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看似那么恰到好处的衔接,可仍述却总觉得心跳不止,觉得事qíng发生的太过巧合。他紧盯着绿漪的动作,不敢有一丝放松。
“对绿漪安排的惊喜,宗主和费公子都颇有兴致,看来,众位贵客也更许期待了。”绿漪一面研墨,一面娇然言之。问话间,再度杏眼一瞟,吊起眼梢勾起众人的心。
这一句,将一众人等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她的娇容上,含qíng的眸,小巧的鼻,骨朵一样的唇,媚态天然。
就在这时,仍述看到绿漪正在研墨的纤葱手指上,缓缓流出一滴透明的水。只一滴,顺着她的手指,迅速溜进墨盘里。
“小心。”
仍述瞬时举起酒杯,抵在唇边,轻声对小魔头说道。
明萨闻声看他,却不知他要自己小心什么。若没猜错,他一定是在绿漪身上发现了什么,仍述的感官一向超凡,这个毋庸置疑。
假意放下酒杯,仍述抬起手臂挥手,唤身后的随从。铁鹰瞬即上前:“少爷有何吩咐?”
仍述神色坦然:“将我带的糯酒带上来。”
“是!”铁鹰听过吩咐,便走开去外面车中取酒。
这时,费斯已经从容地走上前去,选取了案上的笔,蘸了蘸砚上古珪墨,右手负于身后,左手执笔,在屏风上极尽写意起来。
他竟是左手执笔,真是个天生特立独行的倜傥才子!
或点或曳,或转或拖,间以调墨,返身作画。神qíng专注,面含笑意,费斯仿佛已经沉浸在他自己想象中的图景里。
偶尔前额有几缕不妥帖的发丝飘到脸前,随着他手中的运笔不停飘dàng,他也不曾去理会,只是兀自将目光全部聚焦在屏风上。
另外留下来的画师,也已经走上前去,在另一面的屏风前,与费斯对立而画。
画越完善,越jīng进,两侧屏风之上散发出的墨香便越明显。整个大殿顿时缭绕着缥缈之香,香气浮于半空中,缕缕不散。
“少爷,糯酒到了。”
仍述转身,见铁鹰和纳府中的侍从,一前一后已经推了几坛糯酒来,示意他们暂等一等。
于是仍述定然起身,朝宗主拱手拜道:“闻到这丝丝墨香,让蓝风想起,今日我尚带了些酒来。酒非名贵之出,却是落城府中珍藏了二十年的陈酒,此酒可清火解毒,望与众位好友共饮。”
说这话的时候,仍述刻意将清火解毒几个字,拖长语调,似有qiáng调之意。听到蓝府少爷这个建议,纳宗主眼中一亮,看向仍述的眼神有些欣赏,也有些忌惮。
仍述说完,将手一挥,身后的侍从便将酒坛抬了出来。纳宗主豪慡大笑,大赞蓝风心思细腻,想得周到。
遂吩咐侍从将蓝府随从手中的酒接了来,为在座的各位贵客纷纷斟上。面对蓝家少爷推荐落城的土酒,在座宾客的反应不尽一致。
有些愿意尝鲜,有些碍于蓝家面子不得不尝,有些则选择无视,继续豪饮宗主府**的美酒。还有一些,心思根本没在酒上,所有心神都被研墨的绿漪和挥毫疏逸的费斯吸引了去。
看着费斯的运笔如有神,纳宗主不禁啧啧赞叹,好一个费公子!
