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影记得很清楚,那一天烈焰当空,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的波动,燥热得让人浑身难受。也是在那一天,自己终于明白了失落是什么感觉——
当他们几个同门师兄弟在一起祭拜师父的亡灵、自己忍无可忍qíng不自禁地抱着师兄痛哭流涕的时候,第一次被师兄无qíng地推开,并予以冷冷的讽刺:“真讨厌!你怎么总象个长不大的小孩,只知道哭,一点儿用都没有!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选你这种人当掌门!”
叶无影完完全全地怔住,浑然忘了支撑起被沙问天用力推搡在地的身子,只是愣愣地望着这个曾经那么关心爱护过自己此刻却显得格外陌生可怕的师兄半天说不出话,眼睛张大得仿佛要从眼眶中掉落出来。真讨厌……你这种人……少年清澈灵动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哀恸,大滴的泪水沿着腮边滚滚而下,但是他知道,自己最最喜欢的师兄再也不会把他拥在怀里柔声安慰了。
之后,葬礼一结束,沙问天便不告而别,走得无影无踪,这一分别,就是整整八个月。
清风阁。
自从师父过世之后,按玄霄宫的规距,叶无影搬到了师父生前居住的清风阁。
亥时。
窗外既无明月亦无清风,只有一大片黯淡而无垠的黑色。
叶无影轻轻地倚靠在屋外的栅栏旁,抬首呆呆地仰望着不见星月的天空。
今天是三月初三,是他走了八个月零三天的日子,也是……自己的生日。
虽然叶无影是个孤儿,但是对于自己的生日却记得很清楚,因为每年的这一天师父、师兄还有小师弟都会聚在一起大肆庆祝一番,但是今年……师父已然过世,小师弟倒是雕了个jīng致的玉佩送给自己,可是……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拥有?
自从师兄远去之后,自己没有一天不盼着他回来,这才豁然明了那个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原来……他对于自己来说,并不止是一个可以依赖可以撒娇的兄长那么简单,自己对他的感qíng早已远远超出了兄弟之qíng,那是一种更深的牵挂、更浓的依恋……从来不识愁为何物的叶无影在沙问天离去之后养成了每夜辗转难眠的习惯,从来不知相思滋味的少年恍然了悟了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种下的深qíng爱意,而后……饱尝了思念之qíng……也许,有时候分离更能让人看清楚自己的心,可是……在一夜之间不得不qiáng迫自己长大的感觉,叶无影这辈子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眼看自己的生日即将过去,他……终究还是不会来了吧……
“无影,”一个带着些许狷狂与傲慢的熟悉语声将少年从冥思中扯回了现实,“你在发什么呆?”来人的语气中掺杂着几分不怀好意的嘲弄之意。
“师兄?!”少年惊喜jiāo集,眸中含上了泪,却再也不敢纵qíng投入自己想了千遍也念了千遍的人的怀抱,只是捏紧了双拳红着眼眶望着镌刻在自己心版上的人,不敢大声呼喊,唯恐只是好梦一场。
“好久不见。”沙问天动了动入鬃的双眉,双手抱胸,锐利的双眸冷冷地打量着伫立在黑夜中的少年。
“你看起来瘦了不少,是不是——”他刻意拉长了声音,上前轻轻勾起少年的下颌,轻佻一笑。“想我了?”
“……嗯。”尚不懂得掩饰自己qíng绪的少年垂下头老实地承认,一抹淡淡的红霞渐渐晕染了白皙清秀的面颊。
“我也很想你。”沙问天从鼻子里哼出声来。
“师兄!!”叶无影狂喜抬首,一看见师兄眸中淡淡的讽意,立刻将到嘴的欢呼咽了回去,只敢偏着头忍着泪小心地问,“真的?”
“当然。”恶魔般的笑容布满了沙问天俊逸狂肆的面庞,“我每天都在想着是你从我手中夺走掌门之位的,所以……我一定会要你付出代价,因为这是你欠我的。”面对着瞬间僵直了身体的师弟和那一点儿一点儿惨白下去的脸,沙问天象是觉得有趣似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知道,”他忽然将嘴巴缓缓地贴上了少年的耳朵,“你喜欢我。”
“我、我……”叶无影刚刚才血色全无的脸又飞速地烫了起来,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这么戏弄自己,引得自己的心脏一会儿疼痛如绞,一会儿又怦怦乱跳。
“你现在又何必害羞?”沙问天邪笑,“抢了掌门的时候也没见你脸红过。”说着,伸臂一捞,将人整个儿就这么捞入怀中,扛上肩头,跨步迈入阁内,直冲chuáng铺而去,完全没有留意到背上少年心碎yù绝的眼神。
黑暗中,少年纤细而柔韧的光luǒ身躯轻微地发着颤,初经人事的叶无影心里十分害怕,尽管如此,他仍是承接了沙问天略带粗bào的啃吻舔舐,期间没有丝毫的抵抗。当师兄用那已发育成青年的健壮而结实的身躯将自己猛然压倒在chuáng上的时候,他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默默地伸出手去,将颤抖不已的手臂慢慢圈上对方的脖颈,彻底jiāo出了自己的身体和……心。
“师兄……”在身体被巨大的疼痛所撕裂的时候,少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不管了,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反正今天的事,我绝不后悔!
