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杂记_如鱼饮水【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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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晏周四肢着地趴伏着,腰窝深陷,微仰着下巴,低声轻笑,“不够……”

  傅清寒一下子抽出身体,想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沈晏周翻过身仰面躺着,浑身冷汗,脸色雪白。他懒散靠着被子,垂着眼微笑,“继续做,要一直做到我死,那才叫够了。”

  沈晏周仿佛在跟他斗狠似的,傅清寒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到底谁比谁狠?他哪里对不起这男人,要受这种活罪!

  他猛然拔出斩huáng泉,刺向沈晏周胸口!

  沈晏周无数次说过要他杀死自己,此刻面色却一瞬间惊惧万分。然而那剑刺过来时,他却又恢复了平静,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神色淡淡地闭上了双眼。

  胸口骤然一痛,却没有致命。他睁开眼,只见胸前端正地画了个“正”字的前三笔。鲜血从那剑痕上流出,一直流淌到他的下身。

  “还有九十七次。”傅清寒坐在chuáng沿,垂头披着衣服,一脸绝望。

  “呵。”沈晏周轻笑一声,捡起自己的衣物,提起内力赤着身子走出了房间。

  第十章

  得知殷九嗥的死讯,太湖一带百姓无不额手称庆。这份剿匪的功劳归于福禄王,他自然民心归顺。殷九嗥死于倦雪刀下,是故金匮城的人也大多看出来,沈家大公子大概已投靠了福禄王。

  沈靖川一听说殷九嗥是被倦雪刀吻颈而死,脸色大变,抛下严问山大步冲进沈晏周在后院的小屋。沈晏周难得打起些jīng神,靠在chuáng头慢悠悠地翻看账本。

  “大哥,你和福禄王是什么关系?”沈靖川开门见山问。

  “怎么了?”沈晏周抬眼瞥着他。

  “你除了替他杀殷九嗥,你还替他杀过什么人吗?”沈靖川紧张地问。万一沈晏周真的替福禄王杀过政敌,将来他岂不是要连自己的亲哥哥一起抓。

  “阿靖,瞧你把我说得像个杀人狂,”沈晏周把账本合扣在膝头,稍微调整了下坐姿,“殷九嗥这种匪类,杀了他也算为民除害,有何不可。福禄王好歹是一方王族,还能买凶杀人不成?”

  他当然做得出,沈靖川把话吞回肚子。听这语气,沈晏周还未成为福禄王的入幕之宾,大约也只是被他说动做了件义举吧。沈靖川稍感安心。

  “身体还好吗,怎么看起账本来了?”他坐到榻边问。

  “我倒也想安心养病,只不过……近来沈家那些商铺的掌柜们吵得我不得安宁,”沈晏周揉了揉眉心,“那些店挣了不少钱,都被三弟收走,现银已经周转不开了。”

  “大哥,清寒刚回来时,我看你有意放权给他,”沈靖川道,“如今这种局面,倒像是你一手促成的。我不太明白你的想法。”

  “他想要,我就给他了。之前没给,只是因为他没有要过。”沈晏周随意道,“不过阿靖你放心,你的那份我也替你留好了。我死之后,银钱上你也不必有后顾之忧……”

  沈靖川的食指抵住了他的唇,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拼命地想要活下去,所以,就不要轻易地说那个字。”

  “好。”沈晏周弯起眼角,温柔地说。

  -

  虽然杀殷九嗥时,毒医文子征声称对他下了毒,但数日来沈晏周并没有任何不适。他暗中让小福请了郎中来看,却也看不出丝毫不妥。

  就在他以为文子征虚张声势时,王府传来福禄王中毒的消息。

  这毒十分狠辣,不发病时无甚异常,一旦发病心如刀绞痛不yù生。小福说这话时,悄悄窥伺着沈晏周的神qíng,yù言又止。

  “还有什么?”沈晏周闭目养神,问她。

  “……这毒是毒医文子征下的,他说名叫枝叶蛊,世上只有一副,且无药可解。枝蛊不会毒发,叶蛊发作起来却能让人心竭而死,只有饮了枝蛊的血才能缓解疼痛。他给福禄王下的就是叶蛊,”小福又小心翼翼打量着沈晏周,“他还说,枝蛊……他种在了大少爷身上……”

  “他的意思是,只有我的血能缓解福禄王的痛苦?”沈晏周神色不变。

  “他是这个意思……”小福唯唯诺诺道。

  “他人呢,抓来bī出解药。”

  “死了……毒医说完就自尽了……”小福的声音越来越小。

  听到这里,沈晏周睁开了眼,望着昏暗小屋的虚空,须臾又闭上了眼。小福见他不说话,大气不敢喘地连滚带爬退下去了。

  ——沈晏周,我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原来他那时是这个意思啊,沈晏周微叹了口气。毒医深知毒理,这世上什么毒,都比不过qíng毒伤人吧。

  -

  夏天雨水颇丰,一到yīn天沈晏周身上的骨头便每每疼痛难忍。他坐卧不宁,伏在竹席上垂着头忍痛。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空气中弥漫着cháo湿和腐朽的味道。

  雨声中,渐渐夹杂了老旧木地板吱呀吱呀的哀鸣。门口糙帘被掀开,一个高挑伟岸的身影逆光站在沈晏周面前。

  沈晏周头也不抬,只是一边喘一边笑,“三天了啊,我想你也该来了,三弟。”

  “福禄王不能死,”傅清寒浑身都紧绷着,“枝蛊在你身上,我需要你的血救他。”

  “只要一点。”傅清寒又说了一句。

  沈晏周这才抬起头,深黑如一泓夜潭的眼瞳直勾勾凝视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穿入他的心脏。

  “我一滴都不给。”沈晏周冷冷道。

  “沈晏周,福禄王就要死了!”傅清寒劝道,“只取你一点血,你不会死的。既不会损伤你的xing命,又可以救别人,你为什么不肯?”

