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胡同_晓渠【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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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卿辗转听说那场大火之后,陶荆病了一场,jīng神上养好了,脑子也是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对面的废墟很快有人来收拾,几个月后开了家酒楼,“试chūn堂”从此没了。而陶荆更是,在新人辈出,莺莺燕燕的风月场里,当年他颠倒众生的绝代风华,笑谈之后,渐渐再没人提……百川归海,管你曾经多大本领,到最后,不过落得一滴水珠的命。

  他正琢磨着该不该去祝新棠那里看看陶荆,红地那院的管事来说,自从昨日红地和二爷吵起来,就自己锁在屋子里,谁叫也不应,这几顿饭都没吃了!他们两个吵架并不稀奇,可红地为了这个闭门不见客倒是少有,雪卿忙更衣过去探望,边叫人去把裴爷找来。

  雪卿刚进了院子,就见卧房的门“哗啦”地从里拉开,红地怀里抱着件氅,脸色憔悴,jīng神却冷冽得很。雪卿本来还在冥思苦想如何劝他,这一来倒楞了。红地见到他,自是知道下头人乱了阵脚,才叫他来救场,冷冷看了雪卿一眼没说话,直走到院中央,让手里氅朝地上一扔,说:“烧了!”

  雪卿一瞧,那么大件氅,连杂色的毛也没半根,成色可称极品,而且他也听说红地前段跟人学fèng氅来着,格外用心。红地那双手,不似裴玉亭,偶尔还学些小手工解闷,他从不做活计,连针线都没拿过。如今为了二爷,费劲心思寻来好成色的皮毛,又坐了几天,不耻下问地学……二爷却没领qíng,难道他气成这样。

  下人也不舍得,束手无策地站着,没敢动手。雪卿走上前,拉了红地一把:“爷,回屋再说吧!”

  “你别拉我,我就站在这里看着,给我烧!”

  雪卿倒不是心疼,他是怕日后二爷回来,爷想起这一茬儿,又反悔,于是圆场说:“这东西点着了,还不呛死人的?你们,”他冲下人说,“拿到外头烧去!”

  这里伺候的人,个个都是主子一个眼神,话都用làng费的机灵鬼,早明白雪卿的意思,立马儿有人抱着氅朝院外跑去。刚到门口,就见裴玉亭愁眉不展地走进来,忙说:“哟,裴爷您来了!”

  裴玉亭见雪卿为难地陪着,对他说:“你忙你的去吧,这jiāo给我就行。”

  将红地劝回屋,裴玉亭坐在他身边,好一会儿谁也没说话,直到有人在外屋的桌上摆了吃食,是雪卿刚出去的时候嘱咐他们弄的,都是清淡的粥菜点心。

  “吃东西吧,你不饿啊?”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裴玉亭忍不住叹了口气:“和你说多少遍,你也听不进去,二爷家里那些人,你是能忍也得忍,不能忍也得忍。他就算对你再上心,也重不过他的骨ròu在他心里的称量。争来争去,能争出什么?上火生气,吃苦的也是你自己的身子。”

  “呀,如今说我一套一套的,我笨,我傻,我吃亏上当,可你当年比我好了?”

  “不比你好,”裴玉亭不和他生气,态度依旧和悦,“你看我落得如何下场,怎还不学着点前车之鉴?”

  红地深皱眉,浅抬眼,看着裴玉亭已经不再年轻的脸,有句话在心里不知盘旋了多少年,今天总算借着机会问出来:“你真的觉得我爹能珍爱你一辈子?”

  裴玉亭轻轻楞着,转了转眉眼,终还是语重心长地说:“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会的,不然我也不会从勾栏画院里净身出户跟他走。”

  听到这里,红地有些吃惊,裴玉亭鲜少和他提以前的恩怨,惊讶中,静静地听下去:“后来,我渐渐明白,在他心中,我是始终要排在功名利禄,家室香火后面……就算没那祸事,再过几年,他也会冷淡我……只是,我每次见他过来,还是会忍不住雀跃高兴,于是想,那样的幸福,来一天,享受一天就好。红地儿,我没法和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争他的心,我,争不过你们。”

  “那你,不恨他?”

  裴玉亭摇摇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由爱生恨,若能恨,也许容易些。”

  红地眼睛直直盯着地面,裴玉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思忖自己刚刚的话。但他明白,不管红地如何讥讽自己对他父亲的痴心,不管他如何掩藏对二爷的感qíng,如何吵骂动手,如何醉生梦死,将qíng爱视如糙芥,踩在脚下……这些年,他对二爷的付出和用心,裴玉亭都暗暗看在眼里。只是红地太过倔qiáng,他怕输,怕丢脸,才将那些感qíng塞在心里,轻易也不亮给人看……而且,他的心事总是藏得很深,挖也挖不出他究竟怎么想。

  红地突然转了身,似乎用手抹了把眼,背对着裴玉亭,说:“吃饭,饿死我了。为了个畜生nüè待自己不值得!”

