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些石火盆摆放的暗阵由她师父自创。
这叫灯谜阵。
“对了,大兔奶奶,您不知道,这个dòng其实不是千眼蝎王第一个占住的。这些粮糙,旁边那dòng里的兵器,都是桑大天存放的。桑大天,桑大老爷,凤来县,不,大王岭第一霸,他还活着的时候,虎王寨算个鸟,咱下山都得事先跟他报备。”杏花老大瞧不出柒小柒神qíng变化,也不知小兔奶奶桑节南的真正身份,还当新鲜事儿来说,“俺要是长得聪明点儿,一定跟着桑大老爷混,灾年打仗都不怕,往这儿一躲,照当逍遥的山大王。”
“是不用怕,你要是跟着桑大天,这会儿只剩一架子白骨头。”柒小柒并非不尊重师妹的爹,事实如此而已。
不过,也亏得杏花老大一说,柒小柒就明白了师父的灯谜阵为何出现在这里。
小山是师父的徒弟,小山的爹摆师父的灯谜阵,并非不可能。
“你到外头守着,有人来就告诉我。”柒小柒打发杏花老大。
杏花老大立刻跑向dòng口。
这人最好用的地方,在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至于灯谜阵,最终的意图只有一个。
藏东西。
也就是说,这个dòng里,除了这些粮糙袋子,还有桑大天不想旁人看到的东西。
半柱香之后,在dòng中踱个不停的柒小柒突然立定,抬头望着正前方dòng顶和dòng壁折角衔边的一处火盆,
谜面为“萧丞相月下追韩信,楚霸王乌江别虞姬”,解为“何求美人折”。
找到“斤”字火盆,立在下方,不折腰不折目,仰直望对面,正对着自己的唯有一只“是”字火盆,实则“提”字,柒小柒就确定那是藏东西的地方了。
回眼瞧瞧乖乖背对着自己的杏花老大,胖乎乎的身子无声点上粮糙袋子,眨眼就飞高了,单手捉住没生火的石盆缘,另一手疾快敲打着石壁,耳中忽闻空dòng一声。
柒小柒连气都不喘,胖似萝卜的五指灵活变换推拉的动作,竟在那片石头上弄了一处拳头大的凹dòng,从里面摸出一只细长匣子来。
嘻嘻,不愧是桑大爹啊,老jian巨猾,把好多好多银票收在匣子里了吧。
发财啦。
她要独吞,不告诉臭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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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回这日,天不亮时分。
凤来土城楼上,天苍灯幽火冥,照得一排守兵脸青眼白,似地狱小鬼。轮值的一列兵上楼来换,也许吃了胜仗的缘故,gān着苦差事还有笑闹心qíng,嘻嘻哈哈彼此打趣,没人察觉一道影子溜下了城楼。
影子到了城楼底,见一群睡得东倒西歪的兵士反而不鬼祟,大大方方从他们身体的间隙中踩过,眼看就要出城楼——
“不睡觉,出去晃什么鬼?”声音咕噜不清。
影子却准确找到声音的方向。那是从一张木chuáng上发出来的。能睡chuáng的,必定当着小官。
影子沉笑,声音饱粗,“老大,我不知吃了什么,肚子里闹腾得厉害,找个兄弟们闻不着味儿的地方拉屎去。”
chuáng上的人动了动,到底没翻过身来,“怪不得我觉着臭呢,原来是你小子放屁。快滚!不拉gān净就别回来!”
影子欸应一声,打开门。
顿时,寒风灌了进来,一屋子人,边缩被窝,边骂兔崽子。
“等等!今日换班的暗号是什么来着?”chuáng上人却很小心。
影子笑滑了,“大王岭上没老虎,凤来县里有阎王。”
chuáng上人没再吭声,怎么也想不到有谁那么大本事,能从县城外头进来。
假扮大今士兵的节南钻出门fèng,拢了拢身上过大的男子袄衣,拽拽皮帽耳,将自己那张病白的脸罩得更小,把脖上的三角布巾提到嘴上,迎风往县衙走去。
大街无人,小巷无人,沿着护河柳堤走了好一会儿,节南渐觉不对。
虽然她明白被大今占领的凤来不可能再像平常,也清楚这座穷极的县城每到夜里特别静寂,但绝不似今日这般死寂。此刻,家家门户多敞着,铺子馆子的门板七倒八歪,走一路láng藉一路,没有一处明灯,只能借天上残月的微亮,以及她绝佳的目力,行得无阻。
凤来,好像一夜之间搬空了。
走上县衙前的大街,这一年里来来去去,节南最常闻到烂菜叶和臭jī蛋的味道,这日却充斥着淡淡却令人烦躁的焦烟味。
离衙门越近,烟味越重。
大红闻登鼓停在眼眸里,节南往后回望,发现自己竟然会怀念那些追着她唱童谣的顽童,还有人声沸拂,目光怒灼。
没有这些声音,没有这些目光,节南站在鼓下,听着县衙里面的挖坑声,更难以迈开步子踏进县衙去。
她怕,怕一进去,就会看见一座烧成焦炭的尸山。
“天快亮了。”
节南忽听人声,忙闪到鼓架子后面,从狭fèng里眯眼冷盯。
门里走出两员将,各着护身软甲,腰跨弯刀,伸臂展背,都打着大呵欠。
“挖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有,还是禀报大将军吧。”一将道。
另一将叹,“最怕是让混账师爷烧了,虽然大将军拷问之后说那师爷并不知qíng,我却不大信。”
“若真知qíng,直说烧了那东西不就得了,何必死不承认?我也不信师爷,但信大将军,他的判断总是不错的。”一将说罢,叹口气,“就怕大将军骂咱俩没用。”
“你怕的,跟我怕的,半点不一样。咱尽力了,挖不出东西来,就说明东西不在这儿,即便跟大将军说,又有什么好怕的。要怪就怪桑大天,这么大的县城他占一大半的地,一一挖找的话,十天半个月都不够。”另一将说得上火。
两人说着话就走远了,身后跟两列扎着豹字巾的兵。
节南对此时的所闻所见,又惊又惑,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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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众亲!(未完待续。)
第69引 乡音已改
节南第一惊,两将反复提及的大将军,除了呼儿纳,不作第二人想;第二惊,他们找的东西居然跟她爹扯得上关系。
呼儿纳真得来了么?
