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房里住的是云里乾坤火聚奎,此人是聂启之好友,向来厌恶君笑,总寻理由为难他,或者说些是非。
君笑进房中,见他倒在地上,身上cha一把明晃晃的剑,血溢了一地,显然是不活了。
君笑眉头皱起,看向窗边二名黑衣人,左手拔剑,「人是你们杀的?」
二人互视一眼,其中矮一些的那人忽道:「张,你看他像不像庄主前些日子找的那人?」
君笑听到此言,全身一贯,握剑的手有瞬间颤抖。
高个黑衣人看他:「有点像……不过庄主已经撤了追缉令,就算是也没关系吧。」
「果然是沈庄的,你们为何要杀火聚奎?」君笑踏出一步,剑尖指向两人,「沈庄……到底意yù何为?」
「这你就管不着了,张,任务完成,我们走!」
矮个喊了声,一个翻身从窗子跃出,高个跟着出去。
君笑自然不能这么放他们走,追了出去。
他轻功姿势难看,声音也不小,但并不慢,紧跟着二人,心道难得机会,一定要抓他二人审问。
「萧,出了什么事?」
「寒弟,怎么了?」
两个声音分别响起,是悠然和宁远,也上了房顶,抢步去追那二人。
悠然武功不及宁远,轻功却比他好,见君笑挥剑和二人战在一处,叫了声:「竟然然两个打一个,萧,我来帮你!」剑出手直刺那高个。
「留活口!」
君笑袖风带得那高个手中刀刺空,招式已老收不回去,无法招架悠然。悠然一剑正对着他背心cha下,破风之声极大,显是用了全力。君笑伯悠然就这么杀了高个,连忙抽剑回来,挡住悠然。
高手相争,也就这么一瞬。高个脱了君笑袖风,连忙向一边退去。矮个拉着他,两人在空中一旋,没入黑暗之中。
悠然这剑是用了全力的,听君笑一喊连忙收力,但已是不及,君笑只好也尽力去挡,他又怕伤到悠然,只使出一半力道。
两剑相jiāo,悠然只觉一阵大力打在手上。
「当啷啷!」剑撒手落在地上。
君笑手中剑也落下,只是前半截——君笑的剑是自己买的,哪当得起悠然手中宝刃。
悠然晃着手,痛得半晌都没有言语。君笑哪里还顾得追人,连忙查看他的手,见无异状,知道是刚才受了自己内力冲击,虽然痛却没伤到什么,半天便会好,于是要把悠然jiāo给宁远,自己再去追。
悠然却拉住君笑:「要追也让二庄主去,萧你留下来陪我。」
真不知这孩子又在闹什么别扭,君笑无奈对宁远笑道:「那麻烦大哥了。」拉过悠然:「先回房去吧,让齐思给你敷点药,好得快。」
「萧,为什么你不让我杀了那人,结果他们都逃了。」回房之后,悠然问道。
「一来,是要留活口;二来,那人兵器上未染血,人显然是矮个杀的。」君笑道:「所以他罪不致死,你一出手就是狠招,我自然要拦你。」
悠然奇问:「他二人都是来犯的敌人,能杀就都杀了,还管他们谁动的手做什么?」
「你这是江湖人的想法,却不是捕快的想法。」君笑摇摇头,「奉天朝律,对江湖人争斗确实管得比较松,但也得分罪的轻重不是吗?」
悠然诧异看着他:「可是我朝朝律,对江湖人士只要求他们自己约束……江湖人之间争斗,无论死人与否朝廷都不会gān涉不是吗?」
「这不是任意杀人的理由。」君笑正色道:「悠然,谁也无权决定他人死活,你刚才出手杀人,未免太重了。」
悠然听君笑越说语气越重,忍不住有些不快:「我是帮你啊。」
君笑想说我不需要你帮,又忍住了,觉得这少年一脸委屈,自己别再惹他吧。
君笑转身向厢房走去,悠然紧随其后:「萧,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还去做什么?」
君笑奇怪看他一眼:「火大侠的尸身还在房中,怎么也得拜一下、帮忙收尸吧!」
「这有人会处理的,你去gān嘛?快回去睡啦,你很久没睡好了。今天这里死了人,明天肯定不能上路,你还可以多睡会儿。」悠然说着,脸上竟然现出笑容来,「那火聚奎平时对你那么凶,拜什么拜,死了gān净!」
君笑侧着脸看他,忽地向后退了一步。悠然一惊,带着几分迷茫看他。
不是他、他不会有这样的表qíng。
可是……那眼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冰冷冷的……
「萧,你怎么了?我说话惹你不高兴了?」悠然察觉到君笑的疏远表qíng,忍不住慌了,「我知道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
「我一直以为你在灵山长大,生xing天真善良……」君笑微微苦笑,「现下看来,天真也许,却是一种残忍的天真。那也是一条人命啊,他平时对我如何都是私人小恩怨,和生死大事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君笑想起刚才悠然带着高兴的表qíng,觉得心下一阵发寒,「你在这种qíng况下竟然只想着明天不用上路可以多睡会儿。还那么一副开心样子……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单纯,真觉得你和那人很像啊……」
悠然看到君笑脸上疏远,怕了起来,他上前抱住君笑腰际:「萧、萧,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不要讨厌我,我以后不这么说不就好了——」
