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怒火会心虚、看他痛苦会不忍,甚至他蹙眉他也慌张。想见他想要他,可是真的抓到手里又不敢出力,怕会碎了。
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悠然gān脆起身,贴近墙听了片刻,听到隔壁有声音,于是披了件长衫去敲门。敲了两声却不见应答,想到平素二人行止也不避什么,gān脆推门进去。
君笑正在净身,他听到脚步声,分辨出是悠然,倒也不太在意。待得他推门进来,心中方才一惊,连忙转身背对他,运起内力,将附近椅背上搭着的外衫吸过来,快速披到肩上。
只是惊鸿一瞥,悠然怔在当地,竟然动弹不得。
君笑披上外衫,拿着里衣走到屏风后面,打理得整齐了方才出来:「悠然,下次等我让你进来再推门。」
他看到悠然眼神,忽然也怔住了,随即脸一点点红起来。然而心底立刻起了一阵寒意,觉得这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这样……带着渴慕和yù望的……顶多就是比那双眼多了几丝人气,显得不是那么冰冷可怕。
好像那个人……他后退一步,眼底泛起杀气,手指微动,转瞬间已经站好方位。
悠然武功比君笑差得远,但他遇得明师,眼光是一等一的利,马上看出君笑摆的应战姿势。他一惊,随即心下一苦,收了侵略xing的眼光,直直看着君笑。
「那是谁做的?」
「啊?」君笑见他眼神又恢复平常熟悉,不自觉放松了警惕,「什么谁做的?」
「你后背的烙印……还有上面的伤。」少年目光炯炯,「那个吟……字……是那人的名字吗?」
君笑全身僵住,身体忽冷忽热的,记忆冲破了藩篱,一点点涌出来。手指已经开始发抖,心底弥漫出恨意来。
「是……那人的名字……」君笑低低道,刚敛去些许的杀意又泛滥起来,若那人在眼前,一定恨不得杀了他吧。在这身体上打了印记,即使跑到天边,也无法忘记当初所受的折rǔ。
「你很喜欢那人吗?所以要在身上留下记号……但为什么周围会那么多伤痕呢?」悠然问道,一双眼看着君笑,眼底也不知是什么qíng衷。
「哈哈哈——」君笑听到这古怪想法,实在忍耐不住,便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悠然你在说些什么?」
悠然疑惑看着他:「难道不是吗?在身上刻下记号,定是因为喜欢吧?」
君笑停住了笑,直直看着他,唇边起了一丝嘲讽:「悠然,你果然是孩子呢……」
悠然颦起秀气的眉:「我不是孩子!」
「不是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孩子气的想法?」君笑轻轻笑了,「悠然,这印记对我而言,只是qiáng力的侮rǔ。那人……只是把我当作畜生一般,这烙印也不过是给自己家牲口打戳印而已。」
他嘲讽之意越来越重:「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不在意他人的xing命,因此杀起人来可以丝毫不迟疑,折磨人也没有半分心慈手软,把人当作猪狗虫子一般残忍对待……
「那人就是那样,这烙印,是我反抗他激怒了他而留下的——他只想着怎么能让我感觉到最深的耻rǔ罢了。」
悠然张口结舌,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半晌方才冒出几个字:「也许……也许不是这般……」
君笑笑了:「悠然,你不要把人想得太好,将来会吃亏的。你又不认识那人,自然想不到世间还有他那么可怕可厌之人。」
他心道这少年虽然聪明,但平素总在灵山上,也不知世间残酷。
「你想想现在江湖里那影门,不也是杀人如麻,不管有罪无辜一律斩杀,可有丝毫仁慈?那人一直没杀我,我才觉得奇怪……当然也不是很奇怪,大概是我反抗得比较厉害,他非要我屈服才留我不死……」
「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君笑看着窗外,眼底恨意凛然,「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杀了我……他一定会后悔的!」
悠然看着君笑眼底恨意,只觉身体一分分在发冷。他上前,抓住君笑的衣襟,有些颤抖。
君笑回过神来,对他歉意地笑笑:「别害怕,我想起这人总会有些过于激动,不是针对你。」
自己身上杀意太显,大概是让这少年不舒服了。
「那、那烙印上的伤痕……」悠然轻声问道。
「我右手无力,否则早把那印子割下来了。」君笑道,忽然想起,「反正你也看到了,gān脆帮我割下来吧!」
这烙印他自然不肯让别人看到,因此即使想找人帮忙也是不成,不过既然悠然已经看到,再让他帮忙也没什么关系吧。
君笑想着,褪去外衫,拨开里衣襟口,露出肩头和小半后背来。手一晃,已经拿出一把匕首,递给悠然,再到包裹里找了点伤药,撕下一条白布一起给悠然。
悠然已经被他吓傻了,拿着匕首的手有些发抖:「萧,你……」
君笑背对着他:「把有字那一块剜下来就好,是火烙的,不会很深,你不用怕。」
虽说江湖人都是刀上歃血的主,但君笑知道悠然出身灵山,等闲人哪里敢惹他,估计也没多少江湖经验,不太习惯见血。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动手,君笑皱起眉来:「你不敢下手就算了,我自己再想办法。」
后背忽然感觉水滴,然后一双手从身后揽住自己身体,竟然抱得很紧。君笑只觉一阵厌恶,下意识想使力震开他,随即反应过来身后的是悠然而非那人,便qiáng行收了力。
