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总是要有的,与其选别的女人,还不如是他的女儿。
“爹爹,就麻烦殿下送夕儿回去吧,哥哥已经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夕儿可不想他把大家丢在半路上。”说着,秦夕低头掩嘴轻轻笑了起来,她的话语纯真又不失顽皮,声音清脆又有些微稚嫩,像一个名副其实的十五岁少女。
秦湮似乎被妹妹的话弄得难堪起来,脸红着回头争辩自己并没有醉,就算醉了也认得秦府的大门……
父皇和母后禁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周围的朝臣也跟着起哄大笑,不少年轻的世家子弟拿着酒壶走到秦湮身边,一阵嬉戏玩闹。
秦湮晕红的脸颊衬着他那双桃花般风流含qíng的眼眸,惹得周围豆蔻年华的大家闺秀们娇羞地低下了头,却舍不得般暗暗抬眼偷偷打量着这位轰动武林的秦府大少爷。
我也有点失神地望向那张蛊惑人心的俊颜,猜想着太傅年轻时是否也如他这般惊才绝艳?
qiáng拉回心神,转过头,眼前的太傅虽然周身似乎有着光韵流动,雅致悠然,但他的脸却没有秦湮的俊朗帅气。也许秦湮更像他的母亲,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美艳娼jì。
父皇说:不过一个生育的工具。
母后摇了摇头:她是你太傅一生最珍爱敬重的妻子。
“殿下。”秦夕起身站到了我的面前,这个女人太静太淡,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虽然有着与秦湮一模一样的面容,却一个是耀眼的太阳,一个是不及太阳光辉万分之一的月亮。也许她才更像太傅,同样的从容,同样的冷静。
“请。”我缓缓地向她伸出手,不意外看见太傅皱紧了眉头,秦夕似乎也愣了愣,眼神复杂地凝视着我的手,片刻功夫,终于把自己的柔荑放在了我的掌中。
那时,我不知道,她就是在这一刹那,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送秦夕回去的路上,我的心平静得苍凉。
自小就努力表现自己的聪明伶俐并不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只是渴望得到父皇母后一个赞许满意的眼神,后来,仿佛无形中有一股力量推动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上了权力野心的道路。每一次都是被bī的,每一次都是无奈下的选择,就像今天一样。
母后不遗余力地把我推向那个帝位,她说我是最适合的,虽然不及父皇才智的十分之一,可无论任何时候都明白怎样从大局着想作一个冷静理智的抉择。
所以,我永远也挣脱不开身上的束缚。世人眼中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完美无暇的太子殿下,其实不过一个懦夫而已。
“秦二小姐。”我拉开帘子,伸出手,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扶住我,走下了马车。掌中的细腕温暖柔滑,月光下,娇美的脸庞浮现着点点红晕。
虽然不愿承认,但这个女人,我的确是上心了,因为她是那个人的女儿。
“秦二小姐,你裙衫上的刺绣是蜀郡的子兰华吗?”我看着那一簇簇的小花,心神有点儿恍惚。
她抬起头,脸色恢复了清冷,“殿下认识?”
我点了点头,“近郊别宛里种满了子兰华,那是父皇为了太傅从蜀郡千里迢迢运来的。”
她垂下眸,声音有些黯淡,“夕儿有好多年没看见满山遍野的子兰华了……”
“如果秦二小姐喜欢,本宫明日就可带你去看看。”我拉过她的手,尽量温柔深qíng地笑着。
她似乎挣动了下,随后浅笑着羞涩地低下了头……
可惜,这个“明日”,一去便是一年。
昊天三十八年,戏剧xing的日子,天朝出现了第一位女状元。
殿试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正中央的白衣青年其实是位女红装,心下一惊,却没有太多错愕,暗笑了下,抬眼望向对面坐着的太傅,他仍然清清淡淡地笑着,温暖包容,一瞬间,所有烦躁不安,甚至邪恶的念头都飞走了,心也静了下来。回过头,我不动声色地坐在位置上,倒要看看今天上演怎样的闹剧?
果然不出所料,在父皇钦点她为状元的时候,刑部尚书魏士杰冷冷哼了一声,“女扮男装,欺君之罪。”
我的手指开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好笑地看着大殿中的每一个人,jīng彩万分。
魏士杰,至从与沧月公主完婚后,越来越有冷面判官的气势了。可是我知道,他只会为一个人低头。
“石舒才智过人,见识广博,治国之论更是现在朝廷所需要的,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埋没了天朝的栋梁之才吗?”太傅的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却刹那间压制了大殿上喧哗的争论,他眉眼含笑地看着那位涨红了脸跪在地上的女子,“魏大人,合理的制度我们应该保留,不合理的,是不是也该改改了?”
