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绕_禾禾弥尔【完结+番外】(19)

阅读记录

“我又为何会哭呢?”沉凉喃喃自语,手轻轻一推,药碗砸落在地上,溅起水花,碗碎了一地,气味散落空中,微苦。
沉凉在夏日时,总是会怜惜凋零的花朵,芳华将逝,于是总趁着花期最后几日,把花瓣摘下,晒gān收集,置于gān燥的器皿中,等秋冬之际,还可热水泡制。
他泡给容衍喝过,容衍囫囵饮尽,他说,要细细品尝,方得其中韵味。
沉凉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回忆这件事,不知是否心血来cháo,他拿过装着花瓣的器皿出了房门,走到小楼开外的池畔,但见水面上结了冰,可是不厚,沉凉折了根枯枝蹲在岸边,将临岸的冰戳了个dòng。
这潭池水是从外面小河引进的水,引进来,自然也会流出去,故而是活水。
冰层之下,水依旧流淌着,沉凉把器皿中的gān燥的花瓣全部倒入冰dòng里,一层薄薄的冰面晶莹剔透,还可以看见红的粉的花瓣沾了水便慢慢舒展,花面变得柔软,顺着水势流淌。
花瓣就算凋零,也是要回归自然,就算暂时的凄凉,可明年依然会缤纷绚烂,艳丽灼灼。
可是沉凉那时不知,以为收集了即将枯萎的花瓣,至少还可以留住余味。
罢了,也是他多心,逝去的总是qiáng留不住,谁知明年是否会更好。
年年景相似,岁岁人不同。
之后,沉凉一路返回,回到房里,备好了纸墨,低头沉思一会,书笔写下,也只是三两行,并不多,落笔处,是他的名字。
仔仔细细装好了信封,沉凉依着夏日花灯节夜里,沉凉带他偷溜出去的回忆,来到小门,小门依旧无人把守,沉凉把门闩拿开,很容易就出了府。
算算日子,已快邻近新年,午时出街,人还算多,大多为购置粮食新衣,放眼望去,红色遍布,都是讨个吉利。
这个时刻里,沉凉却是迈进了一家药铺,药铺门厅冷清,甚少有人进出,新年之际,没人愿意买个晦气,再过不了几日,药铺打样,也等初chūn再开张了。
沉凉走进药铺,瞧见前头的伙计直挺挺站着靠着墙边,可是人是站立的,眼睛却眯着,再走近了,发生可以听见绵长的呼吸声,这,怕是在偷懒打盹。
沉凉轻咳了几声,也不见得伙计睁眼,心中觉得尴尬,可也不好叫醒。
正巧了,从内堂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留着小撮黑须,看到了自家伙计的模样,立即眼睛瞪圆,双眉倒竖,拿起手中一卷书,走到伙计面前就朝着脑门拍过去。
“啊哟。”伙计浑身抖了几下,口中连连呼叫,忙用手掌护住了脑袋。
“不错呀,我前脚才走开一会,你就犯懒,客人到眼前了还不知qíng况。”男子教训完伙计,转身看沉凉时,眼睛笑的眯眯,嘴里问着:“不知公子买些什么呀?”
沉凉看的一愣一愣的,伙计在一旁揉着脑门。
“我……”沉凉微微低头,嗫嚅着嘴唇,“这年底了,我想买些除虫鼠的药,图个gān净,不知有否。”
男子笑笑,赶紧走向药柜,瞬间摸出了药,问道:“那能没有呀,这年前扫屋子,很多人都买这药,我这还备了许多,就是不知公子需要几包了?”
几包?沉凉也不需要这么多,他比划出一根手指,男子见了笑意也敛去不少,“这一包也不好卖,除个虫鼠,少说屋子撒遍,也得不下十包起呀。”
沉凉掏出一块碎银放药柜面上,从男子手里夺过一包,说声“不用找了。”于是转身打算走出药铺,可弥留之际,沉凉特意问道:“药效可好。”
男子收了银两,眼睛笑眯眯的,连忙直说:“绝对药效猛烈,保管屋内gāngān净净,只是切要将药收好,莫让家中顽童不小心碰了。”
这下沉凉听后,迈出药铺,走在路上时,他手里拽紧包装粗陋的药包,这药粉是专除虫鼠的,掌柜话虽说的好听,也不知药xingqiáng不qiáng,除不除的透彻。
但凡只晓得,药粉之中有一味料,乃□□,只是量极少,可效果也是足够了。
当下沉凉还有一事,他逢人询问:不知chūn风巷何去?
行人瞧他,是个模样隽秀的少年,啧啧几声,眼神怪异,却还是指了路:依街直走,尽头处左拐,见小河一条,小河右旁有条巷子,进去便是。