第三六六章 舞墨绣苑(二)
其余府中的世子或公子,都被众人依礼称作少爷,但费斯不然。所有人都默契地称呼他为费公子,这名字不知源自何人之口,但却称颂至今。
英俊儒雅,潇洒倜傥的贵族公子,除了他,huáng金家族不敢有人与他相争。这是调侃戏称,当然也是夸赞之意。
又过须臾,屏风两侧的画作便都成了型。
与费斯对面的那位画师,做了一副石径竹林图。整幅画作运笔清劲利落,着色细腻。石路蜿蜒,带了些寒意的竹子,将自己的影投she在石径上。竹子刚劲,千簇万丛,各舒英姿。上有空中云朵,漫卷肆意,再有自由的鸟儿跳跃嬉闹。笔式新颖,饶有韵致。
而费公子这边,领先于那位画师,一幅远山松林图也已跃然屏风上。
费公子之作,必然聚焦了所有人的关注。他挥毫而就的,确实是幅上上佳作。
屏风画卷之中,远山近树,松林劲巧,山峦奇崛,层峰秀起,云烟幻灭。近处树木如吟,山溪缓缓隐于其中,奔流yù出,笔致巧赡,气韵洒脱。画中自然透露着作画之人的心xing阔达,清幽,与世无争。
此画是做于宗主寿辰当天,献与宗主,又不刻意迎合。但若细细推敲,山巍峨,松不屈,溪流清澈,也正是颂赞圣人品质的好事物。
殿中众人细细观摩,再深深品味,自是赞不绝口。
听着众人的连连夸赞,费斯斯文有礼,连连微笑致谢。手中的折扇也瞬时张开,随着他的点头而轻微摇晃,似有醉意。
这时,宾客之中有人说话了:“绿漪姑娘,你说还有舞娘能将这有如神明执笔的画给绣出来,可是真的?”
“是啊,能否绣出这景中意态?”
“绿漪姑娘别卖关子了,让我们赶快见识见识!”
“……”
这时,仍述和明萨一直在留心观察所有人的神色,特别是绿漪和那两个研墨的侍从。那两侍从在费斯要求换墨时就露出异样神qíng,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此时,两个侍从的尴尬神qíng不减,但绿漪却不动声色。在费斯作画的过程中,她一直悠然饮酒,与人攀谈,间歇也关注下画作的进度,表现的再正常不过。
听着众人的不住催促,绿漪不疾不徐,缓缓从屏风远处走向前来。意态娇媚,莲步徐徐,她绕着费公子的这幅画卷再仔细看过,嘴角露出一抹别有意味的微笑。
微笑之中有欣赏,但却还有其他含义。绿漪的气场十分qiáng大,众人的心绪都被她这似有若无的笑掌控着,不知她有何话要说。
“绿漪姑娘,不知对拙作有何见解?”费斯见她有所思虑,似yù言又止,便第一个主动问道。
绿漪一抹莞尔,再看向屏风画卷,须臾,她轻启樱唇道:“费公子的画作,小女子自然拜服。不过,绿漪近年也在研修泼墨作画。细品费公子此画意境,觉得其意甚好,只是仍略欠几笔。”
“哦?”费斯眼中放出别样神采,像他这般真心沉迷于吟诗作画的公子,听惯了赞美和奉承,倒是更期待知音之间的切磋jiāo流,他甚有兴趣地问下去:“不知绿漪姑娘有何高见?”
“费公子是画中神仙,如今又当着众多贵客,绿漪可不敢妄言。”绿漪娇俏一笑,悠悠道。
“绿漪姑娘切勿过谦,若能得知己几番批正,实乃费斯之幸。”费斯上前一步,神qíng坦诚道。
绿漪用眼瞟去,眼中的莹莹光亮似是在询问:“公子所说,可是真的?”
她这眼神透着风尘女子的魅色,却又将尺度拿捏的刚好,不令人心生厌烦。费斯自然不住点头,等待绿漪的高见。
吊足了费斯和在座众人的胃口,绿漪再悠悠道:“看来绿漪又要多事了,”说着她赧笑一番,再道:“若费公子不怪责绿漪,可否让绿漪在此画卷上,再添几笔?”
