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节?假惺惺?」君笑眼神越发的冷,「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想……林少侠,若没有悲悯世人的qíng怀,这个侠字只能被你糟蹋!火大使是你我都认得的人,他突然被人杀死,我竟没来得及救他,已内疚万分,况且……况且他的死很可能现我有关,我——」
他不想再说,只觉心头失望至极,原本以为弟弟般可爱的少年竟是晕般冷心冷qíng,连摆在眼前的死亡都无法让他有半点震动,着实令宅心仁厚的君笑难受。他拂袖而去,留悠然在原地呆呆怔着,去找宁远。
到糙糙堆出的坟前上过香之后,君笑替无礼的悠然向宁远赔了罪。
宁远一叹:「得罪不得罪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林少侠这xing子,唉……」
「悠然还是孩子。」在宁远面前,君笑却有些回护悠然,「他长年在山上,又只是习武,不知生命珍贵,也是有的……」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武林之中虽然都称个恢,但有几人真算得上仁义?火大侠这一死,暗中高兴的也不是没有,林少侠与火大侠素无来往,他这样也算不得什么。」甯远道:「毕竟像寒弟你这般仁厚的太少,也不必qiáng求,只是……」
君笑听他这话也难受,心道武林中其他人是其他人,悠然是他朋友,怎可拿其他人的标准来待他,但也未出言反驳,只道:「只是什么?」
「只是……寒弟你不觉得林少侠对你……有些……」宁远一向快人快语,这时却面带赧色,语声吞吐。
君笑侧脸看着宁远,只觉他这样表qíng少见,却不知他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
甯远见君笑疑惑眼光,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原来这只是林少侠自己想法,寒弟还不清楚。」
君笑更加奇怪。宁远侧头,低道:「寒弟难道不曾觉得,林少侠对你……格外不同吗?」他原来疑心君笑和悠然之澡有什么,又怕这念头亵渎君笑,故吞吞吐吐。现在发觉君笑并无此意,说话便也顺溜了很多。
君笑一愣:「悠然身分虽尊,朋友却少,可能是把我当大哥了。」
宁远摇头,道:「寒弟你平素一个挺聪明的人,怎么这时候就这么迟钝!林少侠对你……怕是那断袖分桃之思!」
这句话吓呆了君笑,当下第一个念头就是「悠然喜欢的是你才对」,幸好生生忍住了。他也变得结巴:「大、大哥……你这念头……是怎么生出来的?」
「他对你的态度,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甯远心道瞎子就是你,「寒弟,别告诉我你镇日和林少侠在一起,却一点都没察觉。」
「大哥怕是想多了,悠然只是把我当哥哥,他喜欢的……另有其人。」君笑心下稍动,说话就不再那么肯定。
他本来也不是很迟钝,只是先入为主,又总觉得自己和悠然认识不久,竟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此刻想来,悠然缠着自己的时间远远多于缠宁远的时间,而且也并未见到悠然给过宁远什么好脸色。
「谁信。」宁远伸出手来,轻掠君笑鬓边,「寒弟,若我有龙阳之好,我也定然选你。你不知道,在一众争名逐利的武林人中,你显得多出众……」
后面还有一句,却是不能说你气势虽qiáng,身体却残,更让人想照顾你保护你。本是极qiáng的,却因此变弱,矛盾却让人移不开眼。
「你做什么!」一声大喊,悠然飞过来拉走君笑,瞪着宁远不规矩的手,「二庄主,你——」
「寒弟,我说得如何。」宁远看着君笑,轻轻一笑。
君笑却是皱眉:「大哥,这件事……还是莫提为妙。」他低声道:「无论是真是假,我既无此意,还是当作不知为好。」
悠然刚才离得远了,未听到他二人说些什么,此刻听他们说得没头没尾,显然是要瞒着自己,心内又气又急:「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是我与大哥之间的事qíng,你不必过问。」君笑道。
悠然见他疏离的眼光,只觉重锤狠狠击在心上般,一时茫然无措。
半是因为尴尬,半是因为气恼,君笑对悠然总有些冷淡。悠然亦是急躁,但熟知君笑脾气,也不敢贸然行动。
众人再上路之后,气氛便十分低沉。
死人对这些江湖人来说是家常便饭,但火聚奎死在客栈里,这么多武林人士竟然都没有警觉,反是个残废先发现并赶跑敌人?众人不由人人自危,他们之中大部分本来就是去曲家庄避难的,现下人虽多了,却没安全多少,怎能让他们不担忧?
