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就等桑浣开口,劈头盖脸来一通,“桑氏,亏我把这么大一个家jiāo给你,望你照顾好老爷和孩子们,结果你bī走我女儿,气煞老爷,放任侄女冒充雪兰诓骗林大人一家。我要是再不管你,我们赵家就毁在你手里了。”
桑浣垂眼,默然半晌,然后才道,“姐姐,这个院子本就是你的,如今你要住回来,我绝无二话。”
桑浣吩咐浅chūn浅夏收拾她的东西,再对刘氏道,“雪兰并非我bī走的,我也同姐姐说句实话,雪兰东挑西捡,现在外头已传着一些不好听的话。”
刘氏听不得这句实话,“雪兰一向有孝名,若真有什么不好听的,那肯定也是你派人外头散播。”
桑浣一点儿不气,“姐姐,雪兰的名声有损,雨兰将来也别想嫁好,我何苦来哉?”
刘氏听不得,却未必不关心,“外头传些什么?”
桑浣笑笑,“姐姐派人去打听吧,我不想学人嚼舌根。至于今日相看,也请姐姐放心,林二公子压根没见着六娘,更不会以为六娘是雪兰。我刚回府,林夫人就送了信来说对不住,林二公子坚持大考后才成家,还要当三年的太学生,所以不能耽误雪兰。”
林家拒绝了赵雪兰。
刘氏撇笑,鄙夷得很,“林氏家底单薄,林侍郎虽是三品,没有光耀门楣的祖宗,林家二郎算不得好人选,他不能耽误雪兰,雪兰也瞧不上他。雪兰跟老爷吵了一架,回头就同我哭诉,我虽觉得雪兰过于冲动,也不完全错。以雪兰的姿容xingqíng,不比刘彩凝差,刘彩凝如今定给了安阳王五,雪兰嫁入世家就是迟早的事。”
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节南静立,不学自己的姑母低调做人,叶儿眼弯弯如笑。
刘氏瞧见了,自然又冒火,“你笑什么?”
节南直视刘氏,眼珠儿转半圈,“我不曾笑,倒是松口气,好在林二公子没瞧见我,大夫人这一顿教训可以省下。”
刘氏又冲桑浣发火,“你自己瞧瞧,你这侄女眼里有没有长辈?”
桑浣不望节南,淡然答道,“六娘本是乡下丫头,才进府两日,我今后会慢慢教她,至于她的婚事,能找个本份老实的就好。雪兰却是赵府大小姐,这么闹僵了跑出去,万一叫别人知晓,姐姐应知后果。”
节南见桑浣始终不凑高就低,有点出乎意料。她以为桑浣会忍,而且还会拿她转移刘氏视线,最后作壁上观。她却不知,桑浣已经经营这个家多年,到如今,除了刘氏身边这一群,赵府尽掌握在桑浣手里,地位不可摇撼,故而并不太忍气吞声,遵着礼,该说的却一句不漏。
“这等事用不着你说,是我让雪兰一早到她大舅家去的,本就是说好的事,正好可以散散心,回来之后俩父女自然就会没事,只要你别对老爷chuī枕头风。”刘氏则是脸凶命弱,全凭正妻的地位蛮横,无德无能,“雪兰和老爷可是嫡嫡亲亲的血脉,不似你的女儿和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爷的。”
千军万马的杀阵没让节南震惊过,但听了刘氏这话,她震惊了。
这种话是可以随随便便说出来的么?不需要背对着人,偷偷摸摸议论么?
节南对刘氏突生一种莫名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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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引 鳄鱼眼泪
刘氏太无畏了!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必须是读了很多书,又不能活灵活用,堵在脑子里成了石头,才直接砸出来,粗bào到极致!
而桑浣的反应就让节南大感无趣。
桑浣眼中微微发红,面色略苍白,双手蜷成松拳,“我知姐姐在气头上,不同姐姐计较……”
在节南听来很懦弱的话,刘氏的反应却是bào怒,用力将手中那串玉石佛珠砸向桑浣的额头。
桑浣不是节南,动也没动,任那串玉珠砸中,才抬手抚过额头。
那里很快红肿起来。
刘氏不解气,大骂,“你不同我计较?你个卖唱卖笑卖身,不要脸的东西!你在洛水园的时候和多少男人勾搭,老爷纳你进门那会子,你肚子里还带着个小的呢!”
桑浣眼睁大。
刘氏又喊,“你瞪我gān什么?怎么?以为你伏低做小这么些年,我渐渐信了你,这几年身体不好,还把家里事jiāo给你管,你那些破落事我就会忘掉么?”
刘氏哈哈笑两声,眼神带疯,“妾就是妾,老爷赎你出来,卖身契虽然在老爷手上,只要我让我娘家略施压力,我就能卖了你,你信不信?我看你真是好日子过昏了头,不给你颜色瞧瞧,你就当自己是赵府女主人了?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我告诉你,我要是死了,雪兰还没嫁,我兄嫂就会替她招赘,接掌赵家,等老爷过身,就把你和你那对宝贝儿女赶出去!”
节南一听,原来打着立女户的主意,怪不得要撕破脸。
桑浣掩面抽泣起来了。
节南虽然只见过桑浣数面,绝对没见过这一面,亲眼瞧着不禁——
恐怖!
想想看,神弓门的小长老,雷厉风行的这么个人,从小接受苦练,十二岁进洛水园,姿色也不是最出众,受多少人挤兑,还能一步步爬上第一位,打着血泪往肚里吞,眼泪都是武器,不可能白哭的!
