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嘴像刀子,还能被吓傻?”柒小柒看张正跑到前头去,才撇了撇嘴,眼神十分怀疑,突然往车下跳,“我去给她把把脉,看她是不是装的。”
节南伸手想拦,却连小柒的衣服都没碰着,眼睁睁瞧这位姐姐找麻烦去了。
没一会儿,一名小司官跑过来,往空车里瞧上一眼,问都不问节南一声,朝身后喊,“崔大人,十二公子,这里有空车,快请上车休息吧。”
青衣衬文儒,从黑暗中走到光下的文官儿,身影如竹,面若金玉,唇苍白。节南这才发现,崔衍知不仅右手包了白布,肩衣上一大团血渍,还在往外渗红。
她自然清楚他右手的伤是她的手笔,莫非肩伤是为了救刘俪娘?
“你!”司官赶节南,“到别处挤一挤,这车我们府衙征用。”
节南偏不动,笑得倒是和气,“我瞧着王家的马车又大又舒服。”
知道她是谁么?
恶霸之女!
最讨厌听人指手画脚!
相较节南假和气,王楚风语气真和暖,“不瞒姑娘,一辆马车让贼砍坏,还有一辆腾出来给刘家女眷用了。”
节南对王楚风还是有三分好感的,尤其在知道王楚风和王泮林是两个人之后,用更柔和的声音说道,“只是别处也都满了,还请容我同二位挤一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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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引 同车同食
司官鼓蛙眼,“岂有此理,你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避嫌。”
节南不以为意,“如若不然,由我来赶车罢。”
一般姑娘家是要避嫌,可她不是一般姑娘家。
她只知道,文官儿对桑六娘有意无意的关心,作为桑六娘本人,必须顺理成章关心一下,打探一下,争取找出两人是否真有过节,她也好早作打算,先下手为qiáng。
“不……”司官想说不行。
“赶车不必,姑娘不嫌就好。”崔衍知挥挥手,让司官赶紧去领队伍出发,自己先上了车。
王楚风紧随其后。
王楚风的随从等在车下,准备随时接过节南手中缰绳。
于是,节南也钻进车去,盘膝坐在王楚风和崔衍知对面,一边盘算怎么关心才顺利成章,一边悄眼打量崔衍知。但出发后好一会儿,把那身青衣上的鲤鱼纹都心描了三遍,她仍想不出和文官儿能有啥过节。
难道,要追溯到她年少无知的时候?
那她也绝对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除非是小到记不得的岁数——
三岁以前?
不过,追究她三岁前做错的事,这文官儿未免太小心眼了吧?
“十二公子一直往窗外瞧,莫不是担心你那位堂兄?”想问,也不能直接问,先聊起来再说。
王楚风调转目光,呃了一声,竟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只在赏雪,要不是姑娘提及,几乎忘了九哥的事。大王岭若非山贼成患,实在不失为一处好景。”
“……”这哥俩到底是一家出来的,都以赏景为毕生之愿似的,节南呵笑,“如此说来,十二公子当初问我要凤来县志,也是为了找好景?”
“那是九哥问的……啊——”王楚风突然想起来,对一旁闭目养神的崔衍知说,“衍知兄,我九哥手上应有一幅大王岭地经。”
崔衍知睁开双眼,“这倒是好消息,至少不必担心他迷路。”
前提是,那人分得清东南西北。节南心想。
“凤来还有县志?”崔衍知又问。
哼哼,筛子罩麻雀,节南暗自高兴,抢道一声是。
“还是小山姑娘整理的。”
王楚风简直就是她的顺风。
车帘外的火光投来一线,将崔衍知双眸映得微闪,只是声音无波,“凤来县志多半就是桑家事和大王岭事吧?”
“大人可曾到过凤来?”节南引他透露一丝半缕的线索给自己。
崔衍知语气突生硬,“我出生封都,长于安阳,怎会到过凤来这种穷乡僻壤?只能说桑家恶名远播,在府城亦是耳熟能详。”
节南心想,看着很聪明的人,说话反反复复,都在撇清和桑家的关系。
王楚风温雅一笑,“某还记得,衍知兄虽长在安阳,每两年就要返一趟封都,顺带游山玩水,羡煞我们这些出不了远门的。”
节南就想,这人没准真到过凤来。
她爹之厉害,能让恶名出不了凤来。而且和她爹一起霸横的,不止县衙和地主乡绅,还延及上上任知府,整个府衙和府城的富贾豪绅。
知府是三年一换,衙官小吏却雷打不动,多出自本地,个个受过桑家好处,她爹一死更省心,谁来提告诉仇,不过一句人死不能问罪而已,没人会傻到重审旧案,把自己搭进去。
她爹就是利用一环扣一环的勾结链,自自在在,安于一座小县城,称霸了一辈子。
崔衍知是推官,推官有独立查案权,可越级直谏,提刑司更是朝廷最嚣张的官部,但他问的那些话,节南却感受不到他办得是公差。
不在替百姓翻案,也不在替桑家寻凶,只在他自身。
然而,就算崔衍知到过凤来,又如何?
