北往南,自云州、幽州、沧州、青州一路往下,大约是轩辕氏的祖宗显灵,轩辕晦有如武曲星附体,竟让他打到了宣州。
加上原先所据的肃州和义军所占的河南道、河北道,天下十分,轩辕晦已有其四。
赵诩一直镇守中军,遥领肃州和雅鲁克,将几十万大军的粮糙屯运安排得井井有条。此外,欧悬所制的最快最利的刀剑,枳棘练出的最jian最刁的细作,也是在赵诩的安排下穿过刀光剑影来到见血或不见血的沙场。
章天问、窦立等魏王旧部跟着轩辕晦屡立战功,而狻猊这数十个当年最早跟着轩辕晦的侍卫也不遑多让,这两组人俨然成了肃王在军中的左膀右臂。
与其他亲征的主公们不同,轩辕晦不喜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大将之风,反而更喜欢亲率人马充当先锋。
就在半年前,他竟只带了五千轻骑奇袭居庸关,生擒邓氏手下一名先锋。
这是肃王第一次,以一个骁勇善战的伟丈夫之名为天下所知。
赵诩看着这些邸报,想起那个在肃州城门口吐血装晕的少年,总觉得恍若隔世。
“司徒?王爷问司徒可有什么书信要属下转呈。”来报信的信使见他久不言语,不由心中忐忑。
赵诩迟疑片刻,“你稍候一二。”
赵诩回了内帐,将以前就已经收拾好的包裹取出,内有名贵药材、簇新衣衫若gān,又从案中暗格里取了封书信。
“见了王爷,你便给我传个口信,不需回避他人。”
“是。”
轩辕晦正靠着凭几坐着,一年征战让他肤色变深不少,由先前的白皙转为蜜色,眉宇间更少了不谙世事的少年意气,多了些指挥若定的杀伐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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