太傅的话近似于代表父皇的意思,所有人都qíng不自禁地抬头望向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可惜对方的脸上仍然是惯有的冷漠高贵。
现在的朝局卓家与柳家已经完全站在了太傅这边;袁家门生众多,自成一派;王魏史三家连成一支,但魏士杰狂傲不羁的xing格仍然没有改,很难说他会完全服从家族的利益;吏部尚书陈良新,工部尚书林封涵,左仆she风凛,三人的态度永远模拟两可,含糊不清;军部直接受命于父皇,而皇室宗亲们,自从九叔死后,暗地里想方设法地意图绊倒太傅。
树大招风,太傅的权势财势可以说除了皇室外,天下第一人,所以嫉恨他的人比爱他的人更多,他在不断地帮人救人,也在不断地遭受着背叛重创。即使如此,我也从未发现过那温和儒雅的笑容有所改变,少时曾经忿忿不平地质问他为什么还要原谅那些忘恩负义之徒,他却一直没有回答我,总是轻轻地低笑着,追得急了,太傅才袖袍一挥,几不可闻地丢下一句“无所谓”,离开了东宫。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事才能让太傅放在心上?
“日冕,你怎么看?”父皇清冷地嗓音在大殿上响起,我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躬身回禀道,“儿臣与秦太傅的观点一致,朝廷选拔三甲进士看重的是他们的才智,而非男女之别。”其实父皇也对这些无聊的规矩嗤之以鼻,我们需要的只是他们的利用价值,管他是男是女,因为这个问题不是我们该忧心的,而是那位女扮男装的状元郎,就算皇上钦点又如何,在这个群魔乱舞、残酷肮脏的皇城朝廷中,活不活得下去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我转过头看向那位巾帼,她也正好感激地望着我,先前的紧张惶恐慢慢消失,娇好的脸庞展现出女人天生的柔qíng妩媚,我轻轻笑了起来,赞赏地上下打量着她,她似乎也注意到我放肆的目光,急忙低下了头,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浮上脸颊。
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此的傲骨寒梅,毁在这里,真是糟蹋了。
三天后,武举的较场选拔时,我不意外地听说太傅把那位女状元纳入了羽翼下,成为他的门生。微微皱了皱眉,这就是我最不满太傅的地方:太过妇人之仁。
我都可以想象过不了多久京城又会上演一幕利用与欺骗的戏码,这位昊天三十八年史无前例的女状元将会成为另一个打击太傅的筹码或者工具。
不过,如果没有太傅的支持护佑,她只怕会把命都丢在这里。
今年的武状元是卓家的长孙卓鸿,从小就随父亲卓彦四处征战的沙场男儿,输在他手下的人大概都不算冤枉。
卓风行抚着胡须,欣慰地笑了,这些年他似乎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自己的亲人知己上,朝廷里的事如非必要,不再与人争执辩论了。
我侧过头望向太傅,他的目光在注视着卓鸿时总是流露出莫名的光彩,有时候又像在回忆着什么似的出现瞬间的恍惚。
父皇的龙椅太高,看不见太傅眼中的异样,而看见的人又能与父皇说什么呢?
人已经死了,那个因为父皇这辈子唯一的私心,莫名其妙死在战场上的男人。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在太傅心中那个男人与父皇到底谁重谁轻?太傅为了他四年抗旨未回京城,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他俩是否就会在蜀郡厮守终生,放下遗忘京城中的所有一切?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太傅自己知道,或者,秦家的人也知道。
猛然忆起:我似乎还欠秦二小姐一个赏花的约定?
第四部 第六章
邀约秦夕去京郊别宛赏花没有得到秦府一丝一毫的阻碍,甚至秦夕自己都没有责怪埋怨这个迟到一年的约定。
最华贵高雅的鸾轿,专属于东宫太子的禁军jīng英,我给了这个女人十足的虚荣和排场,可惜她仍然一袭素淡裙衫,平静温暖的笑容,那一瞬间,我有着不明所以的挫败和懊恼,还有点点欣喜和庆幸。
无所谓周围人惊讶不赞同的目光,我牵起秦夕的手,把她抱进轿中,女人柔软的身体飘来淡淡的梅香,我差点控制不住地拥她入怀。
秦夕不是绝色倾城,却也称得上一个美人,可惜她太静太安然,让自己的美丽折损了一半。想起几天前那个女状元,我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女人,还是这样的好,娇媚温暖,柔qíng似水。
“知道天朝出现了第一位女状元吗?”我笑着看向秦夕,她没有挣脱我的手,反而柔顺地依偎了过来,没有刻意的讨好,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我们认识了很多年一样,甚至有种老qíng人的感觉,让我的心霎时惊跳了下。
“知道。”她的嘴角扬了杨,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qíng。
“夕儿如果去应试也是位女状元。”我的手有点僵硬缓慢的把她搂进怀中,不知为什么,有点害怕她这种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
“不……”她轻轻摇了摇头,“也许以前我还有这种想法,但现在,夕儿只想陪他一辈子。”
“他”是谁,我不敢问,只得悄悄咬紧了牙关。
京郊的别宛修得与太傅在蜀郡的府邸七八分相似,院中及后山种满了子兰华,并从宫中遣来花匠细心照料。可惜这里父皇来了一次就再也不来了,太傅亦然,没有人知道原因。
下了轿,带着秦夕走进了朱漆大门,别宛中的侍卫宫女们全都激动欣喜地跪在了地上,太子的到来似乎意味着他们不再被丢弃遗忘在一角。
这就是权势名利所带来的尊贵和荣耀。
站在顶端的人与其说他们贪心不足,还不如说是被一种战斗征服的激qíng所驱使,身不由己地加入了权术yīn谋、诡异莫测的生死较量中,敢问世间能有几人禁受得住掌握万事万物,把天地踩在脚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胜利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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