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风上草+番外_风子雨【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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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方才好像看见你们家、家小姐了……”
老大爷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声音也有些哽咽,“你、你真的见着了?”
秋小风瑟缩着点了点头。
“小姐啊,不是宗主的错,您可不要怪罪他啊,您要是想要报仇,就来找老夫吧!宗主,宗主他也是bī不得已的!”老者再也站不住,双膝跪在了地上,又哭又喊。
秋小风有点不明白了,摸了摸头,问,“什么意思?你们家宗主不是那么宠爱你们家小姐的吗?”
明明知道那姑娘已经死了,却召集天下神医来给自己的妹妹治病,甚至把秋续离这种半吊子的庸医都抓来了,结亲冲喜的法子都想到了,难道她妹妹原本就是被他自己给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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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天就要亮了,秋续离被关在屋子里饿了一天,心qíng都不美腻了,奄奄一息的靠着墙壁,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此时门一开,就觉得有脚步声进来,接着就是诱人的饭菜香气。
只听见一个温柔恬静的女声道,“秋大夫,请用些饭菜吧。都是我哥哥不好,让您受累了。”
秋续离接过筷子就打算吃饭,一听见这话,连碗也没拿稳,险些摔在地上,心里打了个突,道,“你是谁?”
“我就是宗主的妹妹梦qíng。”那女子慢慢的说出了这个让人头晕目眩的答案,接着又道,“哥哥同我原本姓孟,只是爹娘素来不和,母亲逝世前曾经说人生如梦,她终其一生才发现活在梦中,死时却是梦醒。因而便叫我们改姓为梦。”
“你不是死了?”秋续离沉声问道。
“是哥哥闹了玩笑,请秋大夫莫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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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正琏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银针刺入死者的喉咙处,梦衷就站在旁边,手中扇子轻轻摇动,目不转睛。
“怎样?”
恭正琏极为认真,“世上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令妹已经死了。”
“难道神医还是不肯助我?”梦衷蹙着眉头,有些难过地道,“你可知我将秋续离如何了?”
“令妹的死,我无能为力,只是,”恭正琏将银针仔细看了几眼放回了箱子里,“你的病恐怕能治治。”
“我又有什么病?小生倒是不知呢。”梦衷的目光满含谦虚请教之意,与之前咬牙切齿的人判若两人。莫约是觉得自己抓住了恭正琏的把柄,心里有了底细,便不再不安了。
“你是否常常觉得筋疲力尽,力不从心,时而癫狂,声嘶力竭,时而心如死水,一蹶不振?”恭正琏又慢悠悠的开口。
“恭神医多虑了,小生这几日神清气慡,不觉烦恼,恭神医与其担扰小生不如多想想办法在舍妹身上。”
“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肝气虚则恐,实则怒;心气虑则悲,实则笑不休;脾,愁忧不解则伤意,意伤则愧乱。宗主易怒易悲易愁,是肝气旺盛,心气虚乏之兆,若不好生调养,只怕——”恭正琏顿了顿,冷漠的笑了笑,“命不久矣。彼时便可同令妹相聚,岂不美哉?”
“便如同那样也好。”梦衷若有所思,心中早有些疲倦,望着病chuáng山gān枯的躯体,早已不见往昔神采,于是侧坐在chuáng头,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子的发丝,眸中饱含眷恋万千,“若不是我,她也不会死。若是能换她回来,小生便是付出千百倍的代价也甘愿。”
恭正琏听到此处,便也不在搭话,心说此人应当有话要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秋续离一边吃饭,一边赞叹这手艺真不错,却也不担心有无□□这一茬,反正他也快饿死了,怎样死都是一样的。这女子还没有走,对于她的身份也存在疑问,又怕自己太着急,太气势汹汹,吓跑了她,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地道,“我还照料过你的尸身,这么说,那chuáng上躺着的不是你了?”
“那的确不是小女子,哥哥自那日之后,每日神智恍惚,双耳不闻他言,在这鬼宗里,鬼宗之人也只当做我是鬼魂,对我敬而远之,既不谈笑,也不冒犯,虽然视而不见,却总觉毕恭毕敬。我素来居于柳林之中,不同人来往,也不知兄长已然癫狂至此。”
“却是为何?”秋续离追问。
“母亲与父亲素来不和,便带着我和兄长逃离鬼宗,去了一个偏僻小镇,后来、后来没过多久,父亲便病逝,鬼宗之人有心叛乱,但父亲只将宗主信物jiāo给了我们兄妹,只有这东西才能掌控此地时时变幻的阵法迷雾,因而招来了杀身之祸。”梦qíng声音十分平静地讲述着,她说得有些慢,好像在回忆很早之前的事qíng。
“母亲去世了,小生便带着舍妹四处奔波,如此便又过了几年。待到寻回鬼宗,早已经是他人的天下,舍妹自小便体弱多病,因而受不了旅途波折,时常犯些病症,有一日她突然什么都不吃了,我起初以为她是在和我闹脾气,绝食,后来我发现,她是真的不能咽下东西——”梦衷忆起这段往事,身手揉了揉额头,极为痛苦的蹙起眉头。手轻轻捏着那尸体的手指。
“你可是瞧见了什么令人作呕的事qíng?”秋续离吃饱了,把碗推到一边,才说。
“我确实瞧见了。”
“瞧见什么?”
“瞧见一个人,将一个乞丐拖走,然后、然后,我偷偷——”她深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血、血,他的身体被剖开……”她的语气总算有些起伏了,哆哆嗦嗦地道,“那个庙里的乞丐,都、都会,我一个人在那里,哥哥不在,我好怕好怕好怕……”
秋续离在心中想,她看见的那个人,不会是——恭正琏?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恭正琏虽然变态,却从不杀人,怎会用无辜人的xing命来……那也不一定呢,秋续离想,自己同他认识两年,也没料到他只是想取走眼睛,如今想来他痴迷于医术,也指不定做些丧心病狂的事。想到这里,秋续离愈发嘲笑起自己的愚昧无知起来,竟然便轻声的笑了出来。
梦qíng发觉她有些奇怪,问,“秋大夫又在想些什么?”