沉凉拱手称谢。
不知多少年了,街上风景还是如此陌生,从幼儿至年少到如今,出街的机会少之又少,大多处地方是不知的。
——容衍呀,这条通往chūn风巷的路,你可是熟悉,我却是头回走一遭。
沉凉心中弥漫了苦涩,犹如一条条细细的丝线缠缠绕绕,千回百转,解脱不得。
依着行人所指方向,很快看见了chūn风巷。
如果不到chūn风巷,以为是条小巷,实则不然,到了巷口前,才觉别有dòng天。
巷口极为宽敞,像是一条街道,两旁楼阁紧密排布,高低矗立,各家门前布置华丽,犹如官人宅邸。
可是白日里,巷子十分安静,想必大多人还在酣梦之中,偶尔chuī拂过的冷风还夹杂夜里遗留下的胭脂香。
倒是个活色生香的地儿,在这玩乐,想必也很开怀。
沉凉挨个楼阁找寻,在巷尽头找到近水楼,近水楼偏偏处于路道中央,走到这儿也算到了巷尾,巷子后面抬头相望,有座青山,青山虽然不高,可也不低,此刻说是冬季,可是山上仍是可见树木众多,绿意少许。
若不是这儿gān的勾当羞人,倒真是个好地。
出来久了,忘了时辰,不知不觉也快入了夜,冬日的夜黑的快,沉凉在巷口时,觉得安静,走到里边,就隐隐有嘈杂声纷扰,偶尔见得几个杂役在门前扫灰,开始点灯。
沉凉在近水楼前徘徊几下,见门前安安静静,不曾有何动静,直到许久,上前敲响了门,无人响应,又敲了几声,之后窸窸窣窣声音传来。
一会,有人开了门,那人尚打着哈欠,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沉凉,遂而正经起来,笑问道:“天色还如此早,公子就赶了过来,可姑娘们还没打扮,不如先帮你叫鸨儿过来,可好?”
沉凉否认,犹豫片刻,从袖里掏出一份信,递给了那人,“我家公子在此,因有事不便打扰,恳请帮忙将信jiāo给他。”
那人称道:“你家公子贵姓?”
沉凉想到早上还有楼里的杂役到府里取银钱,想来也不会陌生,就随口说:“古府家的公子。”
那人瞬间反应,“原来是容衍公子,我定当传达。”
沉凉将信递了过去,嘴里话未说尽,想再问上几句,可想想还是作罢,于是转身离开。
两旁的楼阁开始点上了灯,挂在门前,红艳艳的,照出的光也是红的,就是不知怎么得,这红的让人心里不舒服,仰望了夜空,漆黑无星,怪是沉闷。
沉凉只想快点走出chūn风巷。
近水楼的人等沉凉走开后,望了望天色,也到了开门的时间,想去找鸨儿,不料转身就瞧见鸨儿从阶梯走了下来,那人笑着问好,鸨儿发髻上cha满了珠钗,每下一个阶梯,步摇垂珠就摇晃作响,鸨儿听见有人叫唤,慵懒轻瞥一眼,好似还没睡醒,嘴里应了一声。
“鸨儿,方才有人送信过来,说是给容衍公子的。”
古家公子?瞬时间,鸨儿眼眸睁大了些,下阶梯的速度也有所加快,来到那人面前接过信封,没想到就明目张胆的拆开了信。
“诶,这信——”那人已来不及制止。
信上字体清秀,寥寥几行,也是不多: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注一]
最后落笔处还署了名,只是这人是谁,鸨儿也不认得。
“啧啧,瞧这写的,相思长相思短的,也是有qíng,只是不做当事人,也难解其中深意。”鸨儿将信纸细细折好,眉目之间柔qíng满溢,正当身后人想趁机应和几句,却见鸨儿款款走到明亮的烛火前问道:“送信的人可报了古府夫人的名讳?”
“不曾。”
“那便是了。”鸨儿两指夹信,伸到摇曳的烛火上,纸张碰到火焰就立即着燃了,以蔓延的姿势吞噬整封信,鸨儿笑的艳丽,把那团燃烧的纸丢在了地上,很快,就化作了灰烬。
那封信,就像从未出现过。
“古夫人说了,让容衍公子好好在这休息两天,若是自个想回了再说。”鸨儿嗤笑了一声,“没夫人的命令,不许别人打扰了公子听到没?”
“是,是。”杂役连忙应道。
“行了,准备开门吧,叫姑娘们动作快些。”说罢,鸨儿一双绣满杜鹃的鞋子轻悄悄地踩过那堆灰烬,走向了里边屋子。
此时,夜幕完全降临,巷子里蹿dàng的冷风依旧冻彻心扉。
——————————————————————————————
[注一]:此处出自李白的《秋风词》