因此诸人也不讲究什么舒适了,常是三、四个人同房,尽量挤在一家客栈里。君笑是决计不肯跟人同房的,悠然跟齐思同住,他倒是想和君笑同间,可惜君笑不gān。
有些人尽量住得离君笑近些,有些人却觉君笑嫌疑甚大,对他更是排斥。聂启之便在此列,连商议事qíng的时候也处处与他作对。君笑提议先去江夏,甯远和悠然都同意,聂启之却反对。
「江夏城显然已经是敌方势力范围,你是让我们去送死吗?」聂启之立着眉道。
「影门不敢光天化日作战,因为他们最主要的敌人应该是官府而不是我们。」君笑道:「什么势力范围,难道江夏不是奉天朝国土吗?」
「聂大侠,江夏被灭门的小帮派很多,但是凌夏帮和海河派这样的大帮派还安然,可见影门只敢偷偷下手。」甯远道:「不去江夏,我们就得直接到宣州,危险xing更大。还不如去江夏先探听二一。」
悠然被宁远抢了先,连忙附和:「萧说得对,影门再嚣张也不敢bào露行踪。而且江夏有些小门派,例如蜀天派、武陵帮,尽管不大却没被灭门,其中明显有内qíng。我们既然出来打探,怎可不去查个究竟?」
聂启之被三个人围攻,最后败下阵来,狠狠啐了口。
悠然讨好地看着君笑,君笑却和宁远商量去了。悠然低下头,想gān脆把这人杀了算了。
「萧,你莫要再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议事之后,悠然缠着君笑到房间,有些可怜地拉着他衣袖,「我知道我错了。」
君笑扬眉:「你知道错了?你错在哪里?」
悠然哪里知道自己什么地方错了,只是太清楚君笑个xing,靠这招来平他怒气罢了。
他此刻只能喏喏:「我……我当时不该拦着二庄主喊你……」
「你果然不知。」君笑叹口气,「悠然,我不管别人如何,但你被称为侠客,我希望你能有仁义之心。不是作戏,我不望你悲天悯人,只是至少不要用那样凉薄态度对待死者。你可能嫌我迂腐嫌我罗嗦,但若不是尊重生命,我不会去做捕快。」
君笑低声道:「我……恕我无法赞同轻贱生命的看法。」
「我以后绝不那么做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悠然忙说,扬起脸看着君笑。
君笑叹口气,知道这少年根本只是就口说说,却不忍心看他这样求自己。何况,若他真喜欢自己……
「我没生你的气。」最终还是这么说,君笑见他脸上绽放出笑容,灿烂得如朝阳初升,心下一软,想少年毕竟年轻,自己年长,多劝着他点也好。真抛下他不管,万一他越行越偏走到岔道,可是不好。
悠然很高兴,拉着君笑一直笑。几日不曾接近君笑,待靠近了,却发现君笑神色仍是疲惫,皱眉问:「你最近有好好休息吗?」
君笑迟疑了下:「还好吧。」
悠然听他语调,又见他眼下仍是淡淡的青,忍不住急了:「什么还好,你是不是又不睡!那两个人不是说那人已经不再追缉你了吗?」
「这么明显的局,我若信了,岂不是愚蠢?」君笑道,眼神微敛,「他们,大概是冲着我来的吧……却为何要杀别人!」
他侧过头去,咬住牙,数日来环绕心头的内疚涌上,淹没了他。他不知道那二人为何要特意演这么一出戏,却知道火聚奎之死和自己肯定脱不了关系。身为捕快,他何时连累过他人?到了江湖,竟发生这等事。
「那二人未必是冲着你来的吧……」悠然道,自己越说声音越小,暗骂下面人办事不力蠢得要死。
「火大侠这条命,我迟早会讨回来的。」君笑道,脸上尽是毅然,目光看向东方,「姓沈的,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悠然只沉发冷,想说那火聚奎又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要替他报仇。但想到二人关系刚好一点,一说这种话又会惹他生气吧,就不敢开口了。
「你要是担心,以后我守在你屋外好不好?虽然我武功比你差,但也可以保护你啦。」悠然拉拉君笑,问道。
君笑一愣,随即微笑:「悠然,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换班巡夜,不用担心我。」
悠然心道谁去巡夜啊,别人死活和我何gān,不悦嘟嘴。
君笑也不管他,拿出长江沿岸地形图,勾勾画画。悠然见那图甚是jīng密,忍不住惊讶起来——虽说奉天朝有些擅制图之人,但勘测地形绘出地图属于很费时又艰难的工作,一般人很难得到一张地图。现在君笑竟然有三、四张之多,怎能让他不奇怪。
「哦,县衙有原图,我临了几张下来。」君笑道,又在地图上写出门派名称,打上勾或者圈。
「这样看起来方便一些,本来是当初追捕通缉人犯用的,现在这样虽有点不合规定,但也没办法。」
公门之物不该移作他用,不过影门是通缉令上第一号,应该也无大碍。君笑毕竟不是拘谨之人。
悠然于此倒不陌生,指指点点,帮了君笑不少忙。君笑才觉,这少年也许不单纯是山上下来的灵山弟子,有意无意问他家境,都被他用话岔开。
君笑毕竟被悠然缠着撒娇惯了,当下有几分愕然,过了片刻就告辞回房。
待到天全黑,君笑听门外呼吸声,知道是悠然,奇怪他为何不敲门,于是走过去开门。
悠然抱着被子坐在椅子上,见他出来眼睛亮了:「萧,我可以进去吗?」
君笑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担心有人来吗?我守着你你就可以安心睡了啊。」悠然道:「你不让我进去也行,我守在门外就好。」
「现在天已经开始凉了,你还是回去睡吧。」君笑道。
他绝不可能和人同睡,却又怕看着悠然心软,关门回房就寝,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去睡吧。毕竟和一直làng迹江湖的自己比起来,悠然真的算是贵公子,皮肤白皙得让人不相信他会武,估计,是没吃过多少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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