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顶上一盆凉水冲下去,又甩了甩头发,水珠顺着脖颈划过肩胛,细腰,翘臀,长腿。
美男啊。
秋小风捂住鼻子,正想要转身就走。
只见门被猛地推开了,秋小风转过头去就看见越瓷随便披了一件里衣就无所顾忌的走了出来,那眼角的泪痣被水珠浸润,竟然十分勾魂夺魄。
“你这人倒是小家子气,又不是女人,哪来这么多忌讳。”他又嘲讽了几句,慢悠悠地就往屋子里走,一手还抓着帕子擦头发,很是随便。
秋小风蹲在院子里冷静了好半天才恢复了常态,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又走了进去。
只是这天越瓷倒是睡得早,一脚踢了被子,盖着一半。
秋小风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又一连过了几日。
秋小风愈发对这些伙计有了些了解,越瓷这人看上去挺不好惹,虽然也的确不好惹,但心肠还不算坏;李不才这人小心谨慎得过了头,每日都要将嫁衣、账本、锁检查个好几遍,这些天满面愁容,莫约是家中有生了什么变故;那位仇甸倒是经常来,每每看着那镜花嫁衣泫然yù泣,悔恨万分,那身上的药味也格外的重了。
秋小风打着哈欠,昏昏yù睡。
却听见李不才慌里慌张地大叫,“不好了不好了!那、那镜花嫁衣,不、不见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什么?!”越瓷一声大吼,振聋人耳。
秋小风心中没什么感觉,没说什么话,今日那位仇甸没有过来。
“什么时候不见的?”越瓷追问。
“我、我,”李不才急得一拍大腿,“我方才去检查,才见着隔箱里空空如也,镜花也不见了,这、这可怎么jiāo代!”
“你可有将镜花藏好?”
“我寻常都是将它放在那里的,用锁锁在了暗格里,没人知道在那里,怎会怎会……”
“隔间?”
“是啊,就在那画的后面!”
“定然是有人偷了……”
秋小风接了一句嘴,道,“放在那后面不知道有多明显,这世上哪个暗道不是藏在画后面就是花瓶就是书架就是chuáng板下,这种东西随便找找就能弄到,更别提你一天看个百八十遍,更好找了。”
“这这、这……”李不才懊恼万分,也不知道讲什么话好。
越瓷声音一冷,“听你这意思,那嫁衣倒是你偷的了?”
“不关我的事。”
“我每日忙着卖衣裳,脚不沾地,你倒好每日都在店里乱七八糟的闲逛,我看就是你在找嫁衣的藏处吧?”
李不才望向他,眼中很不可置信。
“莫非秋小哥时常来找我说话也是为此?你怎能怎能,恐是我无意将将此藏处告诉了你,你才……”李不才仿佛找着了救命稻糙一般,直直瞪着秋小风。
“不是我!”秋小风道,“我可是个男人,要这嫁衣做什么?”
“自然是送给心上人了。”越瓷接口道。
“我这便去请管事过来,让她来明理!”李不才说完抹了一脑门儿的汗,转身就往外头走。
越瓷的目光像一把刀子似的望着他,秋小风不敢动弹,咽了一口唾沫,手中捏成拳头。
“你偷了东西,难道还想出气不成?”越瓷讽笑道。
“不是我偷的!你凭什么怀疑我!”秋小风嚷。
秋小风以前从不觉得有谁会故意嫁祸他,害他,利用他。当初听了武林盟主的话便一腔热血去魔教刺杀魔头。从那时起,一切都变了。原本温柔似水的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原本正气凛然的人竟然是趋利避害的yīn险小人,原本气度宽厚的人竟然也是暗中藏私,心存不轨。这些真小人,伪君子,看来倒不如那位一来就说明了要死要活的鬼宗宗主梦衷来得坦dàng。
当年他哥秋续离恐怕也是为此,才失掉了一双眼睛,武功尽失,连路也走不稳。
若是他秋小风再不长长脑子,那可真是害人害己。
“这‘镜花’嫁衣也是说丢就丢了,你们可记得这是我金缕衣阁的传世之作?丢了它,别说是这月的工钱,就是你们的小命也难保。不怕告诉诸位,我金缕衣阁虽说顶着商人的名头,这朝野上下,江湖里外,谁也不能说不卖我金缕衣阁的面子。若是让我查出是谁偷了东西,自然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秋小风回过神来,见着面前站了一个束袖束腰半长红袍的女子,这女子气势汹汹,一来便劈头盖脸的训斥,又将金缕衣阁的架子端了出来。可见其事态的严重。
“是谁偷的,就自己站出来,免得被查出来,颜面无存!”
那女子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梭巡,仿佛将每一个细微的表qíng都记在了眼中,若是谁心虚了,畏缩了,那便能被一把抓出来。
李不才颤巍巍地道:“小人看管镜花已余一年,从未出过差错,如今镜花丢失便是这两位来了之后,越瓷每日繁忙,又不同我多说话,我存放镜花时也未见他在场,因而,我以为,我以为……”
没成想李不才如此敦厚老实,也兴起乱怀疑人。恐怕他是怕丢了镜花,过错太大,无法弥补而丢了饭碗,才想要慌慌张张旳将之推给别人。
那女子又望向秋小风,“你是?”
“小人秋小风,是新应招来的小厮。”
“秋小风……”那女子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越瓷,转头对着秋小风道,“你跟我过来。”
眼见秋小风被单独盘问,李不才抹了一抹额头上的冷汗,也不知是不是松了口气,整个身躯都垮了下来。
秋小风跟着那女子走,一路走上了二楼,脚步踩得梯子咯吱咯吱地响。
“进去。”
秋小风推开门走了进去,不明所以。
那女子发问,“那嫁衣可是你偷的?”
