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其中的细节,村里人是不晓得的。王氏只说是县里老爷自个瞧上闺女,喜爱得不行,非要纳了去过好日子。
闺女得个好姻缘,作为父母的怎能阻止?况对方还是官身,自古民不与官斗,王氏逢人便说她夫妻也无奈得很。
村里好些妇人背后偷偷的骂王氏,真的是做尽那勾栏行当,还想立贞洁牌坊呢。
不管别人如何冷嘲热讽,罗二狗夫妻如愿以偿,前天上了一趟县里,当晚便得了五两银子,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早把那些礼仪廉耻扔了个一gān二净。
何曾氏刚走进家门,听闻小闺女又在嚼舌根,罗家那些破烂事说多几句便污了耳,她当即呵斥道:“姑娘家哪个像你这般?这些事若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得几回,你今后便不要再出家门罢。”
何元元垂低头扮作忏悔状,赶紧道:“娘,我再不说了。你可别再生气了啊,嫂子常说,生气伤肝,娘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别累了您自己的身子啊。”
何曾氏气急,忍不住作势要打她。
何元元一溜烟逃到门边儿去,冲着何曾氏吐吐舌头,嬉笑着保证道:“娘,我不往外跑,我去帮爹爹将牛牵家来。”
何曾氏虽然生气,但闺女跑远了,她也抓不住,最后只得瞪一眼何元元。
张惜花摇摇头,很是无奈地笑笑。小姑能在婆婆面前如此忘形,还不是自家公公婆婆宠的。比如现在,婆婆再生气,也没真的拿小姑怎么样,待小姑家来,才刚发生的事儿,肯定抛一边揭过了了。
张惜花突然心生羡慕,作为姑娘家能活得像小姑这般恣意,也是难得的福气。
更难得的是小姑只是有些小xing儿,心地却不坏,再则为人活泼大方,与她相处一点不累。张惜花却是真的拿她当妹妹看待,日常生活中也会不由自主地宠着她,像小姑偷个小懒,不愿意做吃食等,张惜花顺手就给做了。
只是自家人好说,可若嫁到别家去,再使小xing子,也不晓得别家会不会愿意迁就她。
想到此,张惜花叹口气。婆婆与大姑子私下商量小姑婚事的qíng况,她是知道的,张惜花深知小姑婚事她说不上话,更cha不了手,只希望她们能挑个愿意对小姑好的人罢。
何曾氏突然出声打破儿媳的沉思,说道:“元元说的那些事,你也少想少说些,罗家前些时候要请你治病,我给推脱了。你别怪我自作主张,若是攀扯上,很有可能攀扯不清。咱们就少去惹那一身腥。”
张惜花赶紧道:“娘也是为我着想、心疼我,娘做主便是。我遇事少,很多事qíng还要娘帮忙看着呢。”
略微停顿,张惜花接着道:“便是榆哥,娘说别带了他出门,这两日养一养他身体已经大好了。”
却也不是张惜花故意说这些讨好婆婆,而是身边有婆婆帮忙,的确很多事儿不用她cao心,自嫁给何生做媳妇,她一直过得很轻松。
一番话说得何曾氏十分熨贴,眼里都流露出笑意,她忍不住问:“榆哥是睡着了?”
张惜花点点头道:“刚睡了一小会。”
何曾氏道:“那让他多睡,病了初愈只有多睡些,身子才更容易长好。”
婆媳两个刚说了一会儿话,huáng大婶子家的大儿就上门相请,何曾氏摆手说她会照看着榆哥,让张惜花放心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何家门,huáng家旺等在一旁,让张惜花先走。
huáng家旺尽管挺直着背脊,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他那行径,光是眼神就泄露了心思。
小姑时常嘀咕这小伙子的各种不好之处,张惜花听得多了,便默默的留意了一番。其实除了家境差些,她觉得huáng家旺是不错的。
可世道艰难,光只家境一样,两人就没有可能。婆婆不可能放着小姑去过那种有qíng饮水饱的日子。
huáng家旺面上带了一丝焦急,稍稍左顾右盼,晓得屋里没有何元元人影儿,又不好开口问张惜花,于是只安静的候着。
张惜花不用思索,也明白huáng家旺的想法,不过她可不会对他解释,只是道:“我先看看怎么样吧。”
进了huáng家门时,huáng大婶子正在晾晒菜gān,除了夜里偶尔咳一阵,她的咳嗽已经好了不少,她见到张惜花时,先是瞪一眼大儿,转头对张惜花笑道:“阿生媳妇啊,你来得倒巧,我这正有一批新的黑豆呢,待会你带家去。”
张惜花没想到,自从去年问她要过一回黑豆,huáng大婶子竟然到现在还记得这事,于是笑笑道:“家里有不少呢,你们便留着自己吃吧。”
张惜花拿黑豆煲汤、煲粥等等弄的十分好吃,何生尤其喜欢,于是何家今年也特意种了一片黑豆,晾晒gān燥存着有一大麻袋呢,这么些估摸着来年都吃不完。
两人闲话几句,张惜花瞧过后,再对比王大夫开的药方,觉得没什么需要补充的,就让他们照着王大夫说的办。
这下huáng家的人才真的放心。
临走的时候,huáng家旺追上来,硬塞给张惜花一篮子的东西,huáng家旺十分不好意思的揉揉头,道:“前些天刚好在山里捡到的。嫂子拿回去吃。”
张惜花低头一瞥,见是晒gān的黑木耳,这是好物,晒gān后还留了这么多可不容易呢,想到丈夫与公公都喜欢吃蘑菇gān,木耳gān之类的菜,她于是笑道:“那我厚颜接了。”
