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杀手便如同见了鬼似的,惊在原处。
宋雨仙哪能顾得上他们,慌慌张张地去扶祈荼。宋雨仙丝毫也不敢伸手去碰他的鼻息,生怕他已经死了。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叫你一个人跑,这下糟了吧?若不是又被我捡着了,你可又要去见阎王了。不过你不要怕,我们和神医恭正琏熟稔着,他肯定有办法把你救活,真的……”宋雨仙说着说着,见祈荼依旧没有回话,忍不住眼泪往下头落,道,“你给我不准死,你还làng费我一袋药呢,你得还给我……你别死!”
血腥气味萦绕不去,宋雨仙一间一间的去敲医馆的门,好不容易敲开一家,那大夫只露出了半个头,淡然的扫了祈荼一眼,“这深更半夜的,我医馆可不接活。”
“大夫,救人如救火!多有劳烦!”
那大夫打量了宋雨仙,道,“你有钱吗?没银子神仙也不救!”
“要多少钱?”
那大夫比了一个手势,伸出了五个手指头,笑道,“五百两银子。”
宋雨仙满面踌躇,摸了摸布袋子,急切道,“莫说是五百两,就算是五千两我也是要出的,您先救命啊!”
那大夫连忙要关门,一边鄙夷念叨,“穷鬼看什么病……”
宋雨仙一听此言,这大夫也未免欺人太甚,眼见伤患就在眼前也能拒之不入,宋雨仙一气,一剑挑开了门fèng,直直架在了那大夫的脖子上,“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是不救他,我便将你的头削下来!”
那大夫冷汗直冒,贪财之人多半怕死,立即被吓住了,堆笑道,“您快进来,进来……”他说着就把房门拉开,将两人请进来。宋雨仙的剑不收,威胁,“你若是敢乱治,他若是死了,你也得跟着死。”
如今惹上江湖人,那大夫也不敢不从,立即勤勤恳恳地诊病起来,首先包扎了伤口,止住了血,又熬了几幅消炎的药。自己小命在人手上,也不敢不从。只是熬药却是那宋雨仙bī着那大夫自己去的,若说是这大夫家出了家贼,正好借着此事要害他,那祈荼也得跟着遭殃。自己的命还是不要假人之手为妙。
到了第二日祈荼也没有醒过来。宋雨仙索xing便在此处又住了一日,只是到了夜里也不敢合眼,如此硬撑着。
到了第三日早上,宋雨仙一手握着剑守在chuáng边,眼皮似有千斤重,上眼皮搭在下眼皮上,又要立即睁开,打量着四周。
祈荼睁开了眼,只觉得日光有些刺目,晃得人头脑发晕。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出点什么话来,脱出口的声音却沙哑极了,“宋……雨仙。”
宋雨仙猛然惊得一点睡意也没有了,眼睛湿润,“你、你没死太好了……祈荼、你说你一个人跑什么,什么再不相见,差点就成真了,以后不许说了!不许说了!”
祈荼牵扯唇角,微微笑了笑,轻声道,“雨仙,你将耳朵凑过来一点。”
宋雨仙心中惊疑,却还是乖乖听话的凑近了,将耳朵凑到了那有些gān裂的泛着血丝的唇边。
轻柔的又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说,“雨仙,我很喜欢你。”
宋雨仙一愣,想也想不明白,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祈荼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宋雨仙也不在追问。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他说,“你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又被抓走,要不是被我捡到,你就又死定了,真是的,一点也不会考虑……”宋雨仙如麻雀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喋喋不休,天知道他是怎样养成这样话唠的xing子的。祈荼听着听着,就又睡着了,他在睡着之时,迷迷糊糊地想,宋雨仙恐怕这几日受了许多苦吧,他的衣裳皱皱巴巴的,又脏又乱,眼睛上还有俩黑眼圈,一脸睡意正浓的模样……宋雨仙真的如他所说似的,他又不是风风那个喜欢男人的……
宋雨仙看他又睡过去,心里没有方才那样担心了,既然醒过一次,就不那么容易死了,从这个医馆里出去,还是去歇客栈为好。
第74章 留离
秋小风在巨石上翘着脚坐了半天,忽然另外一个人也跟着拂袖坐在了他的旁边。那阵挥之不去的檀木香气让秋小风明白,他又被抓住了,一点反抗的余地的没有。
秋小风战战兢兢地转头,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心中万念俱灰,“我、我我……”
东篱也没有冷他,心平气和地道,“小风可真厉害,还能放倒这么多守卫。”
“是他们自己晕的,不关我的事!”秋小风信口胡诌。
“朝阳就要升起来了。”东篱看着天边露出的一条金线,山丘渐渐被照亮。秋小风看见东篱整个人都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他的眸子却跟着倒映出火光。他微微弯着唇,唇角戏谑的瞧着一片盛世美景,有些感慨的一指,“你看那是什么,小风。”
秋小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去,晚上看不清楚,到了白天倒是能见到山下的qíng况,只见一座孤零零的庙宇建在了半山腰上,秋小风想了想,可不就是风月城边上的那座。他果然还在风月城中,只是魔教藏起来了,藏得世人不知,永远也无法参透魔教的神秘。
“书上说,有qíng人都要一起看朝阳,才能天长地久。”东篱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秋小风又背诗一首,却狠狠酸了东篱一把。
东篱温温柔柔的揉了揉秋小风的头发,道,“小风平日里还是不要看没有意义的诗集为好。”然后他侧头在秋小风的唇上亲了一口。
“跟我回家去。”东篱牵住秋小风的手说。
秋小风被他温热的手牵住,微微低着头,压低声音道,“流央鱼溪才是我的家。”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东篱又说。
“家里有王大厨,到时候我哥、宋雨仙他们也要回来,还和从前一样。”秋小风的眸子里闪烁着星光,心qíng愉悦的险些笑了出来。
“王大厨已经死了。”
秋小风却笑不出来了,朝阳虽暖、心却凉透。
“是你害死的。”东篱又说。
秋小风冲过去,双手揪住东篱的衣领子,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说,“是你杀的!”
