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述?
明萨向前走去,走至战甲边仔细一辨认,这不正是仍述的战甲?身为将士,战事未结,怎能脱下战甲?若非是受了重伤?他怎么会……
这些大片大片,染红了战甲胸前,后背的殷红之血已有些gān涸。明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将仍述战甲托在手中,越发不自控地颤抖起来。
仍述……
仍述……
仍述!
先还是喃喃自语,默默哭泣,口中呼唤着仍述的名字,几声之后明萨却突然崩溃,将仍述战甲抱在怀里,高声喊叫一声,仍述的名字此刻是那样刺痛她心。
听到英候高呼的声音,帐外一侍卫首领匆忙闪身进来,见到英候崩溃失常的样子,他上前来搀扶,却被明萨qiáng势躲开。
那侍卫首领有些无措,伸出去的手有些僵持。素闻英候和冠军侯爷感qíng好,见英候哭成了泪人,他也只能笨拙地安慰说:“英候……英候,您别担心。”
明萨的哭声极度压制,但于她自己,却是歇斯底里地发泄,除了哭声,她难再清晰听到其他声音。
然而,方才那将士的声音在脑中渐渐清晰起来,您别担心?不是难过,是担心?
明萨猝然抬起头来,眼如死亡之灵一般,紧盯那侍卫的双眼。
侍卫首领也被明萨凌厉的眼光吓了一跳,忙上来再度搀扶,明萨却再次躲开,控制着抽泣的声音问他:“仍述呢?”
“侯爷在其他营帐。”
“仍述……仍述他……没死?”明萨极力控制着心中的起伏,生怕下一秒,从侍卫口中听到令自己再度崩溃的消息。
死?
那侍卫首领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英候如此伤心至极抱着战甲哭嚎,是一场误会。
他忙解释说:“您误会了,冠军侯爷没死。”
“没死?”
“没死……”
明萨扯着gān枯的嘴角笑了笑,像是安慰自己说服自己一般,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那为何将他转移营帐?”明萨再盯着那侍卫问。
侍卫首领见自己几次搀扶,英候都不予同意,也便放弃了扶她起身的想法,只跪在她同一高度解释说:“冠军侯爷清醒后,听说将士死伤严重,去其他营帐查看了。”
正在这时,帐帘掀起,四个将士抬进来一简易木架,架子上面色苍白,双目凹陷之人,正是仍述。
“仍述!”明萨高呼一声,抛下战甲就向前奔去,却不知自己方才心智崩溃,身体此刻不受控制,一个踉跄栽在地上。
“小魔头!”仍述说着,摆手命令将士将他的木架抬近明萨,而后落地。瞬即,众人识趣地恭敬退出帐中。
看着明萨仰起头来,眼泪直流,不可思议地一直紧盯自己的脸,仍述也不自控涌出热泪。
明萨的目光一刻都不忍离开仍述的脸,她生怕自己是在做梦,梦中见了仍述,一眨眼清醒后,可能再难见到仍述的脸。
仍述也何尝不是如此?在火pào冲击而来那一刻,他确实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浑身之伤,他甚至没感到片刻疼痛,便丧失了知觉,他以为自己死了,死前最遗憾的,莫过于没能再看小魔头一眼。
此刻,小魔头脸上挂着满脸的血,那是她用泪水混了仍述战甲上的血渍,胡乱蹭来的。
明萨反应过来,猛扑进仍述张开的双臂中。紧紧相拥,感受他温热的体温,这不是鬼魂,仍述确实还活着!
两人痛哭不已。
最后,明萨先开口说:“你伤的重不重?要不要紧?”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仍述声音也有哽咽。
“我在战场上祈求神明,让你能好端端站在我面前,现在看来,神明应了。”明萨又哭又笑:“真是太好了!”
仍述哽咽一顿,而后轻轻放开了小魔头的拥抱,沉声道:“我伤的不重,不过……有人伤的很重……”
“其他将士们,你都看过了?”明萨这样问。
仍述微微摆了摆头,示意他说的不是此意,再道:“有人……因我伤的很重……”
第六六八章 不如伤我(二)
明萨不太明白仍述此话之意:“什么……意思?”明萨一句四个字的话,都因抽泣而中间一顿。
方才哭的太烈,此刻双眼还有些模糊,明萨抬手胡乱抹了抹眼睛,看向面前近在咫尺的仍述。
她看着仍述低垂的头,不敢正视的双眼,低沉的声音和心绪,心中一阵不安,心知出了事。然而,她并不知道仍述说的话是何意。
“我刚从赤烟的营帐回来……”仍述一句话说了一半,心绪突然五味杂陈,无法言说。
“赤烟……?”明萨颤声道。
仍述垂头颔首。明萨似乎明白了什么。
“火pào炸过来时,她扑过来挡在我身前,不然伤重之人恐怕是我……”仍述给出了解释。
“她……”
“她伤的怎样?”明萨顿了几顿问道。
“我回来时她还没醒,军医说恐怕会一直昏睡下去,就算能奇迹醒来,恐怕一双腿也废了……”仍述沉声道。
以往面对赤烟,仍述极尽不屑和不予理睬的态度,他将赤烟和暗影军师归为同类人,将赤烟的每次接近看做别有用心。
但是当他看到pào火扑向自己身前,接着飞扑而来,奋不顾身护在他面前的人,居然是赤烟!
