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线银针,令人陶醉,萦风而动,chuī散一chūn愁。
五彩的衣裙,五彩的冠饰,五彩的丝线,看得众人眼花缭乱。酒气香,墨迹香,脂粉香,醉得众人七荤八素。
仍述不敢有所松懈,他越发觉得绿漪献出的这个惊喜,别有用心。绿漪的心里素质也绝对不是寻常女子可有。
如今这五十余个舞娘,也绝非不通武力之人。反而,她们下针准确,力道拿捏jīng巧。针刺一进一出,还能翩身作舞,定是身怀绝技,哪里是普通舞娘那般简单。
仍述凑近明萨,与她对目对饮:“糯酒,多饮一点。”
明萨看着他的眉目,心中了然的点头。她也觉得绿漪有些问题,可具体是哪里,却还说不清楚。
放下酒杯,仍述眼中观向屏风周围蝴蝶一般的舞娘们,眼中含笑,口中却对明萨说着:“记得老秦的那句话吗?”
明萨亦没有看他,只是在心中重复一遍:“世事艰险,且要提防绵里藏针,笑中藏刀,记住,万事皆可变通。”
绵里藏针?
老秦当日多番提醒,现在都证明是有他的用意。叫他们带糯酒来祝寿,是因为糯酒可以解毒。
仍述本不愿将糯酒拿出来,却在刚刚吩咐侍从将酒献了来。他一定是怀疑,有人在殿中下毒,而那毒便与绿漪和这屏风有关。
所以,老秦的暗示一定都有用意。此刻,舞娘们手中挥动的银针闪闪,让明萨想到了老秦的那句提防绵里藏针……
“针?”明萨转头侧目,对仍述确认道。
仍述点头,缓缓道:“是针。”
他们的声音很小,周围人都听不清楚。就连仍述身后的铁鹰和铁豹也听不甚清。不过就算他们能听清楚,也不知道两位贵人,为何对这小小绣花针如此感兴趣。
“虽能变通,我却还不知如何变通。”仍述饮了口酒,再道。
“待有事发生,必有应变之道。”明萨对仍述莞尔一笑,似是鼓励一般。仍述回看她,会心一笑。
觥筹jiāo错间,屏风上的画作渐渐被填上了针脚。虽然丝线的颜色比不得彩墨调色的丰富,然绣针之下的色泽,似乎都比彩墨稍暗了一个色度,呈现出来的绣作,却有着别样的色彩和风韵。
屏风四面的众人都被这奇异的舞姿和绣工震慑,凭生哪里见过如此出彩,皆倒吸几口凉气。一时间嘈杂声都少了些许,有些人禁不住要凑近了细看。
随着音节加快的旋律,舞娘们手中的针线更为紧锣密鼓,由外及内不断填补所剩不多的画卷,很快,这绣作便要完成了。
“甚好!甚好!”纳宗主在正座上,突然拍手叫好。
他的叫好声打断了众人的出神,也将舞娘们的注意吸引了去,牵针引线的速度便慢了些。
“没想到女儿家的绣花针也可如此jīng巧魅惑,看得老夫都有些手痒了,哈哈。”纳宗主豪慡大笑道:“不知老夫能否参与其中?亦做尝试?”
众舞娘纷纷停下来,有的看向宗主,有的看向绿漪,眼中均有些迷茫。
绿漪的神qíng也微微一震,纳宗主今日可真是兴致大增,可没少给她添乱。旋即她恢复镇定欠身道:“宗主若有此雅兴,乃是我等之幸。”宗主都发话了,难道要拒绝不成。
见绿漪这样说,纳宗主便进一步面相众人,朗声道:“可有其余贵客,愿与老夫一同玩味新意?”
“孩儿也愿尝试。”第一个站起身来说话的,是宗主为之骄傲的纳修。他最懂得父亲心思,在绿漪献出这个节目之后,父亲多番阻挠搅乱,定有他的打算。
于是,纳宗主刚一提议,纳修便起身应和。
纳修应和了,纳允晃着身子也站起身来,绿漪和舞娘们是自己带来的,岂有自己不参与的道理,于是他也拱手一拜道:“也算孩儿一个!”
仍述也起身道:“如此别出心裁的绣意,我早想要尝试一番,还苦于没有契机。多谢宗主赐予机会。”
纳宗主笑笑,随即,又有几位青年才俊起身,想要捏捏这绣花针。
舞娘们此际再不似刚才的魅惑天成,反而有些肢体僵硬地立在原地。待众人请愿过,绿漪对舞娘们一个眼色,示意叫她们将绣花针递给宗主和在座的才俊。
“今日贵客们好兴致,那大家不妨尽兴,就将这绣花针依照方才所在位置,继续绣下去吧。”绿漪嘴角一笑,悠悠道。
第三六八章 笑里藏刀
统览两幅屏风之上的画卷,画中色泽皆为青黛,一片意态阑珊。最为鲜亮的颜色,实属绿漪最后添在费斯画中的那只白鹤。
白鹤之喙为红色,是这画卷中的唯一一点鲜红。
其余拿到绣花针的才俊们,与纳宗主一同,走下座位,走到自己觉得适合的位置,琢磨着针脚,纷纷向屏风画作上刺去。
仍述观察着众人刺入针脚的力道,看得出至少纳宗主和纳修,在刺绣之时,都在银针上加了些内力以作试探。然而,屏风内的舞娘竟能将针稳稳控住,瞬即拿捏在手里,似丝毫不费力气。
如此,更说明这些舞娘皆身怀武艺,绝非凡辈。为何她们要出现在这殿里?为何,绿漪要在宗主的寿宴上,献上此美其名曰新意之舞?
