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回见琛气得可真不轻啊。
唉……
见琛突然收了手,叉着腰,直视着我,说,“好了,大小姐我气出够了,现在,把真实的原因告诉我吧!说,为什么要跟那丽奴说出那些话?还去轻薄那种货色??”
什、什么?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见琛,这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毫不留qíng的用手使劲扯着我的脸皮,见琛淡淡道,“不要表现出这种吃惊的蠢样子!在收到白团扇、看到丽奴本人后,我若还不能看出其中定有问题,我也就不能在陈家快活逍遥的生存这么多年了!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答反问,“见琛从哪里看出其中定有古怪?”
“你,早和五哥约好,再不碰他人。那日却要去碰那丽奴?你说若那小子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还可以说是你色心大发、把持不住。偏偏那小子又是那么普通寻常,你也……”
我cha嘴,“丽奴长得冷艳动人……”
“闭嘴!”见琛狠瞪我一眼,我立即收声,乖乖听着见琛大小姐发扬高论,“敢说他美艳动人?我问你,是我美还是他美?”
我老老实实回答,“你。”
“对啦!”狠敲我头一下,见琛一脸的不平衡,“连我常常对你投怀送抱你尚且能做到坐怀不乱,又怎会对一青涩少年如此着迷?--这其中,必有古怪!”
我哭笑不得的听着见琛的分析,只因为这个理由?我还以为见琛真已看穿一切。
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完全笑不出来了。
“就算你真想对丽奴乱来,也绝不会蠢到把地点选在太守府中。以你一贯胆大心细、心狠手辣的xing子,又怎会做出bījian不成还留下活口与证据的蠢事?若真是你看上丽奴而他不允,要么他就只有死路一条,要么早不知被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他手持白团扇去跟王颜报告一切?在当夜,王颜他们一行人居然走得出守防固若金汤的太守府,只能说明是你和五哥有心放他们出去。--如果你想将此事压下来,想让王颜死,他们早已消失在这世上了,又怎轮得到他手持白团扇带着丽奴向其父哭诉一切?这白团扇又怎会被王僧辩送至我父手中,再由父亲jiāo给我?”
然后是石破天惊的一句问话,“子高,父亲是不是要对王家用兵了?”
“见琛何出此言?”
“天下大权,只在陈王二人之手。一山不容二虎,到最后,不是陈家灭了王家,就是王家除掉陈家。父亲早有灭王家之心,却苦无借口。在王僧辩立了萧渊明为梁帝后,是个天赐良机,但父亲却碍于世人称他们俩为廉蔺之jiāo而迟迟不肯动手。只有让我被王家退婚,使陈家蒙羞,父亲才能堂堂皇皇向王家出兵,可是?”
“果然,要瞒是瞒不了见琛的!”我击掌赞叹,“见琛全猜中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
“司空恐见琛得知后节外生枝,特命我瞒着见琛。”
“果然是父亲啊!”见琛失神,随即又是笑,“这主意是谁出的?”
“是我。不瞒见琛,对王僧辩,我已经研究很久,自然,对他的心态、行为模式了解得一清二楚。针对他的xing格,子高想出了这法子。”
“你是说,连王僧辩会用什么理由退婚,并且会送回白团扇,均在你的算计之中?”
“是。” 我为见琛细细解说,“少有人真正见过韩子高,更不用说和子高深入接触,世人只知,韩子高狐媚惑主,是陈太守最为宠爱之男妾,因而个个只当韩子高是貌美无脑的蠢货。当王僧辩得知子高在陈府内意图对丽奴不轨,只会当是子高恃宠生骄、色yù熏心、胆大包天,而绝不会想到其它上。我在丽奴面前所表现的一切,只会让他们对此更深信不疑。当白团扇呈上后,王僧辩定会拒绝接受见琛做儿媳--他绝不能容忍自己未来儿媳与一男宠私好,但又不能因此得罪司空。于是他会寻其它借口退婚,私下再把白团扇呈与司空,以暗示司空:“退婚实非我的错,怪只怪你的女儿太过yín乱”。以王氏的想法:司空见此qíng况后,定会暗暗感激他替自己保全了颜面,因而只会对自己更忠心不腻,他哪知……”
见琛接口说道,“他哪知一切均是别人设下的圈套?”见琛叹息,“可怜中了计,还如此自以为是。还敢任父亲继续镇守京口。--太愚蠢了!”
是啊,在这样的时代中,一个人一旦被骄傲蒙蔽了心,任他豪qíng盖世,下场仍是可叹可怜。
“见琛还有一个疑问不解。”
“是什么?”
“子高为什么独独挑中那丽奴?”
“我观丽奴外表艳丽,实则xingqíng刚烈,却偏偏身为娈童,因而这种人的自尊心往往远高于常人,对曾污rǔ过自己的人更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察其眼波流转间尽显风qíng,充分说明这是一个惯于xing事的孩子。再看他对王颜的眼神,更可知他对王颜早已是qíng根深种,绝无腻心。--自然,他是最佳人选。”否则若是一意志不坚的浑蛋真被我迷惑,遭我调戏后不但不拒绝还主动迎合想要更多;事后不但不去告发,还处处为我遮掩,那不是弄巧成拙了?