堂堂一个统领三十万大军的帅将,偷偷潜过大王岭来攻打一个县城?
即便是为了找东西,节南也觉得不合常理。
除非,那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能令呼儿纳亲自过来取。
以一个大今神弓门废物的眼光来看,这件东西的重要程度或关系到大今吞并天下的野心,否则呼儿纳这般让大今百姓爱戴成战神的家伙,是不屑于攻打凤来的,更遑论扮山贼如此贬低身价的贫穷计策了。
可是,她爹土里土气一个大地主,一辈子就有一个心愿,生是凤来人,死是凤来鬼。
他比任何人都爱凤来,将这块地方的一糙一木都当成他的,霸道执拗地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
他一生下来就是富家少爷,不知体恤佃农租户和贫民,已经坐在凤来最高,又和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打jiāo道,从不往下施舍,让无数人背后骂成了大恶人而不无所谓。
他用心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一家子舒舒服服生活在这片土地,保住桑家后代子孙无忧的根基,凡是破坏他这一心愿的,他下手清理起来绝不容qíng。
所以,人称桑大天霸王。
节南并非大善人,她只是看不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蛮横霸道,认为这是一个笨办法,明明可以用聪明方式达成目的,非要搞得天怒人怨。而她爹常骂她自作聪明,自家土地上过日子还要瞻前顾后,怕东怕西的,没出息。
无论如何,节南觉得没出息的人是她爹,平生无大志,守着那么多财产,当了一个吆五喝六的小县地主就沾沾自喜。也因此,她想来想去,想不出她爹会藏了什么重要东西,能把呼儿纳那厮引到凤来掘地三尺。她同时还想到,或许因为这样东西,才引来灭门之祸。
节南一咬牙,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尽是冷光。
她怎么都能绕回凤来,莫非她爹yīn魂不散,不让她装糊涂,杀了一个行刑的刽子手还不够,要她揭开东西的秘密?
思及此,她突觉脖后寒毛直竖,不由往后瞧了瞧,心里暗道,爹欸哥欸姐姐欸,她又不是不查了,只不过不着急查到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横竖不报此仇誓不罢休,千万别催她,弄到最后仇没报成,她小命先丢了。
纵身一跃,节南上了墙头,见到县衙里的qíng形,微微怔住。
没有她怕见的尸山,只有每一块地砖被撬开的láng藉。本来就穷得没钱维护的县衙大堂这会儿跟破庙差不多,师爷拍惊堂木的桌案都被拆成一块块,没有整件物什。墙也敲成了残垣,裂fèng中隐隐透出火光,人影闪动,叮叮当当的声音一刻不歇。显然那俩将军虽想放弃,但只要某位大将军未同意,就得继续挖下去。
但最让她怔的,坐落偏院的文库房已完全付之一炬,一片纸角不见。
原来,烟味从那里散出来。
商师爷终于守信。
节南本想跟那两员大将走,此时却因商师爷暂消了念头,静悄悄落地,往县衙大牢走去,顺眼瞧见几个挖地的人百姓装束,暗松口气。
还好有活人,不用像驹马峰下,再让她恶心一回。
衙牢前没人守,节南并不因此大意,推开一条门fèng,打眼往里面瞧着。果然,廊底有好几个兵士守卫。她低眸一转,走开去,但很快又回到门前,把门整个推敞了。
那几个兵士先是一惊,但看清她的衣着和袖臂上的天豹巾,立刻稳住。
一兵士喝,“大王岭上无老虎。”
节南答,“凤来县里有阎王。”
兵士们更安下心,问节南是谁,为何而来。
节南举举手里一酒坛,同时大拇指往旁边横一横,粗声嘎气道,“我这不刚要过去换岗,想起各位辛苦守牢的兄弟们,就给你们送点好东西来。要是不要?”
她穿着没问题,个头顶细顶瘦,一点威胁感也无,还知道接头暗语,兵士们更是见酒就馋,连忙喊要要要。
节南不请自入,将酒坛子往迎来的兵士手里一塞,神qíng似好奇,笑哈哈走到廊底,“听说大将军亲审都还没招?”
随眼一瞥最后那间刑室,变了脸色,她抬手揉揉鼻下,才重新换上嬉皮笑脸的表qíng,听那几个兵士三言两语笑着说大将军如何片下人皮,又如何挖筋卸骨,刀功jīng湛,令人钦佩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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