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知反而因为节南这盆冷水,脑子里浇明白了些。既然是解密,不可能是两百人一拥而上,直接把他们gān掉,其中一定有说法。
鸦婆婆让节南逗乐,“听多你几句油嘴滑舌,才发现三人中你最直率。”
节南立刻知道了,“不行,是吧?”
鸦婆婆摇头,继续笑,“你们三人一起来的,再说三个臭皮匠——”
节南忙道,“婆婆别安慰我,请入正题。”
鸦婆婆这才正经了神色,“你家娃娃方才背了四句木兰辞,你应该已经知道这阵是怎么一回事,我就简单说了。在阵中取四物,每二刻香一物,四物要都取对,取物的顺序也要对,然后四物jiāo到我手里,我就告诉你木兰花林。”
“两刻工夫取一物?”节南没想到有时限,还短得可怜。
鸦婆婆知道节南听得清,故而也不重复,看看崔衍知和林温,倒是又提醒了一回,“二位大人要仔细刀剑无眼。”说完才转身,往阵外走去。
崔衍知喊,“等等,要是我们的刀剑无眼,杀了你们的人?”
阿勇朗声,“我们死而无憾,尽管放马过来。”
眼见鸦婆婆走出阵,崔衍知看向节南,“木兰辞四句到底如何解?”
节南说他和林温拖后腿,他心里并不好过,但他确实解读不出木兰辞或三幅画,感觉自己仿佛眼盲了一般。然而,崔衍知清楚一点,千万莫像从前逞qiáng,要学会信任。
节南当仁不让,“木兰辞里东市西市南市北市,暗示了取物的顺序。至于取什么东西,那就是明示了。骏马,鞍鞯,辔头,长鞭这四样。”
崔衍知心想还真是直截了当,可是——
林温问出崔衍知的心声,“这些人徒步上来的,哪有马,鞍,辔头,长鞭?”
“有个穿蓝布褂的,布褂里面绣着金马;有个拇指上套着指环,指环是马鞍状;还有一个脸上带蒙巾的,为了遮住辔头;最后就是阿勇,他的腰上系着像绳子一样的东西,正是长鞭。”
不待崔衍知和林温提出异议,节南快步朝东,“二位大人,我这背后就靠你俩罩着了,死也要站着死——”
千万别摔了,扯她后腿!
第451引 小小把戏
烟雾嚣腾,火花乱溅,兵刃相撞,吆喝不断。
鸦婆婆站在庙前,看着这幅乱象,已然说不出话来。
就在不久前,那位英姿飒慡,肯定不笨的桑节南姑娘,让她觉得阵中取物就跟砍敌军首级一样简单,以至于她期望很高,打算要欣赏一下那姑娘的身手。
结果一入阵,那姑娘直接甩了几下手,东阵就完全陷在烟雾里了。然后,那姑娘飞出,将一件蓝布褂抛到她跟前。
接着,西阵窜出一大片烟花鼠,但又和节庆的烟花鼠不同,炸声十分骇人,吓得人们纷纷躲闪,阵法一下子就乱了。仍是快得不及眨眼,那姑娘把一枚指环钉在她面前的地里。
这时还有南北阵,鸦婆婆可以让他们做出几十种变化,把对手死死困住,但她目睹那姑娘玩着孩子的小把戏,不知怎么就没有了较量的心思,冷眼看桑节南把一团蒙巾抛过来,抬手挥落。
唯一让鸦婆婆觉得还不错的地方,就是那姑娘和两位儿郎组成的三角,始终没有散架,防御得密不透风。尽管她后来再想,那姑娘极可能只是利用两位儿郎保护自己背上的娃娃。
要知道,阵法的优势恰恰在于迷惑敌人的视线,将其孤立,再用集体力量把qiáng大的敌人个个狙杀。
然而,正因为这个三角,三人护住了彼此的背心,没有陷入腹背受敌,单独苦战的困境。
鸦婆婆想得有些恍神,就听阿勇大叫一声——
“你们两个大男人,解我腰带gān嘛?”
鸦婆婆定眼瞧去,看阿勇被崔珋之子拖出了阵,被另一个年轻人解了腰带,再jiāo给桑节南。
节南脸上烟灰土灰,衣裙还被烧出不少破dòng,却是笑眼眯眯,扔掉左手的长枪,接过腰带,走到鸦婆婆面前,将它放在地上,和其他三样东西并排一线。
鸦婆婆飞快瞅节南背上一眼,正好与娃娃亮亮的双眼相对。
花花拍手,“娘娘赢了!娘娘赢了!”
鸦婆婆听了,转眼对上节南的笑脸,“哦,你赢了么?”
崔衍知和林温正好走上来,比节南更láng狈,灰头土脸,衣服没有一块gān净的,只有眼珠子还白,听到鸦婆婆的反问,同时一怔。
林温累得喘气都费劲,辛苦咽一口口水,“四物不是取来了?你可不能不认账。”
崔衍知看看鸦婆婆,看看节南,抱拳道,“还请婆婆说明白。”
被点了xué的阿勇躺成大字,却听得清楚,笑喊道,“有什么好说的!拿错了呗!不然你们以为自己能那么容易破了阵法?一开始就拿错了东西,我们当然随便你们瞎闹腾啦!”
林温本来一个斯文君子,顿时泄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沮丧又jīng疲力尽,“白费劲了?!”