「萧,这是你的身体……你已经受了那么多伤,就不要再让它受损害了好吗?」身后传来低低声音,「我以后会保护你,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你别伤害自己好不好?不要管那人了,我守护你不会让他再来伤害你的,即便我死……」
君笑愕然,想不到少年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转念又想,自己这身体可能确实让他难受了,于是笑起来:「悠然,我还不需要你来同qíng和保护,你啊……不用这么担心我。」
泪水滴在君笑luǒ露的后背上,好像连脸都贴在烙印之上。君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肌肤相接,身子一晃挣开了悠然的怀抱,转身看着哭着的悠然。
「傻孩子,你哭什么,」他笑着问,整理好里衣,披上外衫,「我这身体本就是破败,烙印的时候还没这手指断的时候痛得厉害……喂,你不要哭了!」
他觉得有些慌乱,受了多大伤都不觉怎样,见面前这少年泪水却觉无措。君笑从小到大,见多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却少见哭得这么坦然的,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悠然忽然抬起手,极重地擦去脸上泪水,惨惨笑了。随即低下头去,再抬头,却是平常的笑闹模样:「你倒是真信任我,万一我刚才把那匕首cha你背上,你岂不是……」
说到这里,却又觉得这笑话说得甚冷,然后又想这人真是容易相信别人,万一真的有人想害他岂不是轻而易举?心中又是不安起来。
君笑却不知他心qíng,见他不哭了,松了口气:「你武功比我差不少,若你对着后心刺下去,我不可能会没反应。」他伸手拍拍悠然的肩,「况且……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去?」
虽然觉得这话像是在哄自己,悠然还是心中暖了起来:「相信我就罢了,对别人,可要小心点……这曲家庄,也不是什么gān净地方!」
「鱼龙混杂,也是难免。」君笑叹了口气,「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打影门,江湖上,被灭门的帮派是越来越多了,唉……」
「萧,为什么你来曲家庄?我不认为你是喜欢参与江湖血腥的人。」悠然问道。
「一方面,我怀疑我的仇人是影门中人。」君笑道:「另一方面,我也不忍看江湖风波腥风血雨。」
「萧,你真的是好人。」悠然眼光闪动,「影门的事qíng,明天商议的时候,我说一下。」
第13章
「影门近来又灭了几个小帮派,我看……咱们也不能这么等下去了。」翌日议事厅内,悠然起身言道:「很显然,现在影门在暗我们在明,他们看我们一清二楚,我们却无法知道他们的动向。若不主动,我们只能任影门蚕食武林,实非善策。」
「林少侠说的这qíng况我们也清楚,只是……」曲宁靖侧过头,叹息道:「即便主动出击,也得知道敌手在什么地方。曲家庄现在这么多武林人士,不能随随便便就离开这里东进,万一失了庄子又找不到影门,问题就大了……」
「这我也知道,但是在这里守株待兔显然不成,总不能等到影门把各地门派都灭了找上门来,才和他们对上吧。」
悠然道:「影门的打算显然是先对付小帮派,能招降的招降,否则就灭门,因此在达到足够实力之前,他们绝对不会主动找上曲家庄的。我们若不动,就等于是放任影门坐大。」
「林少侠此言甚是。」曲甯远看着悠然道:「其实我和大哥也商量过,大哥的意思是兵分两路,一部分守在曲家庄,另一部分沿长江向东,到宣州和苏杭一带,见机行事。」
悠然眼神一敛,随即轻轻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曲家庄接纳各地英雄,自是不能放。影门的踪迹却要到了当地才能发现一些……」他看着曲宁靖,「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太分散实力让影门有机可乘,什么人去什么人留,倒是要仔细考量。」
诸人商议,宁远把君笑拉到一边:「寒弟,这两天忙起来没怎么去苍松居,你和林少侠相处得还好吗?」
君笑点点头:「其实悠然小小年纪,xing子倒也天真,初见面对我可能有些误会,现在没有了。他……很可爱。」想起少年那种缠着人撒娇的xing子,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也是,他才十八,又是灵山弟子,可能被惯坏了。」甯远道,看着他们商议,「寒弟,林少侠肯定要去察访影门之事,你……是想留在曲家庄,还是也一并过去?」
「我自然是跟过去的。大哥呢?你去不去?」君笑答道,问宁远。
宁远沉吟片刻:「寒弟,说实话我不太放心得下。曲家庄现在武林人士虽多,但真正的高手没几个——话说回来,来曲家庄的,共同讨敌是少数,避难才是大多数,真的高手,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这里?」
他顿了下,「如果我不去,肯定只能让林少侠和聂大侠负责,你在江湖上没有名声,也无法得到诸人信任。而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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