huáng家旺见她接过,心底高兴,眼里就露出来,一双眸子犹如瞬间点亮的灯笼,耀人的很,他抿嘴道:“劳烦你特意跑一趟,还没说麻烦阿生嫂子呢。”
张惜花回到家时,榆哥睡醒了,正窝在婆婆怀里笑得开怀,何曾氏更高兴,她等不及道:“我们榆哥长牙了呢。”
☆、第78章
榆哥的手腕挂着一串银打的铃铛,小身儿晃晃时,手腕上的铃铛便“叮当叮当”地响,他听得声音咧嘴笑起来,下门牙处果然可以瞧见如米粒碎大小的rǔ牙。
榆哥笑一下便合上嘴。
张惜花当即俯下身,蹲在一旁想看个仔细,便温柔逗着儿子道:“啊……小鱼儿乖乖,让娘亲再看看。”
榆哥有些不解,侧头打量着她。
张惜花十分耐心的继续道:“啊……像娘亲这样张开嘴巴……啊……”
榆哥明白了,很给面子地张开嘴,学着娘亲的样儿“啊啊啊”的叫,仔细一瞧那粉嘟嘟的小嘴里果然有一处冒尖的牙齿,可当真已经长出来了。
何曾氏笑眯眯道:“是吧,我没有骗你罢。”
张惜花欣喜之qíng溢于言表,感受到大人的喜悦,榆哥不明所以地拍拍手,铃铛发出一串声响,他两条腿踩在何曾氏腿上,扭动着身子“咯咯咯……”笑,婴孩的笑声极其清脆,听得婆媳两个都觉得十分悦耳。
榆哥如今十分活波好动,何曾氏抱久一些就浑身累,她将孙子jiāo给张惜花,便道:“我去喊你们爹在水沟里捉点泥鳅家来,养个两天去了泥,炖来给榆哥吃。”
孙儿已经长rǔ牙,可以吃少量食物加qiáng营养。她竟是一刻也等不及,要早早地喊了丈夫何大栓准备点适宜榆哥吃的东西。
难得见到婆婆如此风风火火的一面,张惜花只好接过儿子,何曾氏稍微整理一番,即刻出了门。
可能是刚长了牙齿,榆哥不习惯,他的小眉头皱得紧紧,一脸严肃的模样像极了何生,想到丈夫同样的神qíng,张惜花忍俊不禁。
可过得片刻,榆哥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小手伸进嘴巴里,使劲儿抠那唯一的rǔ牙,张惜花赶紧逗着令他分神,并轻轻拨开他的手。
母子两互动两刻,眼看要到饭点,得尽早整治吃食。张惜花直接将儿子塞进摇摆竹椅中,连人带椅推到灶房边上,这样自己在灶房忙碌时,也可以时时注意到儿子的状态。
既然huáng家给了木耳,她决定主菜gān脆就用了它。烧水泡开,没过多久就发起来了,她弄了一道凉拌的,另外家中还有一段腊ròu,稍微切一下,加点辣椒姜丝,与腊ròu混合一起炒。沾了荤腥的菜啥都好吃,何况木耳本就嫩滑味美。
公婆尚未到家,小姑却早早回了。她倒并没有撒谎,去了田地里领着牛吃了半个时辰糙才家来。将牛赶进牛栏,何元元立时洗完手便过来推榆哥的摇椅。
何大栓立时几个月才打造出来的摇椅,做工先不说,功能却巧的很,那椅子下面还安置了四颗木轮,在乡间平坦的小路上可以推着走,何元元一推,榆哥立时蹬着小腿,笑得咔咔咔声。
晓得榆哥长了牙齿,何元元随即也故意逗着榆哥露出来给她瞧,榆哥以为是在做游戏,回回都如了她的意。
“真可爱……”
“我们小鱼儿真可爱!”何元元被逗得喜笑颜开,捧着心口忍不住一声声的赞道,往日她并不多喜爱小孩,即便是远哥、东哥,她也很少抱,可自家小侄儿却是在眼前一日日看着长大的,榆哥好带,不哭不闹,时时像个粉团子似的,光是瞧着便让人心生喜爱。
何元元将榆哥推到家门前,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绕着走,逢人便说自家榆哥长牙了。
何大栓是与何曾氏一道家来的,果然捉了些泥鳅,他丢开手里的篓子,凑到跟前,哄着榆哥张开嘴,他拧眉仔细瞧一番,抿嘴笑道:“你爹也是这般时候长的牙,也是下门牙呢。这牙我瞅着一定会长得整齐。”
一家人围绕榆哥长rǔ牙的话题,倒说了好一番话。
何生最后家来,他兴匆匆的蹲在儿子跟前,也想查看一番,可连续做了那么久同样的游戏,榆哥累了,十分不给面子的抿紧嘴巴,何生想要掰开他的嘴,榆哥用鼻腔哼哼,一副才不跟你玩的模样。
何生单只手将儿子拎起来,学着媳妇对着儿子的小脸蛋亲亲,榆哥挥手就给擦掉了。
何生哈哈笑起来:“你怎的偏嫌弃爹爹呢?”
榆哥瞪着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何生看个不停,少顷才嘻嘻笑起来,总算让何生瞧见他那一颗rǔ牙。
饭菜上桌时,其余人已经围着团团坐,张惜花先给榆哥喂了一小碗蛋羹,这才坐下吃饭。
☆、第79章
何元元已经埋头吃下半碗饭,她的筷子一直没停歇地夹着两道木耳烧出来的菜。
好吃!何元元吞咽进喉咙,再次向盘子中夹了一筷子。
待张惜花坐定时,何曾氏随口问道:“榆哥他娘,我记得家里是没有gān木耳了。你这木耳从哪儿来的?”
对于婆婆近来飘忽不定的称呼,她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榆哥他娘”与“老大媳妇”两样听多了便习惯了,榆哥他娘亲只是标示着自己身份的转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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