刘氏还叫嚣,“到时候,看洛水园还收不收你?还是卖了你的雨兰——”
一阵风从节南身旁卷过,原来是赵老爷,折膝上榻,直接就给了刘氏一巴掌,bào喝,“闭上你的臭嘴!”
刘氏那身子骨,欠削却经不起削,立马晕菜了。
刘氏身旁的婆子吓得三魂出窍,后来回魂了,跌坐在昏厥的刘氏脚边,哭天抢地,“大夫人,您醒醒啊,快醒醒啊,您要是这会子走了,长姑娘可怎么办哪?”
赵老爷打晕了大老婆,原本有些内疚,但听婆子哭声,又火气上头,对婆子踹去一脚,“本来挺贤良的一个人,都是让你们这群碎嘴皮子挑唆的,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七出她快犯满了!我就算休了她,也问心无愧!”
也该着婆子倒霉,被节南踹一yīn脚,再让赵老爷踹一阳脚,疼得打滚。
桑浣对浅chūn浅夏一使眼色,两丫头把婆子拉了出去。
所以,等刘氏悠悠醒转,发现三比一,独自面对着怒火中烧的丈夫,眼里没有眼泪却发出泣声的桑浣,还有神qíng趣味盎然的桑氏六娘,那感觉就跟掉进了冰窟窿里,遍体生寒。
刘氏咬着牙,此时只能qiáng硬下去,“赵琦,你刚说什么?要休了我?”
赵老爷自打纳了妾,受尽刘氏各种jīng神折磨,今日也算大爆发了,“没错,我休了你又如何?我在外头全听见了,从前的事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算了,你怕我偏宠浣娘,不得不为自己和雪兰谋好,我都明白,尽量让你心里好过,也以为你过一阵就能想通,任你打掉了我赵家头一个儿子,任你欺负浣娘,还把气撒在我老爹老娘身上。就当我从前作孽,休了发妻,妄想穷小子当了官,能往家里娶个名门姑娘,那是光耀门楣。结果,爹娘让儿媳妇瞧不起,弟弟妹妹还在乡下种地,我也不好接上来,因为你嫌弃他们土里土气。要不是浣娘进了门,对我爹娘照顾得无微不至,恐怕老人家们会怨我到死。”
刘氏瞠着双目冷笑,“我嫁得是当年三甲,当得是六品官夫人,又不是村妇,要亲手把屎把尿,替你照顾一家老小。你说桑氏无微不至,她那是装出来的,博你欢心罢了。”
赵老爷反问,“至少她还想博我的欢心。你呢?除了我的官位,你还喜欢我什么?”
刘氏张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当年她嫁他,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心里并不满意。
“老爷,这也不好怪姐姐,她毕竟出身名门……”桑浣开口劝。
刘氏这时听不得一点桑浣的声音,立刻嘴喷,“要你小唱(谐音)妇假惺惺!”
赵老爷脸色铁青,“你若想要离开赵家,只管说,我会将休书写好,你随时想走随时可拿。至于雪兰,你也说错了。父女血缘可以断,雪兰耻我为她父,我亦不要无qíng女儿,明日就将雪兰迁到刘府户籍上。从此,我只得一子赵挚,一女雨兰。还好,这两孩子以父为荣,将来能将赵家传继下去。而浣娘的卖身契,我早烧了,官府消了奴籍,谁也卖不得她。”
刘氏面若死灰,到这时方知,她和女儿的任xing让事qíng弄到无法转圜的地步。明明亲爹还在,雪兰的户籍迁出,她被休回娘家,那将是怎样的丑闻?她想到这儿,陡然一颤,脑袋清明起来。
“老爷啊,咱们才是一家人啊。”她也哭,只是完全不能和桑浣比,丑得不引人同qíng。
赵老爷走到桑浣身旁,目光落在她肿高的额头,眼中心疼,语气也疼惜,“浣娘,刘氏到底还是我的妻,她若想住正院……”
桑浣轻柔笑笑,“老爷,我怎么会同姐姐争呢?本来这里就是姐姐住的,也没有多少我的物件,刚刚让丫头们都收拾了,这就能搬回我从前的院子。”
赵老爷扶着桑浣往外走,“那院子湿冷的,怎能住人?你搬我书园子去吧,也省得我两头跑。”
两人说着话就出去了,只不时飘来些温馨的话音和低笑。
刘氏颓然伏倒榻上,眼窝gān涸,像两个空dòng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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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谢谢424533,曾经问我问我为何,饕餮吕二爷亲们打赏!(未完待续。)
第103引 正经密探
浓香浮青雾,屋中应该一片死寂,却总有一些说不上的动静,好像柜门咔响,又好像墙内沙沙,十分诡异。
“大夫人,为了长姑娘,最好还是活久一点。”
刘氏猛然抬头,才发觉节南还没走。
她也没力气喊了,虚弱道,“你还想怎的?”
节南抱臂偏头,淡淡一笑,“大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但没帮到长姑娘,更是重重伤了姑丈的心。不过,我瞧姑丈还是念些旧qíng的,不然也不会同姑母商量,让我假扮了长姑娘去给林家相看。因为,姑丈没放弃长姑娘,希望长姑娘要是回家来,不至于错过了一门好亲事。”
刘氏眼中闪了闪,突然长吐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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