  第44章

  来不及多想,管事的进来,将江府上送的东西放在桌上,红地一看,是前些日子他送江道远的一条貂皮大氅。他不常送东西,既然要送,定是特别的,那氅的料子是托人从关外弄来的希奇货,并且他闲来无事,和裁fèng学着制出来的。如今忽然给送回来,他倒是有点纳闷,心下顿时不快,捉摸着这其中怕是又有什么说道,一打听,果然是,气得他浑身发抖,伸手便掀了桌子。

  江道远本来为了下个月去山西办货的差事忙得不可开jiāo,结果,“秋海堂”来了人,让他尽快过去一趟。“秋海堂”的人,尤其几个主子身边儿的,个个都是人jīng,话不明说,却也听得出,这是不去不成的事儿。江道远无奈,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忙赶了过去。

  看见桌子上放的氅,他便明白怎么回事,前些时候,家里的女人为这个闹过,非要退回来,自己给她磨得烦了,便松口说由她去。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倒把这桩事给忘到脑后,他当然明白以红地的脾气,是肯定吃不得这个亏的,如今果然轮到他折腾了,顿时头大起来。

  “我想不到你还敢跨进我这门儿!”红地冷着脸,狠狠甩了一句。

  “唉,我过两天就出门半货,你们也不能让我轻省轻省?”江道远决定装可怜,“什么时候你找我,我还能不来?”

  “你这是知道我找你为哪桩了?”

  “你何苦和那些婆娘一般见识?”江道远凑过去,坐在红地身边,意外地,红地并没有挪开,以为装可怜有了成效,赶快趁热打铁:“她们说我今年本命年,不好穿氅,先放你这儿,明年我再穿!”

  红地冷笑:“谁大年初三送神的时候穿了黑貂的氅?感qíng我送的就犯克,嫌弃我就直说,拿件衣服说事儿,拐弯抹角的,可不象你江家二爷的作风。”

  “这事和我无关!”江道远好心编造的瞎话儿,给红地当面拆穿,面子上有挂不住。

  “和你无关才怪,你家里那婆娘以前怎么不敢,如今生了儿子,腰杆子直了,还不是你给惯的?如今是退了氅,下一招又是什么?她以为我梁红地是软柿子,想捏就捏?你最好把她管严实了,真把我气着了,她就是江家的当家夫人,我也不会让她活得畅快!”

  “得了,你们有完没完?就没一头儿让我省心的!”

  红地一听这话,心里的火“腾”地就升起来:“我让你省心,谁让我省心啊?你江道远扪心自问,谁敢给我梁红地这等委屈受?”

  江道远也是气得头昏,话到嘴边,想也不想就溜出来:“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梁红地?”

  这话就跟把刀子,狠狠戳在红地的痛处!他这几日已经为了这种尴尬和不甘如坐针毡,这本就是这行当里忌讳又无法避免的结果,却不想,连江道远也拿这个堵他!红地刹那间闭了嘴,惨白着脸,胸口起伏不定,顿时觉得这多年来的付出和忍耐,全白费了!

  江道远也知说错话,又悔又怕,屋子里死一般寂静,随时都能断了弦样,空气紧紧地绷着。半晌,红地颤抖地指着门口的方向,说:“滚,你给我滚!”

  残局遍地,难以收拾,江道远长叹一声,只得离去。来时的大晴天,这会儿风雨缠绵,看似无休无止,如同辗转多年的岁月,回首yīn晴雨雪,婀娜多姿,再往前看,去俨然乌麻麻漆黑一片,空dàngdàng寂静无声。

  雪卿辗转听说那场大火之后,陶荆病了一场,jīng神上养好了,脑子也是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对面的废墟很快有人来收拾,几个月后开了家酒楼,“试chūn堂”从此没了。而陶荆更是,在新人辈出,莺莺燕燕的风月场里,当年他颠倒众生的绝代风华,笑谈之后,渐渐再没人提……百川归海,管你曾经多大本领,到最后,不过落得一滴水珠的命。

  他正琢磨着该不该去祝新棠那里看看陶荆,红地那院的管事来说,自从昨日红地和二爷吵起来,就自己锁在屋子里,谁叫也不应,这几顿饭都没吃了!他们两个吵架并不稀奇,可红地为了这个闭门不见客倒是少有,雪卿忙更衣过去探望,边叫人去把裴爷找来。

  第45章

  雪卿刚进了院子,就见卧房的门“哗啦”地从里拉开,红地怀里抱着件氅,脸色憔悴,jīng神却冷冽得很。雪卿本来还在冥思苦想如何劝他,这一来倒楞了。红地见到他,自是知道下头人乱了阵脚,才叫他来救场,冷冷看了雪卿一眼没说话,直走到院中央,让手里氅朝地上一扔,说:“烧了!”

  雪卿一瞧,那么大件氅,连杂色的毛也没半根,成色可称极品,而且他也听说红地前段跟人学fèng氅来着,格外用心。红地那双手,不似裴玉亭,偶尔还学些小手工解闷,他从不做活计,连针线都没拿过。如今为了二爷,费劲心思寻来好成色的皮毛,又坐了几天,不耻下问地学……二爷却没领qíng,难道他气成这样。

  下人也不舍得,束手无策地站着,没敢动手。雪卿走上前,拉了红地一把:“爷,回屋再说吧!”

  “你别拉我,我就站在这里看着,给我烧!”

  雪卿倒不是心疼,他是怕日后二爷回来,爷想起这一茬儿,又反悔,于是圆场说:“这东西点着了,还不呛死人的?你们,”他冲下人说,“拿到外头烧去!”

  这里伺候的人,个个都是主子一个眼神,话都用làng费的机灵鬼,早明白雪卿的意思,立马儿有人抱着氅朝院外跑去。刚到门口,就见裴玉亭愁眉不展地走进来,忙说:“哟,裴爷您来了!”

  裴玉亭见雪卿为难地陪着,对他说:“你忙你的去吧,这jiāo给我就行。”

  将红地劝回屋,裴玉亭坐在他身边,好一会儿谁也没说话,直到有人在外屋的桌上摆了吃食,是雪卿刚出去的时候嘱咐他们弄的,都是清淡的粥菜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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