烟啊雾啊散开去,笑声四起,虽然阵型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斗志一星半点也不存了,秋阳暖洋洋照着,气氛竟然变成了愉快。
鸦婆婆刚想跟着笑,却突然敛目。
崔衍知和林温刀带鞘剑带鞘,桑节南刚刚扔了长枪,是赤手空拳入阵的,而哪怕再怎么儿戏,哪怕取错了物,她用数年练出来的四阵却是杀阵。
即便她并没有让四阵发挥最qiáng威力,然而到底也是两百人的阵仗,那姑娘带着两个人就闯下一回,不仅自身安然无恙,她这边也无人重伤阵亡。
可能吗?那姑娘故意手下留qíng?
鸦婆婆想到就问,“桑姑娘弄这些把戏,是为了不伤人?”
节南笑眼不变,语气认真,“不伤人是不可能的,不过至少不想自己人杀自己人。”
崔衍知想说鸦婆婆可不把他们当自己人。
节南紧接着道,“婆婆有不得不守护的东西,我也一样。我不是来杀赵家军的,而是来完成赵大将军遗愿的。至于找到那样东西之后,究竟会让它不见天日,还是让它发挥力量,我不能保证。我想,赵大将军的本意只是希望南颂百姓能安居乐业。”
四周一静。
崔衍知暗道惭愧。
林温静静爬起,站直。
鸦婆婆深深望进节南眼里,仿佛要判断是真心还是假意,半晌神qíng无波,“说得好,只是结果都一样。你们没能从阵中取对四样物件,就没有钥匙,我也不会因为感激你明白了大将军的本意而破例。”
崔衍知忽见节南把地上四样东西拾起来,往鸦婆婆身前走了几步,将它们一送,鸦婆婆起初撇笑,也不伸手,然而随后双眼就渐渐亮起,接过东西,嘴皮子动了动。
崔衍知正想上前听两人说什么,却听一声尖啸,刺得他立刻捂耳。
不止崔衍知,几乎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尖啸音绵长不绝,有些已经受了伤的人支持不住,立即晕死过去。
刚才闯阵完全没想过用蜻螭的节南,这时丝毫不犹豫,左手抽出碧剑,对准神龛柱子上系得一大串铜铃连弹。
铜铃们一只只飞向高空,叮当——叮当——清灵的声音gān扰了尖啸,人人不用再堵耳朵。
尖啸消失,柏树摇动,一道黑影,两道黑影,数道黑影跃空而来。紧跟着,台阶那儿窜上更多黑影,如鬼魅一般的步法,清一色寒水剑光,bī得四阵的人直往中间退。
不等带头的几道黑影落地,节南拉起鸦婆婆就往庙后跑。
为首的黑影足尖点地,即刻转向,哈哈大笑,“蜻螭剑主,你已经跑过一回了,难道以为我还能让你跑掉两回吗?”
那是木子珩的声音。
节南没回头,但微带沙哑的声音随风传来,“阿勇,这才是赵家军该杀的人,快起来布阵!”
阿勇浑身一震,跳起来大喊,“兄弟们摆阵!这回都拿出真本事来!别rǔ了大将军和咱赵家军的威名!”
本来散成一盘沙的两百人,立刻同声高喝,“赵家军!赵家军!赵家军!”
崔衍知和林温想跟上节南。
前方追节南而去的黑影中,突有两道剑光闪回,杀气腾腾。
崔衍知功夫扎实,踹墙,直接飞绕过两名黑衣人,头也不回,往庙后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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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记得五一了,大家放假开心哈!
第452引 碧光剑寒
林温急刹住脚步,往旁边一闪,却还是被其中一名黑衣人划破了胳膊。
他不叫疼,反提醒众人,“大家别留qíng,这些人杀人不眨眼!”
说完,一回头,见黑衣人一剑刺来。
林温刚觉躲不过,黑衣人的喉咙口钻出一个尖枪头。
阿勇歪头露脸,冲林温乐,“小将军才要小心啊!”
刚才互相别苗头,这会儿却是战友同袍,可以互相救命。
林温感激道谢,再抱拳道声保重,转头去追崔衍知。
然而,林温才转过弯,就见崔衍知让四名黑衣人围住,而节南背着鸦婆婆已经进了柏树林,十来道黑影在她们身后疾行。
崔衍知看到林温就喊,“快去帮她们!”
林温犹豫一下,随后一刀斩向围击崔衍知的一名黑衣人。趁黑衣人躲开,他立刻钻进包围圈,与崔衍知并肩背对,挡开一柄刺向崔衍知背心的剑。
崔衍知气急,“我不用你帮。”
林温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身前两名黑衣,“我功夫比你差远了,就算追到六姑娘,肯定要被她说拖后腿。不如帮你,咱俩早点把这几个解决掉,你就能早点过去英雄救美。虽然有九成九的可能,六姑娘根本不稀罕你救,她自己一人就能抵一前锋营。”
崔衍知哭笑不得,“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这时候还能扯?”
不过,有林温照看着他的背后,崔衍知出剑更加凌厉,瞬时将困斗的形势扭转了过来。
再说节南,照鸦婆婆的话,往林子深处的小屋跑,看不见木子珩的人影,听得清木子珩的声音,yīn森彻寒。
“若你实在怕我,也可劝那老太婆把秘密说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节南纵过一条宽沟,笑声朗朗,“我要是能劝得动婆婆,就不用对付她的百人大阵,弄得灰头土脸的,连你们何时藏在树上都不知道。而且你们都瞧见了,我没能拿对四样物件,换不到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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