“不是我。”秋小风斩钉截铁。
“那你觉得是谁?”
“不知道。”
秋小风回答得极快,不假思索的,反而不想去说任何人的不是。
“白老板正巧到此处来了,正在里屋,你若是有什么冤qíng便要仔仔细细地向白老板说明,否则,这嫁衣的损失,总要有人负责,那可由不得你了。”那女子说完,便抬起脚往里间走。
秋小风亦步亦趋的跟着。
越往里走,就越能嗅到其中的药味儿。
那女子恭恭敬敬地往边上退开一步,道,“白老板,这便是秋小风。”
秋小风这才打量起这位白老板的模样来。
虽说在夺宝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之后秋小风却将此人忘了个gāngān净净,只是猛然见到了,想起来一星半点,这人是个要死不活的药罐子,连参与夺宝大会也是这么一碗药一碗药的将息着,时不时便又要撕心裂肺的咳个几声。
“你便是秋小风?”
“小人正是。”秋小风答。
“那日夺宝大会上闹得沸沸扬扬,我倒是听说了,只是因着身体不适早早离场,颇为遗憾。”白笑坐在铺就着棉垫地沉香木椅上,意有所指的说。
“那么大乱子,白老板身体不好,早早离场也罢,并没哟什么遗憾的。”秋小风闷声闷气地说道。
这白老板也算得斯文极了,只是病恹恹的好似没什么力气,那放在外头的纤长手指,骨节分明,指尖很窄,皮肤薄得好像受不得一点外伤。
“秋少侠不是传言被魔教教主捉去了,又怎会如此毫发无损的出现在此处?”
“白老板多虑了,那魔头看腻了我,自然就放我走了。”
白笑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又问,“秋少侠又怎会想着到我金缕衣阁来做事,敝人不胜荣幸。”
“因为没钱。”秋小风粗声粗气地回。
“秋少侠直言不讳,白某敬佩,自然也认为是秋少侠偷了镜花嫁衣,想必是有心人栽赃嫁祸罢了。”
“多谢。”秋小风抱拳。
“只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不是别人相信两句就成了,还请秋少侠十日之内查出贼人,否则,即便是魔教教主亲自前来,我金缕衣阁也不会退让半步。”
“为何白老板明知是冤qíng,却依旧不肯放小人一马?”秋小风咬牙切齿。
“毕竟镜花嫁衣价值不菲,若是抓不住人,秋少侠又被其余人指正,当之无愧是要还债的。”
“小人明白。”秋小风又道。
“秋少侠自称小人,白某真是愧不敢受。以往看来,秋少侠怕不是这般小心翼翼而识时务的,此般倒是大有长进。”
“白老板说笑了。”
“镜花水月一场空,梦断西湖桥堤。秋少侠也不必担心,那贼人自当再来。到时候秋少侠便可捉住他。”
“什么意思。”
“新娘新郎才能成亲,怎能只有一件新娘服而没有新郎的,且非很不般配。因而还有一件新郎服名唤水月,有我亲自保管,从未在世上露过真容。”
“只是我听说世上原本没有水月。那位作画设计的人已经死了。”
“谁说镜花水月出自一人之手?”
“难道不是?”秋小风惊骇。
“水月乃是家父所作,只为配与镜花。”
第45章 难说
秋小风神qíng恹恹的回来,又端了一个板凳往门口一坐,不在说话了。整个店铺里鸦雀无声,无人敢去问候一句。李不才站在柜子后面,手中拿着账本来回翻页,书页细细碎碎的响,他一边拿眼睛偷觑秋小风,却是一个字也未看进去。越瓷来来往往地招呼着那些客人,只是后来也烦了,摆着一张冷脸,四周的人退避三舍,不敢再来招惹他。
只是那位仇甸今日依旧未曾来过,眼见天又要暗下来,青楼南馆掌起了灯,一撮一撮红灯笼摇曳旖旎。
秋小风回到院子里,推开房门,眼见越瓷如同往日一样穿着件里衣,他一脚屈膝踩在长凳上,手中蒲扇大力摇晃。
秋小风一声不响地走到他面前,“是你偷的。”
越瓷摆弄着那个堵着锁孔的坏锁,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道,“你自己做错了事,反倒不承认了,怪罪到我头上。”
他一贯如此,秋小风从他的表qíng上看不出一点差错,伸手敲了敲脑子,眉头蹙了起来,左手抓住衣襟搓揉个不停。
“那、那是谁偷的?”秋小风反倒问起他来了。
傻子。
越瓷忍不住笑出了声,秋小风这人太过天真,凡事都往好处想,就算被栽赃嫁祸也不知道为自己辩驳,果真是上天入地一位妙人。
“是你偷的。”越瓷又道。
“不是我偷的,我自然会查出个水落石出!”秋小风嚷嚷,又庆幸,“好在那贼人只偷了镜花,却不知水月也在店中,否则这金缕衣阁可没地方哭去。”
“这世上只有镜花,哪来水月?你怕是急昏了头,弄错了!”
“今日管事的拿我去楼上审问,那门虚掩着,我便听见白老板同人说话,是说水月仍在店中,要那管事的妥善保管。”秋小风仔细想了想,一拍手掌,“说是什么‘最危险之处最稳妥’,我也想不明白,后来被训斥了一顿,我拿不出银子,他便要我在这里白gān五年抵了那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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