第21章 二十一

夜深了,近水楼里来来往往皆是恩客,热闹异常,一盏盏通亮的纱灯照she在每一张笑靥上,显得面若桃花,空气中发散着愈加浓厚的熏香,缭绕了朦胧的烟气。
引来送往的是客,笑靥相迎的是jì,看似深qíng款款,又有谁猜透了何人真心?何人假意。
楼下喧嚣,楼上却是雅静。
房中少年身影修长,穿着水色的衣裳,手中轻甩水袖,脚下碎布慢移,口中咿咿呀呀清唱曲调,声音婉转,唱到最后,一声嘤咛,水袖寸寸叠起,站定身姿。
一双修长的眉眼,光华流转,与容衍四目相对,曲罢。
“好!”容衍端起酒杯仰头喝下,招手叫藜过来,藜褪去外面唱戏的衣裳,乖巧走到容衍身边,容衍扯着藜的双手往下拉,藜轻呼跌入容衍怀里。
曾几何时,容衍也是如此,轻轻这么一扯,拉过沉凉的手臂,他就像一团雾跌落在自己身上,那时自己还想呢,可算把他留在了身边。
但是,一切总是自作多qíng,并非你qíng我愿。
容衍带了醉意,两颊绯红,笑的十分轻佻:“小美人,再多喝几杯。”
藜眉头不由紧蹙,却也是一下,便笑的十分娇艳,接过容衍递过的酒杯,袖子掩面,装作饮酒,实际是把酒悄悄倒在地上。
容衍喝醉了是不会察觉的,见藜喝了,就很是开心,连忙斟满下一杯,“来,再喝……”
藜这会手执酒杯自己却没有喝,反是声音轻柔哄着容衍,喂他喝进了这杯酒,容衍醉的双眼迷蒙,笑的痴痴,也不知究竟是谁喝了酒水。
这一日来,容衍不知喝了多少酒,醉昏了便躺着睡,醒了再接着喝,喝的酩酊大醉才肯罢休。
一杯杯酒水下肚,容衍感到脑袋昏沉,不由扶额,手肘支撑在桌上,他眼里柔qíng四溢看着眼前重影的幻像,另只手捏住藜的下颌,嘴里呢喃着胡语。
“我好喜欢你呀,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藜不知道容衍半夜里总在呼喊谁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谁,可是藜清楚,容衍口中所痴qíng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但藜还是勾住了容衍的脖子,轻轻呵气,“知道呀,我怎会不喜欢公子呢。”说完,藜嘴角弯弯,笑的声音清脆,润红的唇慢慢贴近容衍,与之厮磨。

52书库推荐浏览: 禾禾弥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