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赵大人?”沈澈不知该从何问起。
刘大人直摇头:“赵大人说喝着喝着茶你就睡着了,正好又赶上变天下雪,见你穿得少,gān脆两人骑了一匹马,你倒好,就一直睡在赵大人怀里,一路上也不知道醒来!”
沈澈不敢抬头,窘得只想找个地dòng钻进去。
蔡师爷也在一旁,此时cha话道:“刘大人稍安勿躁,我看是赵大人不想把他吵醒了,否则也不会骑一匹马,还牵着另一匹,一路冒着雪慢慢走回来。”
“不管赵大人怎么想,府衙不能出这种失礼的事,沈捕头身份不比赵大人,等清醒了,去给赵大人赔个罪!”刘大人一脸严肃。
沈澈低头道了声“是”,额上汗如雨下。
赵元初也是,把自己放在马上牵着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不过沈澈也知道在雪里睡觉后果严重,若是得了伤寒,能不能治好就全凭运气了。
等刘大人和蔡师爷一走,沈澈急忙打开盒子,四件冬天的御寒衣物叠得整整齐齐,而且簇新,沈澈心里打鼓,用手仔细去摸,越摸越像是今天赵元初穿的那种“皇宫造办处”的衣料,不禁愣愣地出了神,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人来,漆黑清亮的眼睛,苍白的脸,沈澈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此时想起戚飞羽。
晚饭的时候刘大人少有地从旁边饭铺叫了两桌菜,一桌和蔡师爷沈澈一起享用,一桌送到后院给值夜的衙役们。
“今天仍是没有进展?”虽然吃的不错,但刘大人的表qíng一点也不轻松,不过只要不提赵元初送沈澈回来这件事,沈澈就觉得说什么都无所谓,哪怕是责怪自己办事不力的话。
“大人,属下有个不qíng之请。”沈澈说。
“什么不qíng之请?”刘大人疑惑地问道。
“请大人到朝中调百官的档案来,属下想看看。”
“百官档案?”刘大人的眉毛拧成了一股绳。
“不错,属下还是想看看陆大人在朝中究竟与其他大臣的关系如何。”
“这倒不是难事,衙门有这个权力,而且这次又是朝廷重案。”蔡师爷道。
“那我试试。”刘大人一旦决定了的事便十分慡快。
蔡师爷拿起茶杯嘬了一口,发出喝酒一样的声音,然后道:“下午听仵作说,陆府差人来传话,若是衙门再没有什么可验的,就尽快通知他们取回尸身,那边等着举殡发丧。”
“也是,今天第三天了,该验的也差不多了。”刘大人点点头。
蔡大人叹道:“仵作说要是换了别人,还得等着亲戚来衙门签认尸的文书,陆大人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死后竟然连个能来的亲人也没有。”
沈澈问道:“陆文琪不行吗?”
“他只是义子,并无血缘关系,不合律法。”蔡师爷摇头。
沈澈扒了几口菜,浑然不觉是什么味道,忽然放下筷子:“属下去殓房看看。”
“你,咳,我说沈捕头,这会正吃着饭,你就不能等等?”蔡师爷捂着嘴直皱眉,仿佛殓房的气味已经飘到了饭桌上。
“是啊沈澈,把饭吃完也不迟嘛!”刘大人也赶忙劝阻。
“你们吃你们的,有什么关系?”沈澈不明白了。
“我们吃着饭,想着你跑到殓房去了,太煞风景,哪里还有胃口?!”蔡师爷苦着脸道。
“那就当属下出门去了!”沈澈扔下一句话快步走了。
陆大人的致命伤在颈上,看得出只是用利器划了一下大片皮ròu便分离了,仵作显然也重点研究过这个地方,所以伤口被翻开得很仔细。
沈澈见过的尸体不少,但净过身的人究竟是怎样,心里不禁好奇起来,再三犹疑之下,沈澈终于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五
“怎么又是你?”戚飞羽冷冷的看着站在门外的沈澈,并且丝毫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几天不见,戚飞羽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比雪的颜色还要苍白。
“我想来借一样东西。”沈澈有些局促地说。
“这个?”戚飞羽拿出路条。
不错,就是路条。
“只借用半天的时间,下午就能还回来。”
“不必还了。”
沈澈明白,既然已经凭着路条住进客栈,路条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
关上门,戚飞羽站着没有动。
“你不想让他看见我?”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俊朗的面容,神qíng却是说不出的落寞。
“我们再没有半点关系了,不该让人误会。”戚飞羽冷冷地道。
“我等了五年才能见到你,所以我什么也不在乎。”赵元初说。
戚飞羽忽然笑了:“这只是个巧合,赵元初,不管你对别人怎么说,但你心里明白,我不是你叫来的,也不想再见到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扰你了,我这就走。”赵元初低声说着,却迟迟没有动。
戚飞羽拉开门,一股冷风刮进房子。
“不要再来了。”
“我已经记不清你的样子。”
“我在京城的事一完就走。”
“是回江南吗?”赵元初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这三个字像数九寒天的三尺寒冰一样重重击打在赵元初心头。
你可以说也许,可以说不,可以说任何让我无法确定的答案,但是为什么偏偏要说这样三个字。。。戚飞羽,我还会见到你,一定会。
“这个。。。这个。。。”城门口的小官瞪着两张路条,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难道两张都是你开的?”沈澈也头疼。
“不可能,肯定只开了一张,可是。。。”小官又不说话了。
“自己写过的东西也认不出来?”沈澈急得直跺脚。
“唉,大人,这两张上面的笔迹的确一样啊!”小官哭丧着脸说。
“该不会是你们提前就写好了,有人入城就临时填上名字盖上印?”沈澈疑惑地问。
小官不说话了,眯起眼睛又看了一阵,忽然道:“这官印好像不太对。”
“怎么不对?”沈澈顿时一通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天晚上正巧官印掉到地上摔了,有一个角缺了一小块,这张似乎是用摔过的印盖的。”小官战战兢兢指着gāngān净净的那张路条说。
只是缺了米粒大的一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官印不是铜的吗?能摔坏?”