“蓝风少爷,为何不落针呢?”
众位才俊都已在屏风上落了针,唯有仍述迟迟未动。绿漪不解,侧目来看询问道。见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似有思虑。
“这白鹤周身已被绣成,为何红喙却未动一针?”
听闻仍述的问话,殿中众人也顺着他的目光,一并看向屏风中那一抹显眼的红色。
问这话时,仍述和明萨都着意看着绿漪,观察她不为人知的微表qíng。她神色确有波动,但她仍从容应对:“蓝风少爷有所不知,自然是为绣法上的便捷了。清淡色泽丝线为先,红色之喙便延后了,也属点睛之笔。”
“哦?”这时接话的是纳宗主:“此宴既是为我祝寿,也是给蓝家少爷接风。方才,费公子已为我献画一幅,不如,此际就让蓝少爷去点这红喙之睛吧。”
不待绿漪有所回应,仍述已经抢在她之前,对宗主躬身一拜,朗声说道:“蓝风拜谢宗主接风之美意,”再向绿漪回拜来:“也谢绿漪姑娘点睛美意。”
绿漪qiáng颜欢笑一番,便摆手叫舞娘点了艳红色丝线来,将仍述手中的青色丝线替换掉。
仍述站在一尺之外,刻意定了定心神,短暂的沉默,也将殿中所有人的心神凝聚到这银针之上。继而,仍述运气内力,飞针将银色绣花针jīng巧地刺入红喙之中,不过瞬时,便已被里面的舞娘接住。
众舞娘那一刹那不约而同都抬眼看向绿漪,目中有询问之意。绿漪不动声色,淡淡道:“看我作甚?贵人们体味过了,你们自然继续。”
众舞娘颔首,遂随着音律继续舞动起来。手中的刺绣也未停过,接连几十针下去,画卷已被尽数覆盖。
眼看画卷已成,也不见有任何风chuī糙动,反而,众人已被这绣色吸引了去,心魂突然为之所摄。绣针之下的绝妙之作,确实不输之前的墨色,反而有种氤氲绮丽之美,无法言喻。
“好!”
“妙哉妙哉!”
“绝姿!绝色!”
“……”
殿中众人都屏息凝神,凑近了细看。迎着殿中一片称赞之声,绿漪笑靥人比花娇。屏风周围的舞娘们却默然立着,并不因这些对她们的夸赞而现出笑意,反倒有些尴尬。
奇怪。
明萨看了仍述一眼,她本以为,当仍述那一针艳红色的丝线刺上去后,殿中就要发生些什么。可是,直至完成整幅绣作,也未见有异。
绵里藏针?
会否只是个巧合,是自己和仍述太过谨慎,神经绷得紧,所以才会看什么都觉可疑?
如果只是巧合,那此刻这些舞娘,竟像是木偶人一般,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反而现出的窘迫和茫然,又要如何解释?
仍述心中也做同样思虑。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呼:“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少爷!”
众人一并朝那呼声的方向看去。只见殿中前座已经有一位龚家少爷突然昏厥过去,刚刚大多宾客都站起身来,看向这屏风的绣作,然而这位龚少爷,却猝然倒地。
他身后扶上来的侍从,刚才还惊呼着,却也声音低微了下去,身子一软,倒在主人身边。这时,已经又有其他人四肢瘫软,萎在地上。
来不及反应这是为何,绿漪嘴角一抹邪魅之笑,瞬即旋身,豁然从袖中拔出一根匕首,手拈轻巧,却力道狠劲地击向屏风边缘。
仍述和明萨目光随她的匕首而去,见这一刀狠厉如电,如同绿漪此刻的眼神和邪笑。这一刀并不是朝向屏风,而是直刺于屏风两边宽扁的倚柱上。
这两侧的倚柱要比一般屏风倚柱更宽,更大,众人一开始只以为是双层屏风,必然会加重支撑。但此刻看来,原来是别有用心。
笑里藏刀!
“咚!”
随着匕首直直cha入屏风倚柱之中,咚的一声,殿中已有大部分人无力倒下,剩余少数清醒之人,也瞬间反应过来。
绿漪献舞,乃是蓄谋刺杀!
与宾客们一同反应过来的,还有刚才立于屏风周围不知所措的舞娘们。随着匕首的刺入,隐藏在两屏风之内的素衣舞娘,已经瞬时合力推掌,掌风激dàng,击向cha着匕首的倚柱。
“轰!”
轰隆隆一声巨响,倚柱疾疾分为两半。随着屏风的猝然倒下,素衣舞娘的逐一现身,倚柱中豁然升起一金光耀眼的法宝。
“香炉法宝!”
明萨惊呼道。仍述亦同样震惊!这法宝的形状与大小,正是完全贴合长生派掌门曾经用以笑傲青城武道的香炉法宝。
不待众人多想,纳宗主已大喝出声:“众人合力!对抗焚天香炉!”
绿漪回眸一眼,狠辣之意尽显,看向纳宗主及时雨一般的号令,她心下了然。怪不得刚刚一味给自己找茬,打乱整个舞蹈的进度,纳宗主果然厉害,原来早就有所防备。
随着纳宗主一声令下,绿漪也随之冷笑一声,那笑意是说:合力对抗,你们想得不要太简单!
“布阵!”
绿漪一声脆喝,五十余名舞娘便飞步掠过。在她们轻盈的身形之间,迅速幻化出一个巨大的香炉,与高擎在半空中的焚天香炉,整齐划一,融为一体,阵法四周金光乍现,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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