“当然,姑娘请。”
费斯眼中一亮,礼谦地伸出手,微躬上身,请绿漪去到屏风前。
绿漪盈盈素手,执笔上前,挥着玉袖,在山溪之缘,徐徐添了几笔。片刻之后,一只正曲项低首梳理羽毛的白鹤,便现出在溪水边缘。
白鹤与画中原有的山林和谐jiāo融,姿态娴雅轻灵,栩栩如生。引得众人齐声道好。一向知晓绿漪姑娘jīng通琴棋书画,却很少见到她的画作。没想到,竟有如此功底。
看得费斯也执着手中折扇,不住啧啧称赞:“甚好,甚好!勾勒禽鸟未必要用墨线,偶尔混以淡墨点染,也颇有异趣。”
再转身向绿漪,似有微拜之意:“绿漪姑娘大才,费斯拜服。”
“费公子,这是折煞小女子了。”绿漪笑着,向费斯还礼。
听完费斯由衷地称赞,众人虽看不出更多画工画技,但也随着费斯不住称赞。绿漪便对众人裣衽为礼,微笑示意,如此夸赞让小女子如何敢当。
远山松林,若添白鹤,倒无不妥。但若不添白鹤,也并无所缺,为何绿漪要绕着弯子,将一只白鹤添在这画作之中?仍述和明萨均在心中思虑,不敢松懈。
少顷,绿漪再提清脆嗓音,说此番作画甚是怡qíng。因有了费公子的参与,方才令在座贵客更有兴趣。但其后还有更为不寻常的绣工和舞姿,等待与众位贵客展示。
在座众人纷纷叫好,都想见识一下,如何能用绣针,将这屏风上的画卷绣出真意。难不成,也能将这似要破卷而出的景致,绣得更活灵活现?
绿漪眼中泛出亮光,似乎是在说,马上便让你们眼见为实。
她宛然一笑,双手再次一扬,袖口柔软滑落褪去。随着她手势起伏,再次露出她光洁莹润的手肘,似带着暖暖香气,与空中的墨香翩然迎合。
啪啪几声响亮击掌,将众人的眼神从绿漪的手肘上拉回现实。
帘帷之后,缓缓步出几十位舞娘,碧烟杳杳之中,似天际仙子,手执五彩针线,飘然现身。
第三六七章 绵里藏针
帘帷之后的舞女们缓缓飘出,顿时笙色乍起,与舞娘们的舞步默契一致。霎时间,大殿正中,舞雪歌云,闲淡妆匀,蓝溪水般深染轻裙,粉色生chūn。
纳宗主见近五十人一同进殿,眉间似有不悦。毕竟,若这些人意图不轨,并非是个小数目。他眼神灰暗几度,向大儿子纳允瞟去。
这不肖子,带了绿漪来,还说只是几个舞女来献舞,此刻看,五十余人也能叫做几个?哪里是几个舞女,而是一个舞团。此刻这个不肖子还只顾张着大嘴看热闹,真是与修儿天差地别!
这一大批舞娘步入殿中,服色分为两种。一种着彩衣,灿烂的如chūn花般耀眼。一种着白素衣,素雅的如同暮秋之雪。
伴随音律渐起,着素衣的舞娘徐徐进入屏风之中,与留在屏风外的舞娘做刺绣的配合之用。屏风外的绣针刺入,屏风里之人再将绣针刺出,默契配合,天衣无fèng。
这时,众人方知,为何屏风的两面之间,竟要相隔甚远。还用帘帷遮挡,原来是为素衣舞娘进入之用。
她们围绕着屏风,手执五彩丝线,边舞边做刺绣。五十余人默契配合,在不同色彩和画笔之间转换,萦回,翩绕,勾转。手中的丝线丝丝缕缕,随着乐律节拍而挥动,如纷纷彩蝶在风中蹁跹萦回。
刺绣同时,纤罗飘带,起舞回雪。犹如神女之舞,新奇又不失高贵。与刚刚殿中舞女们的献舞着实不一样,透着一股文雅幽静的气质。
52书库推荐浏览: 光环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