她早年离家,待在凤来的日子屈指可数,一直跟全家作对,本县都不认识几个人,更别说外来的了。
谁知道呢?也许崔衍知吃过桑家的哑巴亏,也许他见她跟她爹当街吵架,喜欢她那时漂亮伶俐的模样——
车子猛地一沉,听得外面哎呀呀叫唤,帘子一跳,鹅毛的雪像箭羽般疾入,又被柒小柒胖乎乎的身段儿堵了风,悠悠落在三人身上。
“明……这不是十二公子吗?还以为表妹找了个蛮横的车夫刁难我,一巴掌给拍下了车,十二公子还请见谅。”柒小柒差点直呼明琅,不由分说往王楚风那儿一坐。
结果,王楚风为了给胖姑娘让座,把崔衍知给挤到节南旁边去了。
王楚风对车外怒冲冲的随从轻摇首,让他继续赶车,对着朝自己倾轧不少体重的柒小柒一面煦暖容色,“不知者不罪。”
节南看胖胳膊挨着细胳膊,只觉惨不忍睹,但她自己原本的座位也被柒小柒用来搁脚,要很小心才能不和崔衍知挨着身,又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柒小柒什么。
柒小柒本意想看明琅公子上火,谁知对方风度翩翩,被她挤到角落去了,受着她半身重量,还是斯文有礼的,她的目光不禁有些惊奇新鲜。
节南和柒小柒一块儿长大,都不受男女拘束,但也不似其他同门那般随意,平时嘴皮子上说得好玩,眼睛里面瞧得热闹,却从不曾对男子真动过什么邪心歪思。
于是,节南轻咳一声。
柒小柒立刻斜了眼,对节南挑挑眉,往车门那儿一挪,不再挤着王楚风。
节南同时也挪,离开崔衍知半尺。
她暂不想探究这文官儿和桑家有过节,还是和她有过节。既然是记不得的人和事,又和桑家有关,就算结仇结怨,也肯定不是了不得的仇怨。
“刘俪娘这病难治了。”这一趟终于压过俊哥哥的身,柒小柒神qíng安之若素,开始和节南闲话。
节南不应,只觉疲累。
“为何这么说?”崔衍知问道,那位刘小姐好歹是他救下的。
柒小柒之前眼里只看进明琅君子,这时才发现崔衍知肩上有伤,难得大方,抛给他一个玉竹小管,“里头是止血丹,每半个时辰服两颗,不然你撑不到府城。”
王楚风问,“姑娘既懂医术,可知刘小姐病因?”
第39引 金银之引
“娇生惯养出来的病,吃什么药都没用,今后多遇遇山贼就好了。”柒小柒瞧向王楚风,打开一包桃苏片,笑眼递过去,“我亲手做的点心,十二公子尝尝?”
王楚风要推辞,但见崔衍知碰都不碰玉竹管,就改了主意,拿一片放进嘴里,和气道声好吃。
崔衍知仍不动。
节南看在眼里,伸手拿过玉竹管,倒四粒药丸出来,自己吞服两粒,再扔给崔衍知两粒,将玉竹管还给小柒。
柒小柒哼了哼,咕哝一句,“好心当作驴肝肺。”
崔衍知神色晦暗莫名,最终服下药丸,“多谢。”
“二位姑娘莫怪,衍知曾遭遇歹人下药,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故而对入口之物十分当心。”王楚风为崔衍知解释。
“楚风不必多言。”大概不想让人知道那件事,崔衍知并未领qíng。
王楚风从善如流,默了嘴,闭了目,睡觉。
一夜再无话。
天亮之后,崔衍知肩膀止了血,立刻改骑马去,匆匆忙忙的样子,有点对某姐妹避之唯恐不及的意思。
王楚风却相反,好言好语请柒小柒给刘俪娘看病。
柒小柒眉开眼笑,完全忘了她师妹和刘家的恩怨,高高兴兴去给王楚风做好事。
节南也没力气理会,蜷在车里睡大觉,直到一阵冷风chuī醒了她。
她一睁眼,即看到崔衍知的脸。
“进城了。”他道。
节南连忙撩开布帘,见一片繁华的夜市灯河,幻真不明,但问,“小柒呢?”
“柒姑娘在前头的马车里帮忙看顾刘小姐,不过刘家已去请大夫,应不会耽搁她太久。我会安顿你们住官驿,明日一早你随我去见知府大人,待税钱入库载册,就能回凤来jiāo差。”崔衍知并非特意来关心,只说公务。
节南也无意多聊,点头道是。
官驿在运河边上,即使入了夜,也能见过往船只忙碌。同住官驿的,还有张正和幸存的镖师们,不过一路过来有死有伤,令他们无心逛玩,早早就歇了。
节南安顿好之后,并不担心迟迟未归的小柒,花了几个钱让伙计去送信,然后直奔运河码头,找到一家叫“天福馆”的酒铺子。
酒铺子里没有伙计,只有一个客人,还背对着节南。
掌柜五十出头,一见节南进来,连忙上前招待,“可盼着姑娘了,还怕大王岭山匪不长眼,阻了姑娘的道。”
节南满饮一碗酒,终于能松口气之感,“东西都上船了么?”
“都上了,就等姑娘来。”说话的,却不是掌柜。
节南立回头,原来那个坐得远的客人和掌柜并肩立,正是顺北赌场大当家的,李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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