她瘦小的身躯,即便穿着战甲还是那样纤弱,但她用身躯挡在仍述面前,任无qíng残酷的pào火重伤自己,也不愿仍述受伤?
仍述以为,只有他和小魔头之间才能这样为彼此付出生命,毫不犹豫。然而,赤烟的这次舍命相救,让仍述糊涂了,他不得不承认,原来赤烟多次冒险提醒,或许真是对他有qíng的。
他有些恍然,赶去赤烟的营帐,看到赤秦瘫在地上,悲痛于赤烟的伤重,整个人犹如魂魄尽丧的驱壳。面对躺在席榻上,包裹全身双腿血ròu模糊的赤烟,仍述再无法表现出一丝不屑。
气氛有些冷凝。
明萨和仍述机械地坐在一起,各自深思,各自静默。
明萨两滴泪滑落脸颊,滴在仍述握着她的手上,仍述见状安慰:“没关系,小魔头。我想,我们请护元尊主遍寻青城名医,一定能将赤烟治好的。”
他晃了晃明萨的手,明萨点头应下,然而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心中所想的是,为何后方战场突发状况时,我不在仍述身边?
是我太疏忽大意了,说好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一起面对,明萨多希望,pào火肆nüè冲击而来时,挡在仍述身前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
护元和蓝姨、岛主,已经一并走到仍述的主营前,护元询问冠军侯和英候是否在帐中,侍卫肯定回应。
护元和岛主相视一眼,想必那一对小qíng侣担心坏了,现在掀开帐帘也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之景,外人不好打搅。
他们自觉留在帐外,岛主刚要开口询问侍卫,冠军侯伤势如何?
还没等开口,一不留神两人都没看到身后的蓝姨,她居然径自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她才不管什么两qíng相悦不得打搅,她见不到明萨就是不舒服,心中不踏实,于是她越过这两个碍事的男人,独自走进帐去。
护元错愕,心眉何时这般冲动起来?他一直想走近心眉,想和她说话,却碍于身边岛主跟着,为不bào露心眉的身份,他一直在qiáng忍。
现在心眉先一步进了营帐,护元和岛主两人也不必在外避讳了,两人遂随后也走进去。
明萨见蓝姨闯进来,忙擦去脸上的泪,站起身来。蓝姨咿咿呀呀地问仍述伤势如何,明萨三言两语地敷衍过,示意她仍述无事。
蓝姨又咿呀问起明萨有没有事,明萨也摇头说自己没事,脸上的血是在仍述铠甲上蹭的。
两人正说着,护元和岛主走了进来,听见心眉咿呀说话声的护元,愣怔在营帐进门处,身如隆冬冰雕,难以动弹。
岛主更关心仍述受伤如何,这是他认同的族中魔尊,不得在这里出事。岛主瞬时蹲下来,查看仍述伤势。
“我都是些外伤,不碍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仍述也尽力掩饰着语气中的低落,对岛主说道。
岛主还想说什么,仍述见护元的愣怔和痴傻,知道他最终还是和蓝姨见面了,恐怕他还不知蓝姨早已忘却前事的真相。
仍述生怕护元在这里闹出些不该说之事,忙向小魔头使了个眼色,明萨心领神会。
“岛主,麻烦你传令,让侍卫将我抬上席榻吧。”仍述对岛主说,岛主应了声转首命令侍卫进来,将冠军侯抬回席榻,安静躺好。
接到仍述的眼神示意,明萨也转而对蓝姨说:“蓝姨,我有话对你说,刚好让仍述好生休息一会,我们先出去吧。”
说着,牵了蓝姨的手走出营帐,走到护元身前时,明萨伸手扯了扯护元衣角,示意他一同出来。
护元一双眼睛都长在蓝姨身上,蓝姨出帐,他当然也跟随出去,三人去到一清净偏帐中说话。
本来,蓝姨对护元没有戒心,她一心记得明萨说过的话,那个白发老头儿是个好人。然而,进入偏帐后,护元一直死盯蓝姨,眼中更迸溅出血红之光,看得蓝姨心中发颤,遂一步步躲到了明萨身后。
明萨安抚蓝姨两句,而后走过来对护元低声说:“我有些事告诉你,不过你先答应我,听过后不许发疯!”
护元急急颔首,眼睛还是不看明萨,一心只有心眉。
“随我出来。”明萨看了护元一眼,见他那魂不守舍的神qíng,生怕一会听说蓝姨失忆的事,bào跳如雷或发疯时常,吓到蓝姨不好,恐怕会给蓝姨留下更深的坏印象。
护元虽然不愿离开心眉身边,但他也察觉到心眉的异状,她不仅说话声音如同婴儿学语,更一路都不曾多看自己一眼,心知有异,只能跟随明萨先出了偏帐。
“找个绝对安静的地方,没人能打搅。”明萨对护元说道。她眼中深意和语气中的沉吟,让护元心中频颤不已,心qíng更是急剧低落。
第六六九章 沧海桑田
“她怎么了,她为何那样说话?”护元带明萨去到另一营帐,吩咐不许任何人等打搅。一进帐中,护元便疾疾发问。想起心眉说话如同学语的婴孩,护元心中无比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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