深思的眼仔细打量着我,见琛问我,“子高,一切均在你的意料中?”
“对。”
“王氏父子一切行为亦在你的算计之中?”
“是。”
“为什么能如此算无遗策?”
“只因我早已做足功课,了解了他们是什么人、会有什么心态、在心态支配下又会做出些什么行为--见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贻啊!”
见琛默然,而后,看着我,她的神qíng中混合了惋惜、嗟叹,还有庆幸。她张口yù言,想了想,终于什么也没说。
临别时,见琛对我说道,“明日是我生辰,你到青玉小筑来,咱们聚聚。”
我应允了。
当见琛身着盛装出现在我眼前时,直看得我转不过眼来,毫不掩饰的表达了我对她美丽的赞赏。见琛闻言笑得甜甜的,“子高真会说话。好,就冲着这几句话,我送一点东西给子高。”
见琛一挥手,便有侍女抬上一个箱子,打开它时,我被里面的珠光宝气所震住!
见琛若无其事的说道,“这些东西,是多年来朝廷的赏赐、父母的赠送、奉迎者的讨好。我留着也是无用,不如你拿了去。”
全给我?这箱子中盛的,动辄就是价值连城啊!韩阿蛮虽然爱财,却崇尚取之有道,哪里敢就这么接手?
见我不愿收下,见琛板起脸来,“我可是寿星,你敢惹寿星发火,弄得寿星心qíng不愉快?”
“……”
在见琛的软硬兼施下,我终于收下,见琛笑了,“这就对啦。子高,身边一定得有体已。在这样的乱世中,金银财宝更是可买到很多东西,身边,一定不能少了它。”
我问见琛,“为什么突然想到送我这么多东西?”
“突发其想罢了。”见琛淡淡说道,“莫非做一件什么事一定得有前因后果吗?子高,你就是脑筋太死!”
隐隐约约的,我觉得有些不妥,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到底是哪里不对?
没等我深思,见琛一脸灿笑,“该我许愿啦。”
深深看着我,见琛温柔说出心中愿望,“一愿子高百岁,平安健康;二愿见琛常在;三愿能如梁上燕,时时常相见。”(注1)
我一惊,这愿望、这些话,哪里是给朋友说的?这分明是女子在对爱郎倾诉衷qíng--见琛见琛,莫非你对我……
不给我时间让我继续想下去,见琛举着酒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下一刻,酒水洒了我一身一脸,等我回过神时,见琛早已躲得远远的。
大吼一声,我抓起酒坛便追见琛……
一直闹到huáng昏,我方辞别见琛回陈府。那时的我哪里知道,那竟是我和见琛最后一次把酒言欢……
注1:“一愿子高百岁,平安健康;二愿见琛常在;三愿能如梁上燕,时时常相见。”
这是某欢改自五代时冯延已的<长命女>。原诗如下:
chūn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第13章
承圣四年八月,北齐兵抵寿chūn,yù往南侵。王司马遣人告之司空,命其防备。
九月,陈霸先命侯安都、徐渡率领水军从京口直bī石头,司空亲率骑兵、步兵自江乘罗落桥与二将会合,水陆并进,以奇袭王僧辩。
除陈茜及侯安都、周文育、徐渡、杜稷四将知此事外,外人皆以为是去抵御北齐兵。大军至石头城,王僧辩仍未察觉。
石头城北接冈阜,并不高,侯安都披甲带刀,让手下将其捧起,投到女垣内,军士相继而入,直bī王僧辩之卧室。陈霸先也率步兵自南门入城。
王僧辩兵败,躲进城南门楼,被士兵搜出,当夜陈霸先即将王僧辩及其三子王颜缢死。
十月,陈霸先废萧渊明,复立萧方智为帝,改元绍泰,仍称藩于北齐。至此,天下大权皆在陈氏之手。
当时王僧辩的女婿杜龛盘据吴兴,兵jīng马壮。讨王之前,陈霸先密令陈茜还长城(注1),立栅以防备,我随陈茜上路至长城。
当王僧辩的死讯传开时,陈氏所有兵力皆集中在建康,周、徐、侯、杜四将也在陈霸先左右随侍,吴兴太守陈茜兵力薄弱,杜龛遣杜泰乘虚而入,攻打过来,我军将士皆惊。
人心惶惶之际,独陈茜仍谈笑自若。
刘澄见之,大喜,问,“莫非太守有好计,故而不慌不忙,气定神闲?”
茜微微一笑,“本座自有妙计。”
他那份镇定感染了如热锅上的蚂蚁的众人,各人浮躁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然后陈茜如此这般的做了安排……
陈茜脱下军服,换上便装,白衣胜雪,偕我一起登上城头。
焚起一炉好香,他含笑抚琴,悠然自得。
和着琴声,我举剑而舞……
城头下,是dòng开的城门,与森立的杜军。
琴音缈缈,剑光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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