秋续离摆了摆手,道,“只是想到了些有趣的事qíng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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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妹若非是瞧见什么无法接受的东西,便是被人下了毒。”
梦衷这才如梦初醒一般,道,“小生愚昧,且不知世上还有毒让人食不下咽,便从未往深处想。”
秋小风蹲在墙角,看着那老大爷眼泪婆娑地讲着宗主与小姐的二三事,百无聊赖,只是看他讲的十分兴起,也就时不时的搭上一两句话。
“后来呢?又怎样?”
“小姐愈发消瘦了下去,我这个做管家的看着也心疼,宗主那时候也尚且年幼,不懂世事险恶,人心难测,便被当初那些叛乱的人给骗了去。其实老爷是爱着夫人的,夫人走后,老爷害怕他们遭遇不测,便让我去当个管家,照顾夫人少爷和小姐。后来老爷逝世,夫人为了保护小姐和少爷也走了,我便想尽办法护两人周全。谁知——”
梦衷yīn测测地咧嘴一笑,手用力屈着,道,“管家也死了,便再也没有人为我兄妹殚jīng竭虑的着想了。”
“他死了?”
“是啊。”梦衷轻轻摸着死去的女子的手,温柔款款地道,“管家死后,舍妹也不久病逝,不,不是病逝的!是有人害她!是、是我害了她……”
他语气中明明意思相悖,十分矛盾,看来他忆起此事也是神色恍惚,时而激动时而沉默,断断续续。
秋小风看那老大爷语气愈发激动,不由得有些担心他衰老的小心脏,于是便出言劝慰,“别难过,你们家小姐在天之灵,不会罔顾宗主xing命,定然会佑鬼宗风调雨顺……”秋小风打了个哈欠,随便敷衍。
“后来管家爷爷死了,兄长同我都伤心不已。于是我的病症更加严重,愈发消瘦下去,奄奄一息,后来便被鬼宗叛乱的人抓去,关起来,没成想我在关押我的地方闻到了一缕桃花香气,那种恶心烦躁的心绪便消失了,他们bī兄长出面——”
梦衷说道此处冷笑了一下,身上浓烈的桃花香气愈发渗人,他理了理袖口,看着那蜀绣桃花,轻道,“我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们,碎尸万段!只是后来顾及大局,没有前去,再说……”
“我心知自己身患重疾,时日无多,恐怕——”梦qíng眼中闪烁着冷意,依旧平平静静地道,“恐怕兄长也认为我活不了多久了,与其冒冒然以身犯险,不如静观其变,反正也不过损失我一个棋子罢了。”
“老夫为了治好小姐的毛病,便四处寻找糙药,只是流央城中虽然来往药商颇多,但要找到这糙药却十分困难,心中焦急万分,却不想小姐便在这时候被掳走了……老夫曾在鬼宗数十载,却仍旧不能参透其中阵法玄妙于是只得潜入其中,伺机救出小姐。”
“听起来,你好像是知道那糙药是什么?”秋小风问。
“老夫的确知道。当年夫人同老爷闹脾气,也用过此药,这毒易解,只需要找到鬼宗最中间那颗桃花树,摘下花瓣放在鼻尖嗅一嗅便可,那桃花树是夫人jīng心培育,此法只有夫人和老爷知道,后来夫人又告诉了老夫。只是进入鬼宗何其艰难,又哪里知道哪一棵树才是最中间的一棵?况且昔日鬼宗叛党掌控鬼宗,更是无法寻得。后来知晓这树枝被有心人摘下来嫁接到别处生长,江湖也有传闻此毒被解之事,便觉得兴许从流央城里找,比在鬼宗中找更容易一些。”
秋小风瞪大眼睛,惊讶道,“你在鬼宗生活了十年,竟然不知道鬼宗的中心是哪里?也不知道哪里有桃树?”
说到此处,那老爷子的袖子一甩,竟然生出几分得意来,“我鬼宗阵法时时变幻,玄妙无比,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明白?能不能找到还是要看机缘巧合,有人一走进来便能看见,有人穷其一生也无法遇见。其中阵法只有夫人和老爷知道,又岂是区区所能参透?”
秋小风不明白了,“那为何有人要给小姐下这种毒?”
“老夫曾经想过,定然是有人想要一石二鸟,不仅可以找到鬼宗阵法中心那棵桃树,也可以挟持小姐,以此要挟宗主,让宗主自乱阵脚。起初这症状并不明显,不会引人注意,若是有人识得此毒,必然和鬼宗有关联,便会自乱阵脚,原形毕露。”
“后来兄长的确是来了,我心中以为这世上哥哥便是唯一对我好的,不惜以身犯险。那群叛党,妄图算计兄长,却被反将一军,兄长早就将计就计做好了安排,只是千算万算,算不到亡命之徒奋起反抗,一剑向兄长刺去。我心系哥哥,想着定然不能让兄长送命,于是便挣脱桎梏,挡了这一剑。庆幸地是,这一剑没有白挨,那叛贼便被兄长一掌拍碎了心脉。”她说道此处,心中却似有狂热的崇拜和喜悦,伸手按住自己的肩膀,那个伤疤依旧还在,如同烙印进了灵魂之中。
“是我害死了她,我害死她了,哥哥对不起你……”梦衷喃喃念叨,心中悔恨万分,“是我太狠心了,心道与其让她成为别人要挟我的棋子不如,不如——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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