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招过后。
青年男子额上渐渐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他心知肚明,如果再不想方设法扭转劣势,自己便再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心念电转之下,登时长啸一声,凌空掠起,跃向湖面兀自在打着转的小舟——既然陆战不行,只能以自己擅长的水战来取得胜机了。
容飞扬正斗得兴起,当下自然纵身跟上,两人在一条狭窄的小船上展开了近身搏斗。好在容大少亦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孩子,虽然小船不停地晃来dàng去,不过对于容飞扬来说,依然能够保持良好的平衡,不致头晕眼花、双腿打滑。只是在那么小的一条船上打斗,难度和危险xing自然也增加了不少,在长时间的对战中,容飞扬早已窥出对方的武功来路,因此招招式式都手下留qíng,他并不想因一时的误会闹得风剑门和紫竹山庄反目成仇。可是对方自始至终攻式凶猛,剑招毒辣,光看青年男子如鹰般税利的眼眸中不顾一切的狠劲,就知道他已经完全地豁出去了——这种拼命三郎的打法,让容飞扬大是头疼,看样子,在短时间内想要制住对方也不太可能。随着战局的进一步激化,小船在两人足下波动不已,渐渐地漾向湖的中央,愈飘愈远。
由于船上二人全神贯注、目不斜视地斗个不停,因此浑然没有发觉岸上观战的两人此时此刻正碰上了很大的麻烦——几个青衣青帽的大汉从四周围了上来,正好将西门毓秀和钟大小姐夹在了中间。
“你们……”钟依依转头一望,看清了对方的打扮,不由得骤吃一惊。“青水帮!”
“钟大小姐别来无恙?”为首的一个三十五六,瞧上去斯斯文文、与普通的帐房先生有点儿相象的男人笑着开口,“敝帮帮主得知大小姐最近心qíng不太好,想邀大小姐前去敝帮做客,顺便散散心,如何?”
“裴冷心!”钟依依怒目而视,“本小姐现在没空。回去告诉白龙飞,想请本小姐去青水帮——做梦!”
“这么说来,”青水帮的护法裴冷心仰天打了个哈哈,“大小姐是不肯去了?”
“当然。”钟依依昂首道。
“哼,”裴冷心看似漫不经心地瞥了遥远彼方正打得如火如荼的两人一眼,皮笑ròu不笑地道,“这件事只怕由不得大小姐做主,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这几人定是有备而来——一见他们围上来的角度与步伐,西门毓秀便知道事qíng不妙。这些青衣大汉个个训练有素,六人分成六个方位摆下阵法,那为首者裴冷心的武功更是达到了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再想想自己还有钟大小姐那三脚猫的功夫,如若在对方如此严密的监视之下贸然出手,无疑以卵击石。就算在这里挣扎喊叫起来,飞扬也未必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即使是立刻听见折返,也来不及出手救人。虽然这些人是冲着钟大小姐来的,但是,西门毓秀知道他们绝不可能让自己有机会泄漏钟大小姐的行踪。在这种qíng况下,最有可能的当然是被灭口。
“你们想gān什么?!”钟依依依然发挥着大小姐的本色,一脸愤色地嚷嚷。“本小姐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也别想阻拦!”
“那就请大小姐走走试试吧。”裴冷心的眼珠子冲着一语未发、面色苍白的西门毓秀上下溜了溜,眼中蓦然划过一丝贼兮兮的、绝对不怀好意的笑。“在湖上与钟大小姐师兄动手的可是风剑门的容大少?嘿嘿,你应该就是他新近结jiāo的那位‘知心好友’吧?说不得,也请你陪着钟大小姐一起走一遭了。”话音未落,一股奇特的香味已从裴冷心掌中散出,待钟大小姐省悟到这是迷香的时候,早已身子发软跟着眼前发黑地软软躺倒下去。
湖面小船的剧烈晃动久久未停,稍稍静止之时,容飞扬的剑也已然好整以暇地搁在了青年男子的颈旁。
“哼,”男子冷着面,英俊的脸上一片漠然。“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要杀就杀吧。”
“我不杀你。”容飞扬倏然回剑入鞘,速度快得让对方连眼睛都来不及眨。
怔怔地望着容大少漂亮的收剑姿势,青年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风剑门的容大少的确武功超绝,难怪能击败武林第一高手司徒不二,在下今日总算败得不冤。”
“张少侠承让了。”见对方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容飞扬神qíng泰然地抱拳道,“江湖上谁人不知‘dòng庭龙王’的嫡传弟子‘飞云剑’张散的威名?今日能与张兄一战,容某甚感荣幸。不过,”他笑着解释,“方才之事是张兄误会了,容某……”说话之间转首放眼远眺,只盼着自己的心上人能投给自己一个充满赞赏的笑容。这一瞧之下,顿时大惊失色,当即长身而起,疾速掠向湖面,将沉未沉之际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再度掠出七八丈,用的是最上乘的“登萍渡水”的轻功,如此轮番jiāo替几次后终于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岸边。
“毓——”急得六神无主快失去理智的容大少正待放声大呼,却差点儿被身后同样急得头顶冒烟止不住脚步斜冲过来的张散给撞上。
“师妹!!师妹——”张散扯开嗓门大喊大叫,完全失去了冷静淡漠的形象,见他乱成一团的模样就知道他绝不是在演戏,而且凭钟大小姐的武功,容飞扬有自信她还掳不走毓秀。
沉住气,我一定得沉住气——不断地在心中默念,容飞扬咬着牙双拳紧握,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直至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捏得指骨关节发白方始勉qiáng压制住心头的恐惧与愤怒,只是浑身上下仍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咦?”他仔细一嗅,风中传来一丝淡淡的余香,他急忙回首一把扣住四处张望、手足无措的张散的肩,“你有没有闻到迷香的气味?”——幸好,自己回来得还不算太晚。
“迷香?”回过神来的张散迎风吸了口气,脸色大变,“是青水帮裴冷心的‘蚀骨醉魂香’!”他当机立断,火烧眉毛地翻身上了小船,大声招呼容飞扬。“快,去找我师父!”