就这样,叶无影在自己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天初次品尝了云雨的滋味,安然地窝在自己最喜欢的师兄怀里沉沉酣眠,睡了八个月来的第一次好觉。
※※※ 2360 ※※ 2360 ※※※
次日。
清晨。
玄霄宫有寅时起chuáng练功的习惯,所以身体仍在隐隐作痛的叶无影还是准时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之间冷不防撞进一个宽阔厚实的胸膛,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对含着几分得意与张狂的眼眸。
“师、师兄……”昨晚的记忆一下子回到脑中,叶无影登时面红耳赤,紧张得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挠着头,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醒了?”另一个人显然比他镇定得多,一面慢条斯理地翻出衣物,一件件地穿上,一面好整以暇地以一种似讽非讽、似笑非笑的目光凝视着依然呆愣在chuáng上不知所措的少年。
“是、是啊……”听得沙问天的提点,叶无影才手忙脚乱地开始满chuáng满地地寻找自己的衣服,只是在那个人一霎不霎的注视之下手脚直颤,怎么也穿不好自己的衣物。
“你在gān什么?”见此qíng形,沙问天皱了皱眉,上前一把抢过叶无影手中的衣物,一件一件地替他套在身上,穿戴妥当。“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象小孩子一样?”虽然他的语气很恶劣,动作也很粗鲁,但是……这样就象回到了从前,叶无影qíng不自禁地冲着沙问天露出了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
“师兄……”
才说了两个字,沙问天已骤然放开手,迳自沉下脸走到一边的圆桌旁背对着叶无影一声不吭地落座。
“师兄?”叶无影不解地望着蓦然之间又陌生起来的师兄,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心地qiáng忍着身体的不适慢慢走到另一边面对着沙问天而坐。“你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哼,”沙问天冷冷地转开头,“只不过哭了一夜而已,别以为那么容易就能还清欠我的债,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我我我才、才没有哭……哭……”叶无影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可以煮熟jī蛋,想起昨夜自己在师兄身下呻吟啜泣的样子,他就全身热得不可自控。
“眼睛都肿得象桃子了,”沙问天讥笑道,“还说没有哭?”
“嘿嘿嘿……”叶无影只得傻笑几声,试图蒙混过关——谁教自己每回一哭眼睛就会肿起来?真是想赖都赖不掉。“师兄,”他忽然注意到沙问天衣襟上的一个红色的印记,不由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个么……”沙问天不在意地瞄了一眼,“是女子的唇印啊。”他看着叶无影一路惨白下去的脸色,眯着眼睛道,“我倒忘了师弟年纪尚小,还没有过女人吧?”
!!!!
叶无影茫然地望着对面,耳边一片嗡嗡作响,这么说来……昨晚的一切……“你……师兄你不是喜欢我的吗?所以才……”他扶着桌面吃力地站立起来,整个身躯都在止不住地发颤。
“这有什么?”沙问天挑了挑两道斜飞的俊眉,不在乎地道,“玩玩而已,跟她是玩,跟你也是玩。再说,我昨夜有说过喜欢你么?”
——没有,一次也没有。但是在少年纯真的脑海里,一直认定只有喜欢一个人才能跟对方行那种夫妻间的云雨之事,可是……原来他昨天找的不止我一个啊……我还以为……他蓦然咬紧了牙根,用尽全力方能克制住已满盈于睫的泪珠,死命地不让它们掉落下来。
“哼。”沙问天突地冷哼一声,横身一跃掠出窗外,片刻便不见踪迹,只听得狂傲的语声远远传来,用的是千里传音的上乘内功。“你别想躲,我还会来找你的!下次再陪你好好玩玩……”
屋内的少年呆呆地伫立,待到狷狂的笑声完完全全消失之后,才骤然虚脱一般地趴在桌前放声大哭起来,把内心的悲伤、愤懑与痛苦一古脑儿地尽qíng发泄。这一哭,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方歇,因为他终于明白,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能供自己稍作休憩了……
此后,叶无影仿佛一下子成熟了不少,行事也开始变得沉稳练达,再不复以前的跳脱飞扬、jīng灵古怪。这种qíng形,在不知qíng的人眼里,自然是觉得他有了宫主的气势与威严;可是在小师弟西门毓秀的眼中,却觉得自己的这个师兄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本xing,一有空闲不是对着天空发呆就是埋头死命地练功,他那咬着牙拼命一样的练功方式让在一旁陪练的人都看得心头发酸。就这样,西门毓秀看着叶无影由一个心思外露、活泼开朗的少年逐渐变成了一个悒郁寡欢、沉默寡言的人。那个原本任xing异常、想闹就闹、想哭就哭的人现在再也提不起劲去捉弄别人,反而习惯了偷偷地躲在房里哭泣。不知何时,玄霄宫内再也听不到他嚎啕大哭的声音,也不知何时,他已学会了默默的饮泣。
叶无影十七岁的时候,西门毓秀在离玄霄宫不远的地方拣到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大的不过五岁,小的才三岁左右,是一对姊弟,他们的衣袖上分别绣着一个名字,女孩叫丁宽,男孩叫丁恕,很明显是被人丢弃在这儿的。西门毓秀虽生xing淡泊,但他从小就是个心肠很软的孩子,见此qíng景,当即将这两个小娃娃带回了宫里并向叶无影提出愿意自己来抚养这两个孩子。叶无影并没有什么异议——毓秀一向是个很独立也很负责的孩子,他若说要做的事很少会做不成。
52书库推荐浏览: 裴礼P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