“厨房着火了。你才得以逃脱,不然,你又怎能在这里俯观风月,沐浴朝阳?”东篱的表qíng有些得意,他弯唇浅笑,毫不在意。
“你说……”
“王大厨早就知道你要逃,故意将计就计,又在你寸步难行之时在魔教放了几把大火,引来骚乱,如此你才能打晕那几个侍卫从魔教的密道里逃出来。”
秋小风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晕晕乎乎之后,又觉得揪心似的疼痛。就是用刀割,用油煎。
“你看,你又何必要向往着这毫无用处的朝阳,到头来就连一个亲人也留不住。乖乖呆在魔教不是很好?”东篱张臂将秋小风拥入怀中,有些爱怜的道。
秋小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身子不住发抖,连站也站不稳了,他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如今他尸如焦炭,什么也剩不下了,其实我以往曾经打听过,他可不是普通的厨子,是十年前焚玉榜之六,为了逃脱金缕衣阁的掌控,才隐姓埋名多年。现如今连枯骨也成灰,人生无常。”
人生无常。
秋小风张嘴就一口咬在了东篱的肩膀上,仿佛是要活生生地拽下一块ròu来,他一边发狠似的咬着,很快便叫血迹弥散开来。东篱伸手一记手刀击在了秋小风的后脑勺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背逆着阳光慢慢往密道口走。
守卫看见是教主过来,立即卑躬屈膝的跪在了地上喊着“恭迎教主”几个字,却无人关心,他的肩膀上为何染着血,为何面色冷硬。
他拥有着魔教,却丢弃着人心。
“素刃。”他停住,轻声唤道。
素刃单膝跪在地上,微低着头,“属下在。”
“轸宿也算立了功,将那把随便抢来的白玉倩娥摇铃扇拿去给他。”教主随随便便地赏了下属一把破扇子就算是完事了。
他继续慢悠悠地走着,手里的秋小风一点也不重,这包子就只比他矮那么一点,抱着却丝毫不费力啊。
看来还是得多喂他吃点r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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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不宜久留,扫业山庄随时能杀过来。宋雨仙思前想后租了一辆马车,一路驾着车往云想城赶,只是宋雨仙已经几天几夜未曾休息过,双眼里布满血丝,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似的。
扫业山庄的杀手便伺机埋伏在了yīn险角落里,客栈、郊外、山间,yīn魂不散。宋雨仙何曾如此费过神,一面驾车、挡剑,一面还要留意着祈荼的伤势。祈荼鲜有醒着的时候,有时断断续续地同宋雨仙说几句话,有时yù言又止,蹙紧了眉头。宋雨仙很想问他从扫业山庄有什么过节,怎会被追杀到如此地步。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连带着那隐隐约约的仿若梦中听到的话也一并略去。
马车轮子飞快的旋转着,马儿被鞭子抽得疼,撒开蹄子一路狂奔,喧嚣之风久聚不散。风中都是些冷肃杀气,晕染得天寒地冻、凄凉惨忧。
如此行了三日,总算离开了秋镇,宋雨仙随处找了一家小客栈歇下,还来不及吃一顿好饭,立即就要栽倒在chuáng。揉了揉太阳xué,宋雨仙向着祈荼走过去,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近了屋子。宋雨仙絮絮叨叨的声音越来越小,“祈荼,你到底是谁啊,你怎么老是受伤,要死不活的,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只可惜我不是神医……”祈荼半推半就地被宋雨仙安置在了那间客房仅有的chuáng上,想要起身却觉得头晕脑胀,他正要说,“宋……雨仙,你不必……”
宋雨仙眼睛一闭就往地上倒,“碰”的一声闷响之后,便悄无声息了。他卷在地上,时不时的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什么梦话,却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他闭着眼睛,冷硬的地面倒是成了世上最好的软chuáng,一呼一吸之间胸膛微微的一起一扶。他的头发也散开了,随意用来绑头发的束带要掉不掉,衣领子些微的敞开。他就这样睡着了。
睡在地上会着凉。
祈荼想要把宋雨仙从地上拉起来,却在起身之时绷得伤口疼痛,仿佛被人一锥子砸在了心上,他急促的呼吸了几下,丛丛冷汗直冒,连忙伸手扶住了chuáng栏。宋雨仙的眼睛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被惊醒。祈荼松了一口气。若是惊醒了他,恐怕宋雨仙又要胡乱的一通关心了。
只是现在他也没有办法了,索xing从chuáng上扔了一chuáng被子下去,如今的天还不算得太冷,也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宋雨仙便在睡梦中自发的裹着被子滚了一周,又嘟了嘟嘴呓语起来,过了一会儿又安静了,裹在被子里动了动。
宋雨仙的武功好像很厉害。祈荼浑浑噩噩之间看见他便在一息之间挑断了那几十号扫业山庄杀手的手腕子,身快如风、影过如电。他原以为宋雨仙的功夫,虽然有些江湖学派的影子,却也算不上一流,如今看来,他所见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也不知他年少时又有过什么经历,教他识字书写念书的先生是谁,教他武功胆识的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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