钟依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锁在了一间小小的暗室之内,钟大小姐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躺在地上的滋味。又yīn又暗的小屋扑面而来一股cháo湿之气,凭着从小到大的经验,钟依依几乎立刻判定这间屋子就建在离湖不远的地方。她转头向四周望了望,赫然发现不远处的墙边正靠坐着一个表qíng恬淡安然的白衣人,这个人正是容飞扬的新欢。钟依依赶紧吃力地撑起身,又拍了拍身上的泥,捋了捋头发——爱美的天xing让她到了这种时候仍是不忘整理自己的容颜。
见到钟依依苏醒过来,西门毓秀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递到钟大小姐跟前——幸亏那些人只是把他当作了容飞扬的某一个新鲜玩物,并未多加注意,也没有搜身。
“把这个吞下去。”温和悦耳的声音在暗黑的囚室中响起,“这个能解迷香之毒。”
“……”钟依依迟疑地盯着面前的白色药丸,她没有忘记方才自己是拿什么态度对这个人说话的,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人有这么好心肯救自己。况且,他不过是容飞扬的一个新宠罢了,又怎么会解“蚀骨醉魂香”之毒?
“这是驭云山庄云庄主特制的解药,专解迷香迷烟之毒。”仿佛看穿了钟依依心中的疑惑,白衣男子温言道,“‘妙手圣医’的独门配方,姑娘尽可放心。”
——原来如此。
钟依依也曾听说过武林第一神医云驭水乃是风剑门容大少的至jiāo好友,由此可见容飞扬对这个新的qíng人还真是不错,连云驭水配制的灵丹妙药都舍得给他——武林中谁不知道驭云山庄云大庄主的药乃是万金难求的圣品。只不过,自己方才如此对他,他当真肯把解药送给自己么……
“看来姑娘还是信不过在下。”西门毓秀苦笑,“在下明白姑娘的顾虑,不过在下可以保证,这药绝无虚假,信不信就由姑娘自己决定。”他言辞恳切,语意真挚。
“……”钟依依直直地盯着西门毓秀的眼睛,半晌,才慢吞吞地伸出皓腕,从西门毓秀手中接过那粒白色的药丸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片刻之后,她紧蹙的黛眉终于舒展开来——药,很有效果。钟依依再次抬首望向对面镇定自若的白衣男子,只是这一次的眼神中少了一份轻视,多了一丝感激。钟大小姐虽刁蛮娇纵、任xing妄为,不过好人坏人她总算还能分得清楚。
“谢谢。”不怎么习惯向人道谢,钟依依的语中带着些许羞赧。
“钟姑娘不必客气。”西门毓秀淡然一笑,“咱们还是先养足jīng神,在下相信令师兄和飞扬过会儿就会到了。”
“你是说……”钟依依犹疑不定,“我师兄他们能找到这里?”
“当然。”在被青水帮带走的瞬间西门毓秀趁着周围大汉稍稍放松警戒之机偷偷瞥了一眼湖上的战局,只此一眼便知那两人的争斗已进入尾声。方才的迷香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散无踪,飞扬发现自己不见后应该会留意到那股香气吧……
“你怎么这么肯定?”钟依依有些意外,“我师兄从小就一直很关心我,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救我的。可是……”说起自己的师兄,钟大小姐的眼睛里充满了信心和希望,似乎还带着几许不可名状的倾慕与羞涩之意,但是一提及容大少,她立刻摇头不迭。“象容飞扬那种用qíng不专的人真能为了你担忧焦虑吗?我听说……”她吞吞吐吐地道,“他换……qíng人……比……换衣裳……还快……”
“多谢姑娘提醒。”几乎一眼便读懂了面前女孩对自己师兄的qíng感,西门毓秀了然笑道,“在下明白姑娘的好意,只不过,”他语意坚定,“在下对飞扬的信任正如姑娘对令师兄一般,在下相信他一定会来。”
“唉……”钟依依无奈地瞅着眼前执迷不悟的人,再次摇了摇头。
“钟姑娘,”倾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西门毓秀正色道,“待会出去的时候,请姑娘依然做出武功未复的样子,到时出其不意,咱们才能有机会离开这里。”
“嗯。”被对方阗黑深邃、饱含睿智的眼眸深深吸引,钟依依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之后才猛然清醒,省起了一件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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