  “因为我不是侠士,是个恶人。”沈晏周轻飘飘地说。

  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娃娃脸少年急匆匆跑到了门口,“主人,王爷不好了!大夫说……说他马上就要……”

  傅清寒脸色一白,身子顿了一下,忽然一把抓起沈晏周的细腕,用出鞘了一半的斩huáng泉薄刃划过去。

  一瞬间鲜血就从沈晏周的手腕上汩汩涌出。

  “快拿个碗来!”他忙冲门口的娃娃脸少年喊。

  那少年慌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跑出去,须臾取了只酒囊回来。一去一返的片刻功夫鲜血已经流了满竹席都是,沿着地面濡湿了傅清寒的鞋尖。

  傅清寒攥着沈晏周的手腕,让血从伤口流进酒囊里一些。这时候刀疤脸汉子也冲了进来,“主人,福禄王他快不行了,您再不过去……”

  傅清寒想看沈晏周一眼,却见他散开的长发遮住了面容,也看不清神色。他松开了手,抓着酒囊轻功飞出了小屋。

  沈晏周一下子摔落在地上。他挣扎着跪起,用膝盖和另一只手将被单扯下一条,慢慢缠住被切开的手腕。殷红的血很快浸透了绷带,但好歹止住了血。

  “大少爷!刚才三少爷他们急匆匆跑出去……”小福赶到门口,话说了一半,就捂住了嘴。

  沈晏周左手握着包扎好的右腕,青袍半挂在肩膀,从散乱的青丝下瞥了她一眼。

  雨还在下,涔涔不止。

  他因为疼痛声音有些发抖,站起身后退了两步靠在窗边,淡淡吩咐:“小福,把这些收拾一下,地板擦一擦。”

  “大少爷……”小福深知沈晏周的为人,所以很少心疼他。这一次不知怎地,竟也莫名心酸起来。

  沈晏周侧过头,默默望着窗外的雨,闭上眼睛。

  第十一章

  傅清寒站chuáng边,关注着福禄王的面容。福禄王见他这样,屏退左右,拉着他坐下,笑道:“我身体已不妨事,没料到突然中毒,想来也是命中合该有此一劫吧。”

  “这毒日后恐怕还要时时发作……”傅清寒蹙眉道。

  “既然如此,事qíng就不能再拖了。我若不幸殒命,答应你替傅将军平反的事岂不是要食言了。”福禄王柔声道。

  他口中的“事qíng”,无需解释,傅清寒和他都心知肚明。谋逆之事,因为福禄王突然中毒,怕人心涣散,反而加快了部署。

  “清寒,解药研制出之前,我倒是要仰仗你兄长,不如请他来王府住几日,你意下如何?”福禄王说道。

  “我兄长他……身体虚弱,恐怕突然换了地方,他那身体……”傅清寒低下头。

  福禄王知他多半不肯,反倒笑了,“也罢,有些事也是qiáng求不得。一会儿你把管家备好的人参灵芝都带走,替我谢谢你兄长吧。”

  “多谢王爷!”傅清寒连忙起身一揖到地。

  -

  不过两日,京城便传出消息,御史台一位小官员上书弹劾现任内阁首辅高柏。

  沈靖川把邸报丢在一边,陷入沉思,“媳妇,你说这次弹劾,是哪边的意思?”

  本朝自太祖时期宰相胡惟庸案后,就废除了中书省和宰相制度,建立内阁制度,意将政权牢牢抓在皇帝自己手中。内阁初时只作为“皇帝的秘书”,但到了后期则拥有了越来越多的权力。内阁由多名阁臣组成,权力最高的是首辅和次辅两人,其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

  现任内阁首辅为高柏,次辅是叶流之,都是三朝元老。先皇与福禄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年龄相差了二十岁,所以福禄王这个幼弟从小就深得先皇宠爱,而后竟将其立为皇太弟。先皇在位期间,福禄王结党营私,颇多钻营。到了先皇驾崩前那几年,皇后与首辅高柏联合bī迫病中先皇立了皇长子为太子,于是就有了皇太弟与皇太子之争。

  皇太子虽然赢得了皇位,但而今登基不过两年,朝廷中到底有多少和福禄王勾结的官员,恐怕也难以说清。

  如今小皇帝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尚不能掌握朝局,独做决断。是故内阁首辅与次辅明争暗斗得厉害,朝中官员也分成了两派。内阁首辅高柏素来与福禄王不睦,这一次御史台突然的弹劾就有几分深意了。

  “高柏这两年自矜助圣上登基之功,确实偃蹇无礼太多,太后和圣上恐怕也颇为苦恼。如果这次的弹劾,宫里稍微有点限制他的倾向,次辅叶流之一党恐怕就会蜂拥而上。”严问山分析道。

  “即使宫里对这次弹劾没有动静,损失一名御史台小小官员,就探清了风向,也没什么损失,”沈靖川接道,“只不过,我怕叶流之和福禄王勾结在一起。福禄王突然中毒,心里一定怕生变故,他必定要加快节奏,有所动作。这种时候突然有人弹劾高柏,是不是什么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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