他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不快。君笑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觉得抱着自己的人身上竟似满是血腥般。让他生生打了个寒颤,本就讨厌肢体接触的身体自动自发地推开悠然。
悠然站在那里,眼中尽是茫然和失落,好像泪都要落下来一般:「萧,你讨厌我了……」
「我只是不习惯被人碰到。」君笑最后还是不忍见少年这样,安慰似的拍他,「别想太多,我去厢房看看,你要是不愿去就算了。」
「我去我去!」悠然跟着君笑,向厢房走去。心道不就是那家伙死了自己显得太高兴了吗,一会儿装难过他就不会生气了吧。
兼程途中,也没有办法按习俗处理尸体,连三日停尸也是耽搁不起,当天便得下葬。买棺木殡品等事由宁远张罗,自然不会麻烦到君笑,悠然缠着君笑,硬是要他好好睡一觉。
君笑想了想,白天危险相对小些,而且敌人刚来过,他本倦极,便回房小憩,叮嘱甯远悠然,待火聚奎出殡时叫他起来,他好拜祭。
君笑和悠然向来住一处,悠然住外屋,君笑住靠内那间。悠然想到君笑在里面睡着,自己在外面守护,就觉开心。
呆呆坐了半日,到下午宁远便到了他们的厢房外,悠然急急窜出来挡住宁远:「二庄主。」
甯远看着悠然,心中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中,悠然一直是那种满脸阳光的少年,而此刻他盯着自己,竟然有种冷冽的敌意。秋日午后,天气生寒。
「林少侠,寒弟还在睡吗?我来叫他。」甯远对悠然点点头,便要进君笑房间。
悠然闪身,仍是挡着宁远。客栈过道本狭,他挡得严,甯远完全无法闪过,心下微愠:「林少侠,您为何阻我?」
「萧在休息,你不要打扰他。」悠然爱理不理答道,只是拦着他。
甯远武功其实不在悠然之下,但又不能和他动手,心想这林悠然平时还挺有礼的,怎么忽然这么执拗,道:「林少侠,寒弟让我叫他拜祭死者,你也是听到的。你这么拦我,寒弟醒来后定然不悦。」
他这话可是捅到了死xué,悠然的秀气眉毛马上竖了起来:「萧高不高兴,还不用庄主来cao心,二庄主还是专心处理那些琐事的好。萧最近休息不好,二庄主若体恤他还是不要叫他起来了。」
「可寒弟jiāo代……」
宁远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悠然打断,少年脸上肃杀一片:「二庄主,我不管萧他都考虑些什么,对我来说,他的身体比其他都重要!」
宁远皱起眉,心中有种难言的怪异感,唇开了几下,然而终于没把这怪异感问出口,只是叹息一声,转身便走。
被他这么一扰,悠然也无法回房待着了,gān脆让齐思搬把椅子出来,就坐在房廊间。看着君笑房间的门,露出笑容来。
「主……少爷,这样不好吧,萧公子会生气的。」齐思站他身边,轻声道:「而且这一众武林人士本来就对他怀有疑心,您杀……呃,死的又是向来和他不睦的火聚奎,萧公子若不拜祭一下,恐怕更会被众人排斥。」
虽然是在无人之处jiāo谈,齐思和悠然说话也都有所遮掩,毕竟房里还睡着一个。
「别人都排斥他最好,他本来就只该看着我。」悠然道,微狭美目流转间尽是独占之意,「他只是我的,只有我可以对他好,他只可以对我笑。我会关心他爱护他,把他的伤都治好,让他健健康康地陪在我身边……」
「可少爷,萧公子他xing子很倔qiáng。」齐思道:「您所想的未必是他愿意的,难道您要qiáng迫他?」
「谁说我要qiáng迫他!」悠然一震,带着怒气看齐思,「我才不qiáng迫他,我要真对他好,让他喜欢上我。」
他抿着嘴,薄薄的唇于坚毅之中显出几分任xing,倒像是孩子热心于什么物事,非得到不可的样子。
齐思看着自家少爷,心道那若他不喜欢您怎么办。当然却是不敢说,他自然知道这 位大少爷的脾气,杀起人来眼都不会眨半下,怕是除了房内熟睡那人,任何人的命在他眼中都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那人于他,到底是好,或是坏呢?若那人发现了一切……这竟然也会如孩子般任xing的男子,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齐思担忧着。
君笑醒来后果然动了气,悠然倒也不瞒他,告诉他甯远曾来喊他只是被白己拦出去:「你睡得好好的,gān嘛要出去?出殡就出殡,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他朋友不是他徒弟,没必要耽误你的休息时间为那人上香吧!」
君笑只觉怒气上涌,再不愿和这看来天真的少年争辩,一甩手转身向外走去。
悠然上前拉他:「萧,你去做什么?」
「我去找大哥!」君笑看四周天已暗,也暗暗惊讶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可见这身体是真的疲累,「就算晚了,我也该去上炷香,表一下心意。」
「萧你不该是那种为了礼节假惺惺表示哀痛的人啊!为什么一定要去作戏——」
悠然喊出的话语在君笑一个转身间消失无踪,君笑的眼神愤怒中带着失望,让他不由心惊起来:他,从不曾用这种眼光看过这个叫悠然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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