“那晚,咳,老梁头他们几个喝了点酒,不知道胡闹什么,就把印摔了。”
军中饮酒是大忌,不过沈澈顾不上追问这些,“那就是说,这张路条上面的印是半夜以后盖上去的?”
“肯定不是白天盖的。”小官不停点头。
“晚上谁管印?”
“就是老梁头,不过老梁头昨天走了,告老还乡了,要不怎么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喝酒呢!”小官说。
沈澈的头又开始疼,喝酒摔了官印,然后告老还乡,gāngān净净,线索又要断。
“那晚都是谁和老梁头在一起?”沈澈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可以问问庆子,他这会在!”小官几步跑远,拉了个人过来。
庆子憨头憨脑,人也迷迷糊糊,“晚上城门早关了,怎么会有人进城?”
“不是问有没有人进城,而是有没有城里的人来找过老梁头!”沈澈重新耐着xing子说话。
“有,哦,没,没有!”庆子慌忙摆手。
沈澈气不打一处来:“当值的时候喝酒可是犯了军纪,要么发回原籍,要么挨八十军棍,你自己选!”
庆子道:“官,官爷,你又不是军中的人。。。”
“哎,你就别傻了!”小官一拱庆子,“这位大人不是军中的,难道不会去报告么?老梁头反正也走了,说出来又能怎么样?”
“哦,”庆子老实了,“其实来找老梁头的是他在城里的一个相好,大概是看老梁头要走了,半夜来私会一场,两人进了屋半天没出来。。。”
“女人?”沈澈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是女人,身材还很苗条,老梁头一向舍得花钱,在繁花楼找了个不错的。。。”
“繁花楼?”沈澈简直惊呆了,繁花楼的价格不便宜,一个看城门的兵卒也能去消费?
“这位大人大概不知道,繁花楼也有便宜的,比如那些嫁过人的,年纪稍大的,姿色不好的。”小官口若悬河,似乎在暗示自己也是个常客。
这下又对不上了,繁花楼的女子半夜来找老梁头盖印?沈澈觉得头真有点隐隐作痛。不想再去繁花楼打听老梁头和女人私会的事,毕竟和案子没有关系,而戚飞羽的路条上发现了疑点,暂时不能还给他,所以沈澈回了衙门。
刘大人动作迅速,已经把朝廷官员的卷宗档案调来了,正在和蔡师爷一同翻看。
“来得正好,你快来看看,原来陆大人的家乡在陈州,和太尉杜大人的老家是一个地方。”刘大人指着一页纸说。
沈澈觉得太尉杜大人听着有些印象,但此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便默不作声拿过几册档案翻看起来,眼前的字有些模糊,仔细眨眨眼睛才看清了。
“沈澈,沈澈?”刘大人的声音。
沈澈一个摇晃抬头道:“大人,怎么了?”再一看蔡师爷也正望着自己。
“累就去歇着吧,这几天也实在辛苦你了。”刘大人关切地说。
沈澈这才知道自己刚刚是睡着了。
本来下午还有个打算,去找赵元初“赔礼”,可是自己看着看着书就能睡着,万一见了赵元初又睡着了怎么办?再说赵元初可能正在皇宫当值,不好见到,不如作罢。
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刘大人和蔡师爷早已走了,沈澈烧起火盆,就着开水吃了衙役一早买来的几个馒头,在灯下翻看档案。
看了一会就觉得十分热闹,不止是陆大人和杜大人的老家在陈州,朝廷还有不少大臣的老家都在陈州。
沈澈突发奇想,若是按照籍贯来归纳朝中百官,必定热闹无比,比如陈州一栏就能填入二十几个名字,江陵也能填入十个左右。想着想着动起手来,等写完才发现一件事—剩余的都是四品以下的官员了。
说是陆公公结党营私,难道王爷们也在培植自己的人?
沈澈的目光不由自主停在赵元初的名字上,怔怔看了一会,找出了赵元初的档案。
与京城里人所共知的一样,这是一份青云直上的升迁表,短短五年,升迁婚娶一气呵成。。。沈澈忽然一愣,想起自己对杜太尉的印象原来来自于赵元初的第一个妻室杜婉。
杜太尉是陈州人,而皇室赵家来自江南的江陵,若是因为地域之别两边的官员关系不睦,这桩婚事能否圆满?赵元初的档案里记载着杜婉在婚后一年病逝,大概就是答案。不过兴乐公主也在婚后一年病亡,只能说赵元初运气不好。
想到这里沈澈的思绪拐了个弯,赵元初和戚飞羽如果是那种关系,